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谢崇渊让自己的马车跟在柳无尘身后,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了一间不甚起眼的医馆门口。
柳无尘下了轿子身影没
入馆内,谢崇渊则也戴上帏帽,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他隐在诊堂的屏风后,目光落在里间那扇虚掩的门上,待他看清门内场景,只觉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底里传来。
他死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燕临月的儿子手腕上扎着银针,小脸烧得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燕临月急得一团乱,在室内焦急踱步,发了好大一通火:一群庸医!连小儿风寒都治不好!
正在施针的医者抬起头,谢崇渊认得,那是太医院院判之女,燕临月的手帕交江绾,她医术高超,也是太医院里的医女。
你儿子是邪风侵体,自己照料不周,可别冲着我的同僚们发火!
燕临月,我早就劝过你,你不是说好诞下孩儿之后,便给足柳无尘银钱打发得远远的现在一个小风寒就敢把我找过来,万一驸马知道了怎么办
沉默半晌,燕临月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我有什么办法,父子连心,每次送无尘离开,迟儿都会哭闹不止,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哭吧
呵,到底是孩子舍不得爹,还是你舍不得那温柔乡,你自己心里清楚!江绾冷哼一声。
闻言,燕临月更烦躁了,她用力地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别胡说,我此生只爱谢崇渊一人,圣上在父亲故去后保留爵位给我的孩子,我不能后继无人,这事你一定要帮我瞒着崇渊,我不希望他伤心。
至于无尘,他到底是我孩儿的父亲,我也不能薄待他。
听到这里柳无尘才推门而入,隐忍得眼眶通红,公主,都怪我没有照顾好迟儿,昨夜你走后迟儿就发烧了,还哭着想要见你,我怕打扰你和驸马才不敢禀报......
燕临月摸着孩子滚烫的脸颊,叹了口气,心也软了下来。
无尘,本宫没想要怪你,迟儿是我们的孩子,是本宫这个做阿娘的失职。
柳无尘直接把燕临月拉入怀中:公主,小人知道自己不配和驸马相比,可小人就是舍不得我们的孩子受委屈......
燕临月眉目一凛:本宫的儿子谁敢给他委屈受!倒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她抬起手,轻柔地抚掉他眼角的一滴泪,暧昧的模样刺得谢崇渊心口生疼。
谢崇渊用力收紧了手掌,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都压抑不住心痛。
又或是再疼,都抵不过心疼。
倾盆大雨又下了起来,谢崇渊就这样从医馆离开了。
他淋着雨,麻木地在雨中行走,一双云履浸透了泥水。
雨水顺着帏帽的纱帘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怎么也洗不净他满心的狼狈。
等他到达驿站的时候,,本就虚弱的身子此时更是颤抖得可怕。
他的模样把守门的小伙计吓了一跳,赶忙撑伞上去搀扶:驸、驸马!您这是怎么了小的这就让人去公主府禀报,您这样让公主看见又该心疼了。
谢崇渊心口痛到麻木,是啊,所有人都默认燕临月爱他,无一例外。
可他们不知道,这爱里到底掺杂着多少欺骗与背叛。
他轻轻推开对方的搀扶,哑着嗓子说:我没事,路上突然下雨,给我一间静室,再寻套干净衣袍来。
他摘下湿透的帏帽,将腰间定情的玉佩递了过去,随后跟着伙计指引,把自己锁在了静室里。
房门关闭,谢崇渊再也控制不住痛哭,他本以为自己看过暗卫送来的密信后,早已对现实免疫了。
可真的看到一家三口出现在他面前,心底最深的那道疤还是被人反复撕开,血肉模糊。
隐蔽的静室内,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悲鸣。
他多想冲进去问问燕临月,为什么当初山盟海誓的是她,如今和旁人恩爱生子的也是她......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从痛心中挣脱出来。
门口的人早已经离开,托盘上叠放整齐的衣袍和那枚玉佩,旁边还放了一杯热茶。
茶杯下压着一张手写的素笺:驸马万安,玉佩乃御赐之物弥足珍贵,小的万不敢收,但请驸马放心,小的未敢惊扰公主。
谢崇渊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将素笺揉成一团,丢进角落的炭盆里。
他重新换上干爽的衣袍,片刻之后,谢崇渊就又变成了那个金尊玉贵的太师嫡子,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害怕。
他让伙计带他去了堂叔的落脚处,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册,这一忙就是一整日。
商队的事务并不简单,谢崇渊沉浸其中,短暂地忘却了燕临月和白日里所见的不堪。
直到傍晚,他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了公主府,打算收拾行李明早就启程北上,远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不想他刚刚步入庭院,便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稚嫩的嬉笑声,而柳无尘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