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年来,我切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
除了每个月一次,用公共电话打给父亲。
知微啊,家里一切都好。
爸爸的生意,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顺利得不得了。
有好几个大单子,都是一个叫远星集团给的,人家指名道姓要跟我们合作,价格优渥得像做慈善。
远星。
周既明。
我握着话筒的手,指节泛白。
心口那道早已结痂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爸,挺好的,您多保重身体。
我匆匆挂了电话,不敢再听下去。
他这是做什么
我逃了七千多公里,躲了七百多个日夜,他还是用这种方式,无孔不入地渗透我的生活。
这份支持,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从遥远的故国牵过来,时刻提醒我,我欠他的,永远还不清。
我害怕。
怕他有朝一日会顺着这条线,找到我。
安然,你的脸色不太好。
一道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是顾言。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是让你不开心的事吗他放下画笔,担忧地看着我。
都过去了。
我拿起喷壶,给窗台上的天竺葵浇水,水珠顺着绯红的花瓣滚落。
就像我那些滚烫又可悲的过往,终究归于尘土。
可我没想到,这份平静,注定是短暂的。
那天下午,顾言正在为他的新画收尾。
画上是我的花店,门口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黑发女孩,周身被温暖的阳光和盛开的鲜花包围。
很美。我由衷地赞叹。
因为你很美。顾言的耳根微微泛红,眼睛里盛满了真诚。
我正想说些什么,心脏却猛地一缩。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
花店门口的风铃没有响。
小镇的游客,依旧在笑着拍照。
可我能感觉到。
有一道视线,像寒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粘稠,滚烫,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街角处。
那个男人站在阴影里,仿佛与整个小镇的明媚格格不-入。
他瘦了些,轮廓愈发凌厉。
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包裹着强大的压迫感。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衬衫,眼神清冷的少年。
他是周既明。
是那个掌控着远星集团,能轻易撬动我父亲整个公司,手握权柄的,周既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像在擂鼓。
顾言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站起身,挡在了我身前,警惕地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周既明没有理他。
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锁着我。
那双曾让我痴迷,也曾让我心碎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有悔恨,有痛苦,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我最害怕的,偏执。
他动了。
他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的靠近,而变得稀薄。
我无法呼吸。
我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退无可退。
阮知微。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磨过粗粝的砂纸。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
顾言皱起了眉:安然,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