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鼓点像是无数双无形的手,粗暴地摇晃着林晚的神经。她独自缩在迷途酒吧最角落的高脚凳上,眼前的威士忌杯壁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指尖触碰,一片刺骨的凉。琥珀色的液体里,霓虹灯破碎的光点扭曲地晃动,像极了她此刻七零八落的心。
几个小时前,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内传出的黏腻喘息和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娇笑,又一次狠狠撞进脑海。陈铭,那个昨天还搂着她,信誓旦旦规划着我们未来的男人,和那个穿着紧身一步裙、新来的实习生……门缝里瞥见的那截晃动的、属于陈铭的腰带扣,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穿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心口疼得发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玻璃碴摩擦的钝痛。她抓起杯子,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里,却丝毫暖不了四肢百骸的寒意。周围是喧嚣的海洋,无数模糊的面孔在迷幻的光线下晃动、大笑、低语,她却像被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子隔绝在外,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膜,嗡嗡作响,空洞而遥远。
再来一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酒保面无表情地推过另一杯同样的琥珀色液体。她端起来,手有些抖。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压迫感悄然降临。
周围的喧嚣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推远了一寸,空气的流速都变得粘稠凝滞。林晚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个男人正穿过缭绕的烟雾和晃动的人影,朝她所在的角落走来。他很高,挺拔的身姿在拥挤混乱的空间里硬生生劈开一条无形的通道。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线和劲瘦的腰身,没有一丝褶皱,与这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情绪的直线。最让她心头莫名一悸的,是那双眼睛。隔着几米的距离和晃动的光影,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幽深,沉静,像不见底的寒潭,又似乎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审视。
他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靠近而变得稀薄沉重。林晚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冰凉的杯壁硌着指骨。一种本能的警觉和后知后觉的晕眩交织着涌上来。
男人在她旁边的高脚凳坐下,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他没有立刻看她,只是对着酒保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很快,一杯剔透的、泛着浅金色光泽的酒被推到他面前。
他这才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林晚面前那杯几乎见底的威士忌上,又缓缓移到她竭力维持平静却难掩狼狈的脸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穿透背景的嘈杂,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一杯‘心碎’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点了点她那杯琥珀色的液体,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这名字太俗气,配不上你。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酒精让她的反应迟钝,思维像蒙了雾气的玻璃窗。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过于深邃的眼睛仿佛有某种吸力,让她有些眩晕,又有些莫名的、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悸动在血液里悄然蔓延。一种混杂着警惕、茫然和一丝被看透的羞恼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了上来。
那……什么配得上她听见自己带着醉意的声音问出口,带着一点赌气的倔强。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他那杯浅金色的酒,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灯光落在他手腕处,昂贵的铂金腕表折射出冷冽而低调的光芒。
然后,他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彻底锁定了她。
试试这个他拿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她面前那杯几乎见底的心碎,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新生’。
新生……林晚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一丝虚幻的甜意,随即又被心底翻涌的苦涩彻底淹没。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哪有什么新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碎着罢了。
她猛地抓起自己那杯残酒,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烧红了她的眼眶。
男人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阻止,也没有评判。他深邃的眼眸像一面沉默的镜子,映出她此刻的狼狈和倔强。当林晚放下空杯,被呛得低咳,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时,他忽然倾身靠近。
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奇异地压过了酒吧浑浊的空气。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一窒。他靠得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深不见底的瞳孔,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带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细小的绒毛。
碎得彻底,才能重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怕吗
酒精在血液里疯狂燃烧,烧掉了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防线。前一刻还沉浸在背叛的剧痛里,下一秒却被这陌生男人带来的、强大到令人窒息的侵略感完全笼罩。林晚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恐惧和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近乎自毁的冲动在体内激烈交战。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孤勇猛地冲上头顶。
怕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挑衅和颤抖,你……又能怎么样
男人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个清晰而危险的弧度。
他没有再说话。
下一秒,一只带着薄茧、温度灼热的手掌,不容抗拒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却奇异地没有弄疼她。林晚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从冰冷的吧凳上带离,双脚虚浮地落地。眩晕感更重了,周围迷乱的灯光和人影瞬间扭曲、旋转,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手腕上那滚烫的钳制,和他近在咫尺的、充满压迫感的高大身影。
他拉着她,转身便走。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通路,那些喧嚣的音乐、刺耳的笑声、暧昧的低语,全都化作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飞速地向后退去。林晚被动地跟着,脚步踉跄,只能看到他挺括西装的后背,像一堵移动的、沉默的墙。
电梯冰冷的金属门无声滑开。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镜面墙壁映出她酡红的脸颊、迷蒙的双眼和凌乱的发丝,也映出他挺拔而冷峻的侧影。他按了顶楼的按钮,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但那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一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
叮——
顶层套房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吞没。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男人刷开厚重的房门,一股冷冽的、混合着高级香氛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涌来,吞噬了所有视觉。只有窗外远处城市不灭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房间里昂贵家具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
林晚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窒息。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在密闭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浓郁,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丝丝缕缕缠绕上来,钻进她的鼻腔,侵入她的肺腑。
下一秒,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将她拉进一个坚硬而滚烫的怀抱!
陌生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林晚猝不及防,惊呼声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黑暗放大了所有的触感,他手臂的力量箍得她肋骨生疼,掌心紧贴着她唇瓣的温度灼人。另一只手已经强硬地穿过她微卷的发丝,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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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带着惩罚意味、滚烫而霸道的吻,不容分说地压了下来。
没有丝毫的试探,没有半分温情。他的唇带着烈酒的气息和一种近乎掠夺的凶狠,撬开她因惊愕而微张的齿关,长驱直入。舌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攻城略地,席卷她口腔里残留的威士忌的苦涩和属于她自己的气息。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都被那铁箍般的手臂轻易化解。酒精在血液里燃烧,眩晕感排山倒海,身体深处却诡异地被点燃了一簇陌生的、危险的火焰。她像是溺水的人,在窒息般的掠夺中,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不知是抗拒还是沉沦。
黑暗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唇舌交缠的水声,激烈地回荡在空旷而奢华的套房里,宣告着理智的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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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的盛夏,空气被灼热的阳光烤得微微扭曲。巨大的摄影棚内,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却依旧压不住那份鼎沸的人气。《天才宝贝向前冲》的录制现场,人声、机器运转声、导演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嚣的洪流。
后台休息间,门被推开一条缝,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林晚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给儿子林嘉树整理小西装的领结。五岁的嘉树有着超出年龄的沉静,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专注地看着妈妈,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他手里还捏着一本摊开的《趣味量子物理入门》,书页上画满了稚嫩却认真的标注。
妈妈,嘉树的声音软糯清亮,带着点小奶音,却吐字清晰得不像个孩子,刚才那个‘找不同’环节的算法设计有冗余,如果采用分形比对,效率能提升至少百分之四十。
林晚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小脸,心里那点因重回喧嚣环境而产生的最后一丝不安,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了。她忍不住笑了,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轻轻捏了捏儿子粉嫩的脸颊:好,下次跟导演叔叔建议一下,就说我们家小天才说的。
她直起身,目光落在嘉树酷似自己的眉眼上,心底深处某个角落却悄然掠过一丝模糊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冷峻轮廓。她迅速压下那点异样,深吸一口气。
嘉树,准备好了吗我们要上场了。
她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霜后的从容。五年的时光,早已将那个在酒吧角落买醉的脆弱女孩,打磨得坚韧而明亮。
嗯!嘉树用力点头,把宝贝书小心地放进妈妈随身的大挎包里,小手主动牵住了林晚的手。
聚光灯骤然亮起,强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将母子二人淹没。林晚牵着嘉树的小手,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那个被璀璨光芒包围的位置。嘉树没有丝毫怯场,迈着小短腿,走得稳稳当当,甚至微微抬起小下巴,那双酷似林晚的眼睛里,闪烁着纯净的好奇和对知识探索的渴望。
节目效果爆炸了。
林嘉树,这个年仅五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用他超越常人的冷静逻辑、惊人的知识储备和时不时冒出的、充满童趣却直指核心的专业点评,彻底点燃了现场和屏幕前无数观众的心。
当他在快速记忆环节,只看了一眼大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上百个无序数字和图形,便准确无误地复述出来,还顺口纠正了其中一处不符合斐波那契数列规律的排列时,全场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几乎掀翻棚顶的尖叫。
天啊!这是真实存在的孩子吗
智商碾压!绝对的智商碾压!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嘉树宝贝看看我!
林晚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单身妈妈带出这样的天才!
直播间弹幕彻底疯了,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嘉树每完成一个挑战,都伴随着火箭、游艇等虚拟礼物疯狂刷屏的炫光特效。他的名字和林晚的名字,带着天才萌娃嘉树、最强单身妈妈的话题标签,以爆炸般的速度冲上热搜榜前三,后面跟着醒目的爆字。
林晚站在儿子身边,看着他沐浴在光芒中心,从容应对着各种难题,听着台下观众如痴如醉的欢呼和掌声。她脸上带着温柔而自豪的笑容,眼中有泪光闪烁。这五年独自抚养的艰辛、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旁人的质疑和白眼……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加倍的偿还。她紧紧握着嘉树的小手,那是她所有的支撑和骄傲。
节目录制在空前热烈的气氛中结束。后台走廊依旧人声鼎沸,工作人员穿梭忙碌,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盛况。林晚牵着嘉树的手,准备回休息间收拾东西。嘉树似乎有点累了,小脑袋靠在妈妈的手臂上,大眼睛半眯着,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一个油腻而熟悉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喜,猛地插了进来:
晚晚!嘉树!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缠上。她猛地抬头。
陈铭,那张曾经熟悉、如今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的脸,正堆着满满的、令人作呕的深情笑容,堵在休息室门口。他手里捧着一大束俗艳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他穿着刻意熨烫过的衬衫,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努力想营造出一种成功人士的假象,但那闪烁的眼神和刻意挤出的笑容,只让林晚感到一阵阵反胃。
晚晚!陈铭无视林晚瞬间冷下来的眼神,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表演的激动,仿佛要确保走廊里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天啊,我找得你好苦!五年了!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不在后悔!
他作势就要上前,想用那束刺眼的玫瑰去碰触林晚。
嘉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警惕地往妈妈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林晚的衣角。
让开。林晚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她将嘉树完全护在身后,像护崽的母狮,眼神锐利地刺向陈铭。
晚晚,你别这样!陈铭脸上的深情瞬间切换成痛苦,他捂住心口,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是那个贱人勾引我!我心里爱的只有你啊!他试图去拉林晚的手臂,动作急切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你看嘉树,我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多可爱!我们才是一家人!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们母子,好不好
我们的儿子林晚几乎要被他的无耻气笑了,她猛地甩开陈铭伸过来的手,力气之大,让陈铭一个趔趄,那束红玫瑰差点脱手。她上前一步,将嘉树死死护在身后,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他,陈铭,要点脸!嘉树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走廊里,已经有几个工作人员和还没离开的小嘉宾家长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陈铭瞥见那些目光,脸上的痛苦更甚,声音带上哭腔,表演得更加卖力:晚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知道你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难道要他一辈子没有爸爸吗你看看他,多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我发誓,我以后一定……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试图靠近,目标明确地想去碰触嘉树。嘉树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但他没有哭,只是更紧地贴着妈妈。
滚!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尖利和绝望,她扬起手,眼看就要狠狠扇过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凝固到几乎爆裂的瞬间——
咔嚓!咔嚓!
数道极其刺眼、足以将昏暗走廊瞬间照得如同白昼的镁光灯,毫无预兆地从走廊入口处骤然亮起!强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冷酷地打在了林晚煞白的脸、陈铭那张扭曲着深情与尴尬的脸、以及嘉树写满困惑和紧张的小脸上。
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走廊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随之而来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钉在了原地,惊愕地望向光源处。
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行人。
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剪裁极致考究的纯黑色手工西装,每一道线条都透着冷硬的质感。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五官深邃立体如同精心雕刻的寒玉,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如刀锋。那双眼睛,在强光的映照下,幽深得如同千年寒潭,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锐利的目光穿透耀眼的灯幕,精准地落在陈铭那只伸向嘉树、僵在半空的手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无形的、千钧之重的威压。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认出那张脸的人,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见了鬼魅。
死寂之中,只有男人沉稳、冷硬、带着金属质感的脚步声,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嗒、嗒、嗒……
他一步一步,朝着那束被陈铭攥得死紧、花瓣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廉价刺眼的红玫瑰走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凝固的空气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顾琛。
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全部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冷得发颤。五年前酒吧迷乱的灯光、黑暗中滚烫的掠夺、清晨醒来后空荡冰冷的奢华套房……所有被刻意尘封的碎片,被这猝不及防的重逢和那束强光狠狠撕裂,汹涌地扑向她的意识。是他!那个名字在财经头条上如雷贯耳、代表着难以想象财富和权力的符号——顾琛!他竟然就这样,以如此戏剧性、如此霸道的方式,闯入了她刚刚趋于平静的生活!
顾琛的脚步停在陈铭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廉价古龙水和心虚汗液混合的难闻气味。陈铭已经完全懵了,捧着花的手剧烈地颤抖着,那张刚才还声情并茂表演的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像被顶级猎食者盯住的草食动物,连呼吸都忘了。
顾琛的目光,如同看垃圾一样,极其短暂地扫过陈铭那张扭曲的脸,随即落在那束碍眼的红玫瑰上。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也没有任何预兆。
戴着名贵腕表的右手,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蕴含千钧之力的姿态,随意地抬起。
啪嚓!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那只手,直接、粗暴地攫住了那束玫瑰最脆弱的花茎中部。鲜艳的花瓣簌簌掉落,像被碾碎的血滴。紧接着,修长有力的五指猛地收拢、发力!
娇嫩的花茎连同包裹它们的玻璃纸,在绝对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捏得粉碎!残破的花瓣、绿色的汁液、碎裂的塑料和玻璃纸的残骸,混着陈铭指缝间被扎出的细小血珠,一同从顾琛指间和对方手中狼狈地滑落,散了一地狼藉。
陈铭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间传来刺痛,他低头看着沾上绿色汁液和血迹的手,又看看地上那堆花泥,再抬头看向眼前如同冰山般散发着寒气的男人,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剩下无法抑制的、筛糠般的颤抖。
顾琛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碍眼的尘埃。他的视线,越过僵立如木偶的陈铭,落在了林晚身后、那个紧紧攥着妈妈衣角、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望着他的小男孩身上。
冰冷的眸光,在触及那张小脸的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审视,或许是确认,或许是一闪而过的震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微不可查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幽暗覆盖。
顾琛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伸出双臂,那双刚刚捏碎了一束花、骨节还带着力量余韵的手,此刻却异常稳定地穿过林晚僵硬的身体,直接探向她身后的嘉树。
林晚浑身剧震,几乎要尖叫出声,想不顾一切地护住孩子。但顾琛的动作太快,太强势,也太理所当然。在她做出反应之前,那双有力的手臂已经稳稳地托住了嘉树小小的身体。
嘉树没有挣扎,也没有哭闹。他只是睁着那双酷似林晚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强大到让所有人都不敢呼吸的陌生男人,小脸上是纯粹的、带着探索意味的好奇。
顾琛手臂的肌肉线条在西服下微微贲张,极其轻松地将嘉树举了起来。不是简单的抱起,而是稳稳地、以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姿态,让嘉树坐在了自己宽阔的右肩上!
视野陡然拔高,嘉树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小手本能地抓住了顾琛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浓密黑发。但下一秒,他低头,看向下方妈妈那张惊惶到极致的脸,又看看四周那些凝固如雕塑的大人们,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新奇的光,小嘴微张,似乎觉得这视角颇为有趣。
顾琛稳稳地托着肩上的孩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他的目光,终于从嘉树身上移开,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走廊里每一个僵立的人,扫过那些震惊到失语的脸,最后,穿透那几道依旧固执亮着的、忠实记录一切的镁光灯,落向虚空,仿佛在对着所有无形的窥探者宣判。
冷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走廊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
叫爸爸。
轰——!
这两个字,如同在凝固的汽油桶里投入了一根燃烧的火柴!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彻底的、山崩海啸般的炸裂!
后台走廊里,所有工作人员、嘉宾家长、闻讯赶来的保安……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眼睛瞪到极致,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无声的O型。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帧画面都定格着极致的震惊和荒谬。几台忘了关掉闪光灯的相机,还在忠实地咔嚓、咔嚓记录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直播间……彻底疯了!
在顾琛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出现在强光下的瞬间,弹幕就已经出现了卡顿。而当叫爸爸那两个字清晰地透过现场收音设备传出来时——
【卧槽卧槽卧槽!!!!!!】
【顾琛!是我眼花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财经频道常驻嘉宾!那个身价按千亿算的顾氏总裁!】
【爸爸他刚才说爸爸嘉树是他儿子!!!】
【信息量太大我CPU干烧了!!!】
【所以林晚……我的天!五年前……原来如此!】
【捏碎花束帅炸了!当爹宣言A爆了!这什么顶级爽文剧情!!!】
【陈铭那个渣男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大型打脸现场!爽!!】
【弹幕护体!我人没了!这反转绝了!!!】
屏幕上,五颜六色、层层叠叠的弹幕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所有画面,各种礼物特效的光芒疯狂炸开,平台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直播间人数以几何级数飙升,瞬间登顶全平台热度第一,顾琛
天才宝贝爸爸、林晚
顾氏总裁、亲子综艺惊天反转
等话题后面,鲜红的爆字疯狂闪烁,热度指数直接爆表!
整个世界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而疯狂震动。
然而,风暴的中心,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林晚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她看着被顾琛稳稳托在肩头的儿子,嘉树似乎被这过高的视角和周围死寂的气氛弄得有些不安,小手无意识地揪紧了顾琛的头发。顾琛没有任何不悦,甚至微微侧头,用下颌很轻地蹭了一下孩子柔软的小腿肚,那是一个极其细微、却带着不容错辨的亲昵安抚动作。
这个动作,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穿了林晚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外界所有的尖叫、惊呼、弹幕的爆炸……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子,变得遥远而模糊。她只看到顾琛那张冷峻如冰雕的脸,和他肩上那个小小的、属于她生命全部意义的孩子。
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五年间独自抚养的艰辛和秘密,此刻像一个巨大的、荒谬的肥皂泡,被这个男人轻轻一指,戳得粉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恐惧、羞耻、愤怒、一种被彻底剥光示众的无力感……无数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想尖叫,想冲上去把嘉树抢回来,想质问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凭什么打破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
身体却像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她煞白着脸,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顾琛,眼神里充满了惊惶、控诉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镁光灯依旧无情地亮着,刺目的白光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份惊惶、那份苍白、那份摇摇欲坠的脆弱——都无限放大,清晰地投射在直播间无数块屏幕上。
就在这时,托着嘉树的顾琛,动了。
他没有理会肩上孩子懵懂好奇的注视,也没有在意地上瘫软如泥、面如死灰的陈铭。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眼眸,穿透刺眼的镁光灯幕,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林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然后,在全世界(至少是这个直播间里的全世界)的注视下,顾琛一手稳稳地托着肩头的嘉树,另一只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探出!
那只骨节分明、刚刚捏碎过玫瑰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扣住了林晚纤细的后颈!
林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就被这股力量不容置疑地向前带去!
眼前是顾琛骤然放大的脸。
他深邃的五官在强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如刀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极其复杂浓烈的情绪——有冰冷如铁的意志,有不容置疑的掌控,有隐忍的怒意,甚至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晚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清晰地看到顾琛眼中那片汹涌的、吞噬一切的黑色风暴。
然后,他俯下了头。
带着雪松与冷冽烟草气息的薄唇,以一种绝对强势、不容逃避的姿态,狠狠地压了下来!
滚烫的、霸道的、带着惩罚意味的触感,瞬间攫取了林晚所有的感官!
唔——!
一声被堵在喉咙里的、破碎的呜咽,被淹没在男人强势的掠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