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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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哲从酒吧出来,穿过雨幕大步走向自己的黑色轿车。
他拉开车门,雨水趁机钻进来砸在真皮座椅上。
车内还残留着空调的凉意,与外面潮湿闷热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柯明哲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半。
如果速度快的话,他能在十点前到家。
这是曾经尹笑妍在他面前开玩笑时说的,门禁！十点前不到家就不给进门了！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摆动,勉强清出短暂的清晰视野。
柯明哲在转过一个大弯道时,一辆货车突然从对面车道驶来。
刺眼的远光灯穿透雨幕直射柯明哲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遮挡,脚下也猛踩下刹车。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柯明哲感觉车子像踩在香蕉皮上一样开始打滑。
时间仿佛被拉长,柯明哲看到路边的护栏越来越近。
可他却不觉得害怕,反而隐隐生出期待。
砰——
车子侧翻在地,雨水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打湿了柯明哲的脸颊。
原来这么疼啊.......
他模糊的想,妍妍,我来找你了。
雨水混着血滑到柯明哲的眼角,他的视线中晕开一片猩红。
恍惚间,他看到一抹白色身影穿过雨幕,缓缓向翻倒的车子走来。
......妍妍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想要抬起手去抓住那个人。
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道身影,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停在了破碎的车窗前,他努力辨认,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尹笑妍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黑色长发飘散在肩头,眉眼淡漠的望着他。
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下一秒又会重新消失不见。
她微微俯身,伸手轻轻抚在柯明哲瘦骨嶙峋的脸上。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掌一片冰寒,却让柯明哲感到久违的安宁。
他依旧想伸手抓住她,可身体却沉重得无法动弹。
妍妍......对不起......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喉咙里泛起血腥味。
柯铭哲,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太廉价了。
尹笑妍空灵的声音让柯明哲猛地一颤,我......我知道......
他眼睛刺痛不已,不知道流出的是血还是泪。
尹笑妍的指尖正点在他额头伤口的位置。
还记得吗那天你凌晨两点才回来,我煲的汤在桌上放凉了三次。
记忆从深处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柯铭哲是记得的。
那是他连续烧了一星期后,第一天回到公司。
尹笑妍也是下午就给他打来电话,让他不要太累,早点回家。
而他其实早就结束了工作,只是下班后他直接去了康复院。
他在康复院陪孙莉瑜到半夜,直到她睡着了才走。
等柯铭哲回到家进到客厅时,就看见尹笑妍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桌上砂锅里的营养汤早就凉透,表面凝固着一层薄薄的油。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上楼回了卧室,连一条毯子都没给她盖。
我......柯明哲想道歉,胸口的疼痛让他咳出一口血。
仪表盘上的时间跳到十点整,是他定的回家时间。
现在他终于要永远迟到了。
见他露出解脱的表情,尹笑妍冷笑一声。
她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沓装订好的文件,赫然是那份离婚协议书。
柯明哲的瞳孔剧烈收缩,血液从他口中涌出更多。
纸张在雨水中毫不受影响,尹笑妍当着他的面翻看。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最下方有他们两个的签名。
你拿到这个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尹笑妍把签名放到柯铭哲眼前,让他好好看清楚。
是不是在想,看,这个蠢女人连结婚证是假的都不知道,还弄什么离婚协议呢,活该她被耍的团团转！
尹笑妍的每一句犹如利刃铁斧,剧痛从柯铭哲耳蜗处炸开。
柯明哲想起尹笑妍在失去她爸爸的那次。
那是她最后一个亲人,她伤心的几天不吃不喝,却还是给他发了信息。
[冰箱里有你爱吃的牛肉]
当时他正在陪孙莉瑜做身体检查,这件事他看过后就忘了。
直到后来回家也没记起。
雨下的好像更大了,砸在身上泛着疼。
柯明哲眼前浮现出无数个,尹笑妍捧着真心被自己辜负的那些瞬间。
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连现在快要死了,你想到的还是自己的愧疚。
挡风玻璃上长条的裂缝向四周蔓延。
柯明哲在破碎的玻璃上看到了他们最后吵架的那天。
那天尹笑妍哭着朝他吼,柯明哲,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有别人,所以才一直这样不爱我！
柯铭哲背对着她顿了顿,就在她燃起一丝希望时,却被他一句话打了回去。
随你怎么想。
仪表盘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尹笑妍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静静看着柯明哲,看着他努力想起来牵她却又摔躺回去。
她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渐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一样。
柯明哲慌乱地想要留住她,妍妍......别走......求你......
柯明哲感到他的意识和灵魂正在抽离,他完全无法阻止。
最后的画面是尹笑妍转身离去的背影和飘散在风雨中的那句不要再见了。
当救援人员撬开车门时,发现遇难者的表情是极度痛苦的模样。
他上半身已经探出车窗,双手像要抓住什么一样的张开。
法医后来在解剖柯铭哲尸体时发现,他的心脏上出现了奇怪的裂痕。
但通过调查,现场并不会导致他受如此的伤。
他这样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悲伤生生震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