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即便如此痛苦,周怀安看到阮安安,枯黄的脸上还是努力挤出和蔼的笑容。
咳…咳咳!安…安安来了啊......
周伯伯!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阮安安鼻尖,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不仅仅是她的情绪,更是这身体里残留的原主对这位如父长辈最深的依恋。
乖囡囡…咳…哭啥周怀安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手抬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脸上带着歉意和自嘲,咳…伯伯这身子不争气,病气重,别…别过给你。
他喘了口气,浑浊的眼里满是愧疚,昨儿个你大喜的日子…伯伯没能去…实在对不住......
周伯伯,我不结婚了!阮安安坐到周怀安身边,声音平静,却像投下一颗石子。
她把昨天婚礼上的闹剧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
砰!
周怀安还没说话,周怀全气得一巴掌拍在红木茶几上。
我就知道!徐家母子还有那个装模作样的苏清月都不是好东西!安安你等着!二叔这就去打断他们的狗腿!看他们还敢欺负你!
二叔别冲动!阮安安赶紧死死拉住又要暴起的周怀全,您听我把话说完!
她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提醒:大伯,二叔,徐家人我会收拾。现在最主要的是您二位手里的产业......得早做打算,该藏的藏,该断的断!
兄弟俩对视一眼,刚才的怒火瞬间被一股沉重的忧虑取代。
趁着他们沉默,阮安安不动声色地拿起旁边矮几上摊开的病历本。
果然是肺炎!这年头缺医少药,普通的肺炎拖久了也能要人命。
难怪上辈子......她心口一紧。
不过还好现在有她在!
她拿出准备好的药片,郑重地递给周怀全:二叔,这是治肺炎的特效药。记住,饭后吃,千万别空腹!
又把那瓶加了料的青梅酒推过去:这酒是我亲手泡的,对周伯伯的身子骨有好处,温经活血。您二位每晚睡前,喝上这么一小盅,一两的量,刚刚好。
周家兄弟晚上好喝两口,这是早年跑码头落下的习惯。
浦江的夜风又湿又冷,不靠这点酒驱寒暖身,第二天浑身骨头缝都疼。
既然戒不掉,那就让这习惯变成养身的良方。
周怀安浑浊的眼睛扫过那药片,没问来历,只对周怀全哑声吩咐:老二,拿那个…装旱烟的旧葫芦来,把药片收好。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然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挨整他这把老骨头不怕。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眼前这丫头。
安安,周怀安喘匀了气,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拐杖龙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这‘严打’不怕明刀明枪,就怕有人背后使绊子,给你扣个莫须有的罪名!听伯伯的,拿着婚书——哪怕那徐晏丞死了,他也是烈士!你去找军区!让他们按规矩,把你送到他名下的房子去住!只要住进军属大院那高墙里头,外面这些魑魅魍魉,就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对!就是这个理儿!周怀全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钻进里屋。
一阵翻箱倒柜的哐当声后,他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油光发亮的旧木匣子出来。
啪地塞到阮安安怀里,动作洒脱得没有半分留恋。
丫头,拿着!这是我跟大哥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儿,房契、地契、还有银行单子,都在这儿了!我俩老家伙,风光过,享受过,这辈子值了!你拿着,好好过!
阮安安抱着那沉甸甸的木匣子,心里又暖又酸,还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
大伯!二叔!她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您二老先别急着交代后事!我有法子!能保住我自己,也能保住你们!
两个老头儿同时愣住了,四只眼睛瞪得溜圆。
你…你有法子啥法子周怀全的嗓门都劈了叉。
阮安安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重磅炸弹:
徐晏丞——他没死。
什么!
徐宴丞没死!
两声惊呼几乎掀了屋顶。
周怀全的胡子气得直抖,眼睛瞪得像铜铃:没死!徐家老大没死!那他娘的还让你嫁什么老二啊!当军官太太多风光体面徐晏礼那个车间主任的窝囊废算个屁
这话糙,理却不糙。
连一向稳重的周怀安都忍不住重重地点了下头,拐杖在地上顿了顿。
周家兄弟看人的眼光是出了名的毒辣,他们当年能点头认可徐晏丞,那男人就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现在,阮安安没心思琢磨这些儿女情长。
她此行的核心目的,是给周家兄弟指一条生路。
大伯,二叔,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如果我让你们主动把家产交上去一部分。您二位…愿意吗
周怀安:
周怀全:!!!
周怀全第一个跳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俩老绝户,攒下这点家底儿为的啥还不都是给你留的!都交上去了,你以后喝西北风去啊
周怀安瞪了弟弟一眼,虽然同样震惊,但到底沉得住气:急什么!让安安把话说完!
阮安安立刻将自己的全盘计划细细道来。
上交一部分浮财和不动产,尤其是那些过于扎眼、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
以此表明态度,主动向组织靠拢。
周家兄弟虽然年纪大了,但识文断字,懂经营,有人脉。
凭着这份觉悟和上交的巨额资产,组织上很大概率会给他们安排个相对安稳的闲职,至少能保平安。
更重要的是,一旦进入那个体系内部,就能获得第一手的消息,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到时候就算还有人想使坏,他们也能提前应对,甚至反戈一击!
周家兄弟沉默了。
短短几分钟,两人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成!周怀安一锤定音,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就按安安说的办!
周怀全虽然一脸肉疼,但也咬牙点了头:听大哥和丫头的!
他们做出这个决定,并非为了自己这把老骨头能多活几年。
而是为了阮安安——
只要他们还站着,喘着气,就是安安在这世上最硬的靠山!
为了这个,别说舍财,舍命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