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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结束后,有家仆在后院巷子里发现一具惨死的冷尸,可谓面目全非。
若非那人手上握着一件下人们曾在夫人头上见过的簪子,他们也不会向莫凛汇报。
簪子
莫凛的药汤刚刚煎熬好,正扑打着衣服扇去这刺鼻的药味。
他只想着夫人快快养好身子,没空管这些闲暇事,随即摆手：许是偷捡的小贼,埋了吧。
小厮抻抻脖子,小心询问：不用过问夫人吗那簪子呢
夫人才醒过来呢,被脏东西玷污的簪子不要了,往后再送个百八十支都不成问题。
话完,他舀出满满一大碗乌黑的中药,满脸欣喜地端着碗朝谢念初的院子里跑去。
白雪纷飞,天冻极寒。
谢念初倚坐在窗前,撑着脑袋望向远方的候鸟啼叫。
莫凛这几日将城中整顿修葺,清查百家,封锁城门,想着贺峥应该是识趣地回中原了。
他们本是没有结果的树,又何苦盘根至此久久不愿离去。
阿初,药好啦。热气腾腾的中药散布着一股苦味,莫凛走上前后皱了皱眉头,过去将她侧面窗户关上了：身子骨虚弱要少吹风,棉被够不够厚炭火足不足你冷不冷
莫凛一下三连问,紧张的模样逗得谢念初捂嘴轻笑：不冷的,你少为我忙活了,不过饿了三天,不打紧。
什么不要紧,大夫都说了你气血不足,要好生养养。他舀一勺中药放在嘴边吹吹,递过去时发现那人微皱的眉头,勾唇一笑：你怕苦
面对他忽如其来的发问,谢念初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有些愣神。
她从小吃不饱饭,向来能食用的都不挑,再说昂贵的中药,这还是头一次喝。
所以怕不怕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等着,我去给你拿蜜饯。
莫凛放下瓷碗,衣裙飘摇往后厨跑去,不过一眨眼,影子都消失在门口。
屋内中药味实在浓厚,还有炭火烤得人心燥热,谢念初趁他刚走还是打开了榻前的纸窗。
窗外白雪连天,院中的梅树开得妖艳无比。
她将纤手探出窗外,缓缓接住一片霜花。
霜花迅速在手心化成一小摊水,可仔细看着又像是一滴泪。
谢念初望着远方被遮蔽的白日,心中不禁想起贺峥。
贺峥如今应是回中原了。
毕竟再往后余生里,她再未见过那少年守在远处的身影。
后来她与莫凛琴瑟和鸣,第三胎初生的时候,有个小檽米团子在她房里翻出一件旧物。
莫凛迈着小腿一路跑到庭院里,一身雪绒貂毛略显厚重。
阿娘,阿娘,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小团子软糯糯的呼喊声和铃铛的清脆混到一起,不经意吵醒摇篮里熟睡的弟弟。
咿咿呀呀的哭声瞬间在庭院里传开,四周候着的奶娘赶忙上前轮流照料。
谢念初放下手里一大把刚签完字的地契——这都是当年京城中央铺子这些年来的收益。
转头就看见刚吵醒弟弟的莫凛嬉笑着跑到自己跟前吵闹：阿娘,你的嫁妆里为何会有个漂亮的铃铛
谢念初垂眸,唯见肉嘟嘟的手心捧着一个琉璃制铃铛,上面虽沾染些许尘土,也不遮掩那精工的样式,看着就价值不菲。
但谢念初不记得这个铃铛了。
她只伸手掐了一把莫芸泱的脸庞,柔声教训：泱泱,又跑到放嫁妆的库房里胡闹什么
谁让爹爹把阿哥带去军营了,都没人陪我玩儿,我就到处看看嘛。芸泱委屈巴巴说道,眼里都似是要挤出泪水来。
谢念初见这四岁大的小姑娘,演技都堪称出神入化了,分明就是不想乖乖诵书才到处乱翻的。芸泱眨巴着小眼睛,撒娇似问道：阿娘,这个铃铛可以送我吗我瞧着甚是喜欢。
你喜欢拿去便是,如今这主意都打到阿娘的嫁妆上来了。谢念初收好石案上的地契,想想也快到莫凛下值的时候了：走,我们去接阿哥和爹爹回家。
莫芸泱着手里的铃铛,一蹦一跳：太好啦,又可以和阿哥玩咯！
谢念初安抚好襁褓里哭闹的婴儿,面上神色温柔道：阿哥才比你年长两岁,性子不知沉稳多少。
可是爹爹最宠的是我呀！莫芸泱俏皮地眨眨眼,跑过去牵起阿娘的手走在雪地里。
谢念初思索后反驳道：错了,你爹爹最宠的明明是我。
夕阳西下,白雪闪着银光,俩人嬉笑着争论不休,影子也在落日里拉长。
梅树随风飘荡落下点点花瓣,最后没入雪中悄无声息。
她和那个少年曾经的一段往事,此后也再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