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当秦少龙再次回到包间时,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黄子明显然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他见秦少龙回来,还以为对方是去调整情绪,准备回来接受自己的施舍,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秦兄弟,想开点嘛。他继续着自己那套猫捉老鼠的游戏,言语间充满了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挑衅,女人嘛,就像衣服。你这件旧衣服,我穿着,感觉还挺合身的。以后啊,要是真的混不下去了,随时来找我。看在倩儿的面子上,我怎么着也得给你安排个马夫的差事,管饱！
此话一出,满座的跟班都发出了哄堂大笑,那笑声,尖酸而刻薄。
秦少龙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端起那杯刚才没有喝完的酒,仰起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像一团燃烧的火。
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砰响。
他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黄子明,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冷笑。
多谢黄公子的‘美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寒冬里的冰锥,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朵。
不过,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今天你笑我穿布衣,焉知明日,我不会让你穿囚衣
咱们,走着瞧！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甚至连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林倩,他都未曾再瞥一下。他转过身,对早已站起身、满脸担忧的毕春生和柳燕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
我们走。
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这个让他受尽屈辱的包间。
那背影,挺直如松,再无半分刚才的落寞,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傲骨。
毕春生和柳燕连忙跟了上去,不敢有丝毫停留。
包间内,那刺耳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黄子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蝼蚁冒犯了的、极致的阴狠。他死死地盯着秦少龙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折扇被他咔吧一声,硬生生捏断！
好......好一个‘让你穿囚衣’！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光芒。
他转过头,对身边一个最得力的跟班,低声吩咐道：
去,给我查查这小子最近都在干什么,跟什么人来往。一个臭驿夫,也敢在老子面前叫板找个机会,给我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知道,在这京城里,谁才是爷！
回禀老爷,据小的探知的消息,这小子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就在牛德贵那小子手下讨个差事。跟班恭恭敬敬的回复：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听说傍上了春满楼的老板娘,给了一个差事。老爷,用不用哥几个去教训下他一下。
黄子明脸上略微迟疑,喝了一杯酒：不用,现在教训他多没意思,我就是要逼他走投无路来求我时再弄死他。不过,王茹春这女人不简单,不要招惹她。牛德贵你去吩咐下,让他找个借口辞了这小子,哼,我看你狂什么狂,老子捏死你就跟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秦少龙三人出来,几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毕春生担心的是这次把黄子明给得罪了,后面该怎么办。柳燕担心的是秦少龙今天受这个打击能不能自己走出来。秦少龙则是千头万绪,此时却是一言不想发。
此刻的心,比这夜色还要冷。
他谢绝了毕春生和柳燕要陪他回家的好意,独自一人,像个孤魂野鬼般,游荡在京城冷清的街道上。
最终,秦少龙晃到了一家经常光顾的街边大排档。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充满了最原始的市井气息。他要了一坛最烈的烧刀子,几碟下酒的小菜,就那么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猛灌。
他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可越喝,脑子却越清醒。
林倩那张绝情的脸,黄子明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柳燕那气愤的维护,毕春生那担忧的眼神......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
屈辱、愤怒、心痛、不甘......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几乎让他窒息。
就在他喝得双眼发红,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遗忘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秦大哥,一个人喝闷酒,最是伤身。
秦少龙猛地抬起头,只见苏小小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正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她身后的胖丫鬟红杏,则一脸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原来,苏小小晚上亲手做了些点心,想拿去给秦少龙尝尝,结果到了他住处却发现没人。她不放心,便向邻居打听,这才知道秦少龙是去望江楼赴宴了。
她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担忧,离开时正巧遇到赴宴归来的毕春生跟柳燕,问了下知道秦少龙自己一人去了酒肆,赶紧追了过来,正好看到秦少龙独自一人在此借酒消愁。
看到他那副失魂落魄、满眼血丝的样子,苏小小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生疼。
她什么也没多问,摆手让红杏退下。只是默默地在秦少龙对面坐下,打开食盒,将里面精致的桂花糕、莲蓉酥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然后,她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为他布菜,为他斟酒,动作轻柔得像一阵和煦的春风。
秦少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