妻子挽着名导的手,把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你就是个废物,只配给我提鞋!
她以为攀上高枝,却不知那部让她封后的电影,是我匿名投资千万换来的。
颁奖礼上她含泪感谢神秘贵人,聚光灯下风光无限。
我按下发送键,大屏幕瞬间切换成她与导演的偷情录像。
全场哗然中,她的手机疯狂震动——税务稽查、代言解约、资产冻结。
暴雨中她追着我的车哭喊,我降下车窗递出一双旧鞋。
你当年说我只配提鞋,现在该你提了。
冰冷的雨水狠狠砸在酒店光洁的落地玻璃上,蜿蜒扭曲的水痕像爬行的毒蛇,把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切割得支离破碎。门童拉开的厚重玻璃门带进一股裹着香水味儿的冷风,还有那对黏在一起的身影。
苏晚晚,我法律上还没失效的妻子,几乎整个人挂在一个头发花白、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那男人我认识,圈内名导张兆丰,以捧新星著称。苏晚晚的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嘚嘚声,像在敲打我的太阳穴。她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明媚张扬,带着一种攀上高枝、脱胎换骨的轻狂。
哟,还杵在这儿呢她眼波流转,瞥见角落阴影里的我,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那点仅存的旧情彻底湮灭在浓妆之下,阴魂不散的,真是晦气。
张兆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浑浊的眼睛在我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上溜了一圈,随即露出一种混杂着轻蔑和优越感的了然。他故意紧了紧揽在苏晚晚腰上的手,肥厚的手掌几乎陷进她薄薄的衣料里。
苏晚晚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像受宠般往他怀里又贴了贴,咯咯笑着,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空气:张导,别理他,一个窝囊废罢了,看着都嫌脏了眼。
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上我的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胃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坠着。我看着她,看着那张曾经对我巧笑倩兮的脸,如今只剩下精心描画的冷漠和贪婪。她所有的野心和欲望,都赤裸裸地写在了那双此刻只看得见张兆丰的眼睛里。
她从那只限量版的爱马仕包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姿态优雅得如同在抽出什么珍贵的信物。然后,她手腕一扬,那叠纸带着一股香风,精准地砸在我的脸上。
纸页的边角刮过颧骨,细微的刺痛感。文件散开,飘落在地。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字,刺得我眼睛生疼。签名处,她龙飞凤舞的苏晚晚三个字,像三把淬毒的匕首。
签了它,废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红唇开合,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别耽误我前程。你这种人,这辈子最大的用处,就是给我提提鞋,懂吗
张兆丰适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像是在为她的宣言加个注脚。他搂着苏晚晚,像搂着一件新得的战利品,两人说说笑笑,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加长林肯。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雨,也彻底隔绝了我与她之间那点早已腐烂的过去。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酒店门口的雨棚上,发出沉闷的轰鸣。门童同情又带着点鄙夷的目光扫过我脚边散落的离婚协议,又迅速移开。我弯腰,一张一张地捡起那些湿了边角的纸。手指碰到冰冷的纸张,那寒意顺着指尖直钻进骨头缝里。
我盯着苏晚晚那三个张牙舞爪的签名,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页戳破。提鞋好,苏晚晚,我让你飞,飞到最高,飞到云端。我要让你看看,当你以为站在山巅俯瞰众生的时候,那万丈深渊,是谁亲手为你挖好的。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廉价外套的领口往里钻,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皮肤上。我麻木地站在公交站牌锈迹斑斑的棚子下,看着那辆载着苏晚晚和张兆丰的加长林肯尾灯消失在雨幕深处,猩红的光点如同野兽嘲讽的眼睛。
站牌广告灯箱的光线惨白,映着旁边巨幅的电影宣传海报。海报上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睥睨,正是苏晚晚。旁边一行张扬的艺术字体:《璀璨星途》,主演:苏晚晚。下方还有一排小字:张兆丰导演倾情巨献,年度影后热门候选。
呵,《璀璨星途》。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笑,苦涩得如同胆汁在嘴里蔓延开。谁能想到,这部即将把苏晚晚推上神坛的电影,那个被她唾弃、视为提鞋废物的前夫,才是它真正的源头活水
回到那间逼仄、弥漫着一股淡淡霉味的出租屋,空气仿佛凝固了。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那台嗡嗡作响的老旧电脑屏幕。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我甩掉湿透的外套,走到电脑前坐下。鼠标移动,点开一个加密了无数层的私人银行账户界面。
数字跳了出来。一个触目惊心的余额。那是我卖掉父母留下的唯一房产、掏空所有积蓄、甚至背负上沉重债务换来的天文数字——整整一千万。
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悬停了几秒,然后重重落下。进入一个设计极其隐蔽、需要多重密钥验证的投资平台后台。这个平台,是我过去几年在金融圈底层挣扎时,凭借一点残存的专业嗅觉和人脉,小心翼翼搭建起来的秘密通道。它只服务于一个匿名账户——Ghost。
后台操作界面简洁得近乎冷酷。我的目光在项目投资那一栏扫过,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璀璨星途》。资金流向清晰无误地指向张兆丰那个挂着艺术名头的空壳工作室。操作记录里,一条条转账信息冰冷地陈列着:
【Ghost】向【璀璨星途项目组】转入
3,000,000.00元。用途:前期制作。
【Ghost】向【璀璨星途项目组】转入
4,000,000.00元。用途:主演片酬及宣传。
【Ghost】向【璀璨星途项目组】转入
3,000,000.00元。用途:后期特效及冲奖公关。
一千万。分毫不差。每一分钱,都带着我砸锅卖铁、赌上一切的决绝,注入到这部即将成就苏晚晚影后美梦的电影里。
屏幕上幽蓝的光线跳跃着,映着我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苏晚晚那张在聚光灯下巧笑倩兮、即将接受万人膜拜的脸,与电脑屏幕上冰冷的转账数字重叠在一起。
我慢慢靠向椅背,出租屋的霉味似乎更浓了。窗外,城市的霓虹灯穿透雨幕,在潮湿的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晕。
苏晚晚,你以为攀上了张兆丰,就是踏上了青云梯你错了。
我捧你,不是为了成全你的野心。
而是为了让你爬得足够高。
高到……让你粉身碎骨时,那声音,能响彻整个娱乐圈。
时间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却又在某个节点被无限拉长。苏晚晚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或者说,她从我这个提鞋废物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曾经那个小小的家里属于她的气息,被昂贵的香水味覆盖得一干二净。她偶尔会出现在娱乐新闻的推送里,每一次出现,都更加光鲜亮丽,更加意气风发。
《璀璨星途》成了现象级电影。铺天盖地的宣传,苏晚晚那张脸占据了地铁广告牌、商场巨幕、时尚杂志封面。她挽着张兆丰出席各种高端酒会,接受媒体采访,言谈举止间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通稿里称她是被张导慧眼发掘的璀璨新星,是天赋与努力并存的新一代影后候选人。
每次看到她的新闻,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就沉一下。那些精心策划的营销,那些吹捧她的溢美之词,每一句都像是对我的无声嘲讽。张兆丰那张油腻的脸在她身边晃动,更是让我生理性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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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金翎奖颁奖典礼的夜晚来临了。
我坐在出租屋那把吱呀作响的破旧电脑椅上,面前是那台屏幕闪烁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屏幕被分割成几个区域:一个是直播着颁奖典礼的官方流媒体窗口;另一个是实时监控着苏晚晚和张兆丰助理手机信息的后台程序窗口;最大的那个,则是一个准备就绪的、标注着礼物的巨大文件上传按钮。
直播画面里,星光璀璨,衣香鬓影。镜头扫过,苏晚晚坐在前排,一身缀满碎钻的银色鱼尾礼服,妆容完美无瑕,在强光灯下熠熠生辉,像一条真正跃上了龙门、准备化龙的锦鲤。她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个小金人奖杯的志在必得。旁边的张兆丰,红光满面,不时侧过头低声与她交谈,两人俨然一副最佳拍档的模样。
……获得本届金翎奖最佳女主角的是——颁奖嘉宾故意拖长了语调,制造着悬念。镜头瞬间切给了几位候选人特写。苏晚晚放在膝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泄露出一丝紧张。
苏晚晚!恭喜《璀璨星途》!恭喜苏晚晚!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瞬间爆发!聚光灯如同实质的光柱,精准地打在她身上。苏晚晚猛地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恰到好处地在眼角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她站起身,优雅地拥抱了身旁同样激动不已的张兆丰,然后提着裙摆,在万众瞩目下,款款走向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
她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色奖杯,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站在话筒前,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激动过后的哽咽:
谢谢!谢谢金翎奖!谢谢张兆丰导演,是您的信任和指导,让我有机会站上这个舞台……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被巨大成功冲击后的、近乎眩晕的光芒,我还要特别感谢……感谢那位一直默默支持我、帮助我的神秘贵人。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苏晚晚!这份荣耀,也属于您!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也通过直播信号传递到每一个角落。神秘贵人台下响起善意的掌声和低低的议论声。张兆丰在台下带头用力鼓掌,笑容满面。
神秘贵人
呵。
我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冰凉而稳定。屏幕上,那个标注着礼物的按钮,在我的注视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红光。直播画面里,苏晚晚还在激动地发表着获奖感言,泪水涟涟,沉浸在无上的荣光之中。
就是现在!
我没有任何犹豫,食指猛地向下一按,重重地点击在那个猩红的按钮上!
滴——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在我这间寂静的出租屋里响起,却如同引爆了整个世界的第一道惊雷。
颁奖典礼现场,巨大的主屏幕原本正忠实地投射着苏晚晚在台上激动落泪、手捧奖杯的特写。那画面,是今夜最耀眼的高光时刻。
然而,就在礼物按钮被点下的瞬间,那巨大的屏幕猛地一闪,如同信号被粗暴地掐断!紧接着,一段清晰度极高、角度极其刁钻的偷拍视频,毫无征兆地、蛮横地霸占了整个巨幕!
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迅速稳定下来。背景是某个豪华酒店的套房,灯光暧昧。镜头正对着宽大的落地窗,映出城市璀璨的夜景。而窗玻璃上,清晰地倒映着房间里的景象。
苏晚晚!穿着那件我无比眼熟的、她曾在我生日时穿过的真丝睡裙,头发凌乱。她正被一个男人从背后紧紧搂着,男人的脸埋在苏晚晚白皙的颈窝里,贪婪地亲吻着。男人的侧脸,赫然正是台下那位红光满面的名导——张兆丰!
嗯……张导……苏晚晚的声音又软又媚,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和喘息,清晰地通过会场顶级的音响设备扩散开来,您答应我的……新电影女主角……
小妖精……少不了你的……张兆丰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油腻得让人作呕,一只肥胖的手正毫不客气地在苏晚晚身上游走,……跟着我……保证你……红透半边天……
画面还在继续,不堪入目。
轰——!
整个金碧辉煌的颁奖大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被瞬间抽空了!
下一秒,巨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爆发!
天啊——!
卧槽!!!
这……这是什么!
偷拍!苏晚晚和张导!!
闪光灯疯了!比之前苏晚晚获奖时还要疯狂百倍!无数镜头如同嗜血的鲨鱼,瞬间从四面八方对准了台上那个僵硬的身影,对准了台下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肥脸!
苏晚晚脸上的狂喜、激动、泪水,在零点一秒内彻底凝固!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巨幕上那清晰到毛孔的画面,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里面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死灰般的绝望!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金翎奖杯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巨响,沉重地砸在光洁的舞台上!那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金色奖杯,在刺耳的声响中,骨碌碌滚落台阶,金粉飞溅。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彻底冲垮,黑色的眼线糊成一团,顺着惨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像个滑稽又恐怖的小丑。
不……不是……假的……假的!她终于嘶喊出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崩溃的哭腔,徒劳地对着台下无数冰冷的镜头挥舞着手臂,试图挡住那如同实质般刺来的目光和嘲讽。那件价值不菲的银色礼服,此刻只让她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而台下的张兆丰,早已面无人色,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他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又重重跌坐回去。他慌乱地试图用手挡住脸,却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和刺目的闪光灯瞬间淹没。愤怒的斥责声、记者的逼问声、其他嘉宾的惊呼和窃窃私语,汇成一股巨大的、混乱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会场顶棚。
然而,这只是第一波冲击。
几乎在视频被强制播放的同时,苏晚晚那放在后台助理手中、调成了静音的手机,屏幕骤然疯狂地亮起!一个接一个的来电,如同索命的符咒,争先恐后地挤满屏幕!
紧接着,短信提示音如同爆豆般密集响起!
助理惊恐地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比苏晚晚还要惨白,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舞台侧面,对着已经完全失魂落魄、瘫软在地的苏晚晚,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巨大的嘈杂中几乎被淹没:
晚晚姐!晚晚姐!出事了!税务局!税务局稽查组刚刚通知,要立刻进驻工作室查账!还有,所有代言!所有!全部发来解约函!银行……银行刚刚冻结了我们名下所有账户!一分钱都动不了了!完了!全完了啊晚晚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晚已经崩溃的神经上。
税务稽查!代言解约!资产冻结!
噗——苏晚晚身体猛地一弓,一口猩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喷溅出来!星星点点,染红了胸前璀璨的碎钻,也染红了冰冷的地板。她像一截被彻底抽去骨头的朽木,软软地瘫倒在冰冷、肮脏的舞台上。昂贵的礼服沾满了灰尘、金粉和她自己喷出的鲜血,蜷缩着,抽搐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聚光灯依旧打在她身上,却不再是荣耀的光环,而是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审判之光。
毁灭,全方位、无死角的毁灭,在她人生最巅峰的时刻,以最惨烈的方式,轰然降临。
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凶狠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的、令人心悸的噼啪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崩塌而恸哭。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片模糊而冰冷的光团,扭曲变形,如同鬼魅的眼睛。
颁奖典礼的混乱和喧嚣,被厚厚的雨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我关掉了直播窗口,出租屋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窗外狂暴的雨声。屏幕上,那个标注着礼物的按钮,已经变成了灰色。
结束了。
我起身,拿起门边那把旧伞。伞骨有些松了,伞面也褪了色。走到门口,我顿了一下,弯腰从鞋柜最底层,翻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双女式高跟鞋。款式早已过时,皮面磨损,鞋跟也有些歪斜,鞋底沾着干涸的泥点。那是很久以前,苏晚晚还没红、还住在这个小出租屋里时穿过的鞋。有一次她抱怨鞋子磨脚,是我,蹲在地上,笨拙地帮她一点点贴好创可贴。后来她成名了,无数昂贵的新鞋塞满了衣帽间,这双旧鞋被她随手扔在角落,像丢弃一件垃圾。
我面无表情地将这双旧鞋塞进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劣质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
撑开伞,走进瓢泼大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裤脚,寒意刺骨。我走向停在街角阴影里的一辆半旧的黑色轿车。车子启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左右摇摆,徒劳地刮开瀑布般的水流,视野依旧模糊一片。
车子缓缓驶离这破败的街区,汇入雨夜稀疏的车流。雨水在路面上汇成湍急的溪流,倒映着城市冷漠的光影。
不知开了多久,在一个通往高级住宅区入口的岔路口,车灯刺破雨幕,猛地照见一个跌跌撞撞、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是苏晚晚。
她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银色鱼尾礼服,此刻彻底成了一件肮脏的裹尸布。沾满了泥浆、血污(大概是之前吐的血蹭上去的)、还有不知哪里蹭到的污渍。昂贵的碎钻被泥水糊住,黯淡无光。她赤着脚,昂贵的定制高跟鞋早已不知丢在了哪里,双脚被粗糙的地面和碎石划得鲜血淋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雨水将她精心打理的发型彻底摧毁,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脖子上,如同黑色的水草。脸上糊掉的妆容被雨水冲刷,黑一道白一道,眼线晕染开,像两个巨大的黑窟窿,嘴唇冻得乌紫,整个人在冰冷的暴雨中剧烈地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她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水鬼。
她看到了我的车灯,那双空洞绝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疯狂光芒!
李澈!李澈!!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起来,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穿透狂暴的雨声,是你!我知道是你!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扑向我的车头。车子猛地刹住,轮胎摩擦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苏晚晚扑到驾驶座的车窗边,沾满污泥和血水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一个污浊的手印。她整个人贴在车窗上,脸挤压得变形,那双眼睛透过模糊的雨痕死死盯着我,里面是彻底的崩溃和摇尾乞怜:
李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你救救我!那些事……那些事都是张兆丰逼我的!是他威胁我!帮帮我……帮我澄清……求求你!看在……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不能就这么毁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她的哭喊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无助。雨水混合着泪水、血水,在她扭曲的脸上肆意横流。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视我为尘埃的影后,此刻卑微到了泥泞里,像一条摇尾乞怜的落水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那张涕泪横流、丑陋不堪的脸。她的绝望,她的哀求,她此刻的狼狈,一丝不差地落入我的眼中。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终于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茫的平静,如同风暴过后的死寂海面。
我缓缓降下了车窗。
冰冷的、饱含雨水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夹杂着苏晚晚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血腥味和泥水味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看到车窗降下,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光芒,身体更加用力地往前挤,沾满污泥的手指试图扒住车窗边缘:李澈!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我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我只是伸出手,将那个皱巴巴的、装着旧鞋的塑料袋,从车窗里递了出去,稳稳地塞到她那只沾满泥污、还试图抓住什么的手里。
塑料袋粗糙的触感,和里面那双冰冷、坚硬的旧鞋轮廓,让苏晚晚浑身猛地一僵。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那个廉价肮脏的袋子,又缓缓抬起头,看向我。她眼中的希冀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消失,只剩下无边的、彻底的、死灰般的绝望和冰冷刺骨的寒意。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那双因绝望和寒冷而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穿透狂暴的雨声,砸在她的耳膜上,也砸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苏晚晚,你当年说,我只配给你提鞋。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手中那个塑料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现在,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该你提了。
说完,我收回目光,不再看车窗外那个彻底石化、如同被抽走灵魂的躯壳一眼。手指按上车窗升降键。
车窗玻璃无声而坚决地升起,将她那张写满极致惊恐和绝望的脸,她凄厉无声的嘶喊,连同外面冰冷狂暴的整个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雨刮器依旧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摇摆。
我踩下油门。
黑色的轿车毫不犹豫地破开雨幕,碾过路面浑浊的积水,将那团蜷缩在暴雨和绝望中的、曾经光彩照人的影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无边的黑暗与冰冷里。
车尾灯猩红的光点,在滂沱大雨中,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雨,还在下。
后视镜里,那团在暴雨中蜷缩着的、曾经名为苏晚晚的影子,迅速缩小,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雨幕彻底吞噬。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光,被雨水扭曲成流淌的光河,冰冷地映照在湿漉漉的车窗上。
车子平稳地驶入城市主干道,汇入稀疏的车流。雨声被隔绝在车外,车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我平稳的呼吸声。
我打开车载广播,调到一个财经频道。里面正在播报一则简短的消息:
……据悉,由匿名资本‘Ghost’主导的晨曦资本今日正式成立,并宣布完成对星耀传媒的控股收购。星耀传媒作为业内老牌影视公司,此番易主标志着……
我关掉了广播。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全新的高档写字楼地下车库。电梯平稳上升,在顶层停下。电梯门无声滑开,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的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外,是暴雨洗刷后显得格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陈开来的星河。宽敞的空间里,只有几件线条冷硬的现代家具,空气中弥漫着新装修的淡淡气味和一种绝对的静谧。
我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这片灯火辉煌的丛林。雨已经小了,城市在雨后的水汽中蒸腾着一种冰冷而繁忙的生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是一条匿名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
【目标:张兆丰。税务问题材料已递交相关部门,名下关联公司资金链确认断裂。第一阶段完成。】
我面无表情地删除了信息。
身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门开了,一个穿着笔挺西装、面容精干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李总,晨曦资本的注册和星耀的交接手续已经全部完成。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最终确认文件。另外,这是您要的东西。他将文件和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一起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我拿起那份文件,目光扫过李澈的签名栏,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我拿起那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朴素的白金男戒。款式老旧,戒圈内侧刻着一个几乎被磨平的W,那是当年苏晚晚名字的缩写。这枚戒指,曾见证过我们最卑微也最自以为是的温情时光,后来被她弃如敝履,连同我这个人一起。
我拿起戒指,冰冷的金属触感贴着指尖。落地窗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也映出我手中这枚小小的指环。
没有片刻犹豫,我走到办公室角落那个设计简洁的垃圾桶旁。桶身是冰冷的金属材质。
手一松。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
那枚曾代表过誓言、最终沦为耻辱印记的戒指,划过一道微弱的银光,准确无误地坠入了冰冷的金属桶底。它撞在桶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然后彻底沉寂,躺在空无一物的垃圾桶里,像一粒被扫进历史尘埃的微尘。
我转身,不再看它一眼。
窗外,雨彻底停了。城市的灯火更加清晰明亮,仿佛被这场暴雨洗去了所有的浮华与污浊,只剩下冰冷而坚硬的内核。
新的棋盘已经铺开。张兆丰,不过是下一个需要被抹去的名字。
我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桌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冷白色的灯光。
通知各部门负责人,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清晰而冷静,不带一丝波澜,三十分钟后,顶层会议室,召开晨曦资本首次战略会议。
是,李总。助理恭敬地应声,悄然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沉默的星群,永恒地燃烧着。
我靠向宽大的椅背,目光投向那片璀璨的、没有尽头的夜空。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