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抄经的宣纸换成了上好的玉板宣,砚台是端州贡来的老坑石,连磨墨的水都用清晨的露......可越是精致的物件,越衬得这方寸之地像口镀金的棺材。
她总对着那面铜镜出神。
镜里的女人脸色白得没什么血色,眼底像蒙了层灰,活脱脱像提前过了秋的草木,连那点鲜活气都快没了。
墨寒钰近来来得勤了些。
有时是深更半夜,一身龙涎香混着酒气,不吭声,就坐在床边瞅着她。
烛火在他脸上晃出深浅不一的影子,那双黑眸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倒像是藏了片暴雨要来的海。
他会伸手碰她的头发,指尖凉凉的,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可她稍微躲一下,那点温情就立马冻成冰了。
又在琢磨什么想怎么逃出去他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扶音闭着眼装睡,睫毛却控制不住地颤,不敢接话。
这三年,她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
他要的从来就就不是答案,不过是看她低头认输的模样罢了。可她偏不。
她的那点骄傲,心里头的恨,是这深宫里唯一能攥在手里的东西了。
见她不吭声,他就俯下身来,温热的呼吸落在扶音的耳畔,见她浑身战栗,这才满意开口:扶音,别跟朕犟,你乖乖听话,朕能给你这世上最好的。
最好的是灭门的血海深仇,还是这不见天日的囚笼
扶音在心里冷笑,指甲却悄悄掐进了掌心。
疼着,才能让她脑子清醒。
有那么一回,他竟带了盆桃花来。
不是宫里常见的碧桃,是乡下那种最普通的野桃,花枝歪歪扭扭的,花瓣薄得像层纸。
他把花搁在窗台上,自己坐在花旁边,望着她轻声说: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说最爱这种花,说它野,活得泼辣。
扶音的心猛地一揪。
那些被压在心底,住不住的虚妄碎片,又开始拼凑起来。
青衫的少年,飘落的花瓣,还有那句被风吹散的‘等我回来’。
不知怎的,她竟下意识地想躲开。
她猛地别过脸,声音冷得像冰:陛下记错了,臣妾不喜欢桃花。
墨寒钰的动作僵住了。
他望着那盆桃花,指尖轻轻蹭着粗糙的花枝,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苦涩:是,你不记得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天夜里,扶音睡得极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把她抱进怀里,勒得很紧,像是怕只要一松开,自己就会消失一样。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哑得厉害:音音,别离开朕......
温热的液体滴在她颈窝,带着咸涩。
扶音的心跳漏了一拍,说不清是惊还是疑
这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也会哭吗
可没等细想,那点异样就被更深的寒意盖了过去。
他的温柔是毒药,要是贪了半分,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