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盛世之下,百姓安居乐业,于成业十六年,实现大一统。
而那位四代从军久居边境的大将军率百万大军回朝,已近而立之年,身旁却无一人相伴,这让皇帝很头疼,早早就派各家名门贵女入宫让皇后相看。
1.这一日,林语希被小丫鬟照水早早的就叫了起来。
小姐小姐,今日我们要进宫呢。照水将林语希拉起来梳洗。
林语希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阿母说了,这是要给大将军相看,可不是为我相看的,照水,你就让我睡着吧。
照水听见自家小姐这话,偷偷笑了一下,老爷说了,虽然小姐与将军年龄相差甚远,但她已经请皇后娘娘为小姐相看人家了。
林语希听见这话,猛地惊醒了,揉了揉圆润的小脸,一双杏眼睁的老大,什么,父亲怎么没告诉我!
照水见到自家小姐成清醒了,拍了拍手,一位老妈子端着衣服麻溜的就进来了。
小姐,夫人特地请人为你做了一身新衣。老妈子慈爱地看着林言希。
林语希一看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顿时笑开了,还是母亲大人最知我心意。
走出房门时,正好阳光斜照,林语希身着一袭橙色的华丽衣裙,宛如夏日的阳光般耀眼。
那橙色的绫罗绸缎,色泽鲜艳却不失端庄,仿佛是天边的晚霞被裁剪下来,缝制成了这一身华服。
上身是橙色短襦,束于腰间,衬得腰肢纤细。同色腰带上嵌着几颗珍珠,莹白亮眼,其间以金丝绣成小巧花朵,精致灵动。
下身长裙曳地,裙摆宽大,彩线绣就的花鸟栩栩如生,边缘缀着圈浅粉花边,添了几分柔和。走动时裙裾轻扬,如橙花绽放。
肩上披一条轻薄的橙色帔帛,绣着细巧花纹,随步伐轻摆,更显飘逸。
正是娇憨明媚的年纪,一张小脸圆圆的,透着健康的粉晕,像熟透的桃儿。
眉梢弯弯如新月,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眼瞳亮晶晶的,像盛着两汪清泉,眼尾还缀着点天然的红晕,添了几分稚气。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尚书府的早膳桌上。林语希坐在母亲下首,手里捧着白瓷碗,小口喝着温热的杏仁粥。
父亲,我今日进宫,您是不是已经为我相看好了人家她小脸鼓鼓的,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气愤的样子,像一只小麻雀。
林景渊放下玉杯,指尖在杯沿轻叩:皇后有意为黎将军择妻,召了京中几位适龄贵女,你去就当吃茶吧。
林语希将碗放下,夹起一个小包子,坐在她下首的弟弟林景行也夹起一个包子,一点不开心样子。
为什么我去吃茶,那……黎将军………她后面的话细若蚊蝇,耳尖和脸都略微的发烫。
傻孩子,母亲给她夹了块芙蓉糕,不过是去见皇后娘娘,不必紧张。皇后娘娘仁慈,不过是想让年轻人彼此照面,合不合心意,终究要看缘分。
可我听说黎将军在边关立了大功。她抬眼时,睫毛颤了颤,似乎有点好奇,少女怀春的心思,也被两位大人看在眼里。
林景渊朗声笑了:黎将军少年成名,就是与你相配,有些老成。
我的女儿,值得最好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咬了口芙蓉糕,甜香漫开,脸上倒是越来越烫了。
林景行有些不乐意了,将口中最后一点包子吞下,父亲,我不想让姐姐嫁人。
林景渊笑得更开心了,我看你姐姐不愿。
吃过早饭林语希便坐上了前往宫里的马车。
她随引路内侍踏入宫殿时,脚步轻缓却不怯生。一身橙红襦裙衬得她面若桃花,鬓边仅簪了支珍珠流苏,走动时流苏轻晃,添了几分灵动。
她垂着眼帘,睫毛纤长如蝶翼,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笑意,既不失名门闺秀的端庄,又藏着少女的青涩。
照水跟在她的身侧,略显得有些拘谨。
入宫先要拜见皇上皇后,方可入席,林语希还是在心里捏了把汗。
见到皇上皇后时,她屈膝行礼,动作标准流畅,声音清亮却温和:臣女林氏,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抬头目光澄澈,不卑不亢地与帝后对视。
皇后温柔地对她笑了笑,问道,阿蘅,近日在做什么
林语希常跟着母亲进宫拜见皇后,面对皇后也熟络一些,最近阿蘅喜欢上了插花,新读到一本诗书,很有意思。少女的语气带了点娇憨,引得皇后颔首浅笑。
皇上的唇角也带了丝浅笑,开口问道:林家女儿,今年多少岁了
林语希屈膝垂首,声音清亮温婉:回陛下,臣女今年十八。
皇后向旁边挥了挥手,一名侍女走向林语希,阿蘅,你去席间找你的小姐妹玩吧。
林语希应好后欢快的走了。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皇后率先开口,这林家女儿就是年纪小了些,否则阿砚和阿蘅定是十分合适。
皇上拍了拍皇后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我倒觉得阿砚那小子,就好这一口。
林语希来到了偏殿,与其他贵女同坐,她褪去了面对帝后的拘谨。
赵郡主提及新出的话本,她眼睛一亮,凑过去轻声接话:我也看过那本,里面的女侠可真飒!说着微微歪头,露出颊边梨涡,瞬间少了几分疏离。
有人谈及琴艺,林语希从小不喜弹琴,听到这个话题,瞬间面露乖巧,偶尔点头附和。
旁边孙侍郎的女儿,问道,妹妹,琴艺如何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略通皮毛,不及姐姐们娴熟转眼便与旁边几位少女聊得热络,鬓边流苏随着说笑的动作轻轻颤动,像只快活的小雀。
宴席开始,林语希依位次落座,身姿端正的坐着,看着面前摆放的美食,还是先从甜食入手。
赵郡主给她布了块水晶肘子,她侧头浅笑谢过,将肘子分到小碟里,用银刀细细切了,才慢慢品尝。
听说这将军,过几日才回京,我们今日来连人都见不着呢。
林语希听到将军这两个字,心中就像有小鹿在乱撞,郡主见过将军吗她小心翼翼的打探。
赵郡主想了一下,我觉得他不喜欢女子,我记着年幼时好多人都和他一起玩,追在他后面的妹妹们不计其数,可他总喜欢独自一人。
林语希点了点头,因为她就是追在屁股后面的一个,瞬间心里凉了一大半,唉,那看来将军真的不近女色了。
皇后知道她喜欢吃芙蓉糕,看向这边悄悄说话的两人,将她席间的芙蓉糕赐了下来。
受惊的林语希连忙谢恩,小口咬下芙蓉糕,糕屑沾在唇角,自己浑然不觉,身旁的郡主笑着指了指,她红了脸,用帕子轻轻拭去,引得皇后也跟着笑了。
皇后看着少女呆萌的样子,想了想将军那冷硬的面庞,倒是觉得给那人身旁安个小暖炉,倒是也不错。
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内侍高声唱喏,林语希随着众人起身,静待帝后离席,突然有太监来报,禀告皇上,黎将军已经到宫外了。
皇上大喜,这可比原本的脚程快了两三日,朕在皇后宫里等他,快快把他请进来。
待龙椅空了,她们才依序向外退去,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讨论,都想见一见那传闻中的将军,该是什么样子。
直到这时,林语希突然想去净手,心中瞬间暗叫不好,若是耽误了一会,说不定就见不到将军了,在侍女的指引下,赶紧前往偏殿。
等到她出来时,那些贵女们都已走空了,照水看自家小姐有些失落的样子,问道,小姐怎么了
林语希嘟囔道,看不见将军真容了。
最后慢慢向宫门磨着,快到宫门时,远远望见一位身姿挺拔,身着朝服的男人正与几位武将辞别。
他身姿挺拔如松,玄色朝服在夜色里更显英武,转身时,宫灯光线恰好勾勒出他的轮廓——剑眉锐利,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冲淡了眉宇间的肃杀。
林语希一时间愣了神,惊觉这张脸,与记忆里大哥哥的那张脸重合上了。
照水拉了拉自家小姐,林语希瞬间回过神来,一整个脸通红,真是没想到,今天捡了个大便宜,那些早早出宫的小姐们都没见到将军。
林语希还盯着黎楚看,黎楚向这边走着,察觉到视线,看了过来,与林语希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眼中闪过一丝微讶,随即颔首示意,那双眸子黑沉沉的,映着灯火,亮得像淬了光的寒星。
黎楚在她的眨眼间就走了过去,林语希看着这将军的背影,偷偷伸出手比划着,将军该有六尺高吧
照水看着自家小姐花痴的样子,六尺多呢,快走啦小姐。随后毫不留情地拉着林语希就走。
已经是傍晚时分,林语希一回府就去找了自家母亲。
苏婉凝手中正拿着府中的账单核算,看见自家女儿来了,便将那些东西收了。
阿蘅回来了。苏婉凝一颦一笑,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林语希扑进母亲的怀里,阿母,我今日见到那将军,倒是十分英俊。
苏婉凝对自家女儿大小颜控这件事情见怪不怪,那阿蘅喜欢黎将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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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希点点头又摇摇头,因为不熟悉,阿蘅只喜欢他那张脸。
阿蘅不是一直想学射箭,近日让小书带你去郊外猎场。苏婉凝拍了拍自家女儿的头。
林语希兴奋得直接蹦起来,好的,母亲大人。随后一蹦一跳的出了院子,急着去为明天去猎场做准备。
2.第二日,照水还未醒,自家小姐便开始叫了,照水,快醒来,我们今日要去猎场玩。
照水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小姐,猎场有什么好玩的你怎么这般兴奋
照水当然不懂自家小姐为何这般兴奋,林语希今日穿了件短袍,方便拉弓。
晨光刚漫过尚书府的朱漆大门,林语希已换好一身绯红骑装,腰间系着墨色蹀躞带,坠着小巧的箭囊。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弓——那张紫檀木弓是父亲特意为她选的,力道适中,弓梢还暗刻着缠枝纹。
姐姐,再磨蹭太阳都要晒到马鬃了!
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林景行已跨坐在一匹白马上,一身石青短打,手里把玩着支羽箭,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的跳脱。
他比林语希小五岁,正是爱动的年纪,论骑射倒是比常年埋首书卷的姐姐娴熟些。
林语希笑着翻身上马,她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马,这马是她从小养大的,骑马动作虽不如林景行利落,却也稳当。
两匹骏马踏着晨露出了城,不多时便到了尚书府的郊外猎场。
远远的,林语希就看见了好几人,为首的玄色骑装格外醒目——正是黎楚。
他身侧围着四五个锦衣少年,都是京中勋贵子弟,其中几个林语希在宫宴上见过,像是张国公府的世子,还有安远侯家的小公子。
张国公府的世子和她打小不对付,可谓是从小掐到大。
黎将军怎么还和他玩到一块去了林语希嘟着嘴,有些纳闷。
林景行显得格外开心,你说什么呢,姐姐郊外猎场平日都没人来,今个怎么这么多人
林语希摇了摇头,再次在心里感谢伟大的母亲大人。
林景行眼睛一亮,勒住马高声招呼,随即转向姐姐,是黎将军他们!
林语希早就看出来了,此刻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
那边闻声看来,黎楚的目光先落在林语希身上,她那身绯红骑装在绿荫里格外亮眼,衬得她今日眉眼间少了几分闺阁里的拘谨,多了些鲜活气。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倒是身侧的张世子笑着扬声:这不是林大小姐吗竟也来猎场了
林语希翻身下马,屈膝福了福身,声音清浅:见过黎将军,见过各位公子。向在场的人打了声招呼,随即就对张世子翻了个白眼。
张世子冷笑道,这猎场危险重重,我看林大小姐这花拳绣腿的功夫,还是早些回家吧。
林景行向来喜欢姐姐,直接挡在姐姐身前,张凯然,你说我姐姐有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比比来。
林景行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不怕事的性子,张凯然向来行事也乖张,两人现在剑拔弩张。
张凯然本就好胜,当即红了眼,甩了马鞭就冲过去,林景行没想到他还真敢动手,正巧林语希伸手将他往后拉。
那充满力道的一鞭子,有一部分直接抽在了林语希的手上。
嘶——
林语希猝不及防,手被鞭子扫过,下意识缩回手,娇嫩的手背瞬间就泛红了。她蹙了蹙眉,却没吭声,只伸手按住了手背。
张凯然也有片刻慌了神,周围的公子们都惊呼出声。
林景行瞬间怒了,你个龟孙子,突然偷袭。
两人在草地上扭打起来。世子自幼跟着将军们练过拳脚,占了几分上风,却也被林景行抓破了锦袍领口。
尚书府与国公府本就因朝堂政见有些微妙,这俩小子的架,倒像是把大人的暗较劲摆到了明面上。
周围的贵公子们先是起哄,见两人动了真格,才慌忙拉开,一群人瞬间混乱。
都住手。
一声沉朗的声音响起,黎楚不知何时已翻身下马,径直走向林语希。
他目光先落在她被按住的手上,眉头微蹙,语气听不出情绪:伤得重不重
林语希抬头,杏眼里蓄满了泪水,小脸也泛着红,小嘴委屈巴巴的撅着,看起来人比花娇。
见黎楚玄色骑装的衣角沾了些草屑,显然是刚从那边走过来,心里更委屈了,今日本来想谋个好印象,如今却丢了个大脸。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不妨事。
可指尖按过的地方,一条鞭痕隐隐透露出血迹,周围都已青紫了。
黎楚没再说话,只解下自己腰间的伤药囊,递了过去,那囊袋是鹿皮做的,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他目光扫过还在撕扯的两人,语气冷了几分:谁再动手就跟我打。
张凯然和林景行这才停了手,一个衣袍沾泥,一个嘴角破了皮,却都梗着脖子瞪对方,只是没再敢动手。
刚刚那一鞭子也抽到了林景行,不过大多都被身上的护具防住,误伤林语希纯属意外。
张凯然向着她走了过去,林语希正呲牙咧嘴的给手上抹着药膏,看见张凯然更是没有好脸色。
林语希看向自家亲弟弟,小书,道歉。林砚舟抿着嘴,不情不愿地别过脸,倒是张凯然被黎楚那眼扫得有些发怵,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方才……是我不对。
一场闹剧,总算在黎楚的介入下歇了势头,只是林语希手上的伤,肯定不能再射箭了,少女蹲下去,委屈巴巴的叹了口气。
姐,要不我陪你回去吧林景行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姐姐,一想到回去要面对父亲母亲的雷霆怒火,止不住地抖了两下。
林语希当然知道,不能让弟弟回去,最起码不能现在就回,你玩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照水不会骑马,所以今日林语希是一人出来的,少女转身就走,背影别提有多委屈。
黎楚将猎场的东西放下,转身对着少女说,我家马车就在不远处,我送你回去。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然知道林语希如今受伤可能难以骑马,可传闻不是说黎将军不近女色吗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一副不可言说的眼神,在场脸色难看的只有刚刚打架的那两个。
林语希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小雨转晴,她屈膝福了福:多谢将军了。
少女刚刚还哀伤的眉眼,此刻已经明媚的笑开,黎楚的嘴角也不动声色的勾了勾。
林语希上了马车,才发现车厢里铺着软垫,角落里放着个小几,上面竟有一碟蜜饯,恰好是她最喜欢的橙子味。
黎楚正对亲卫吩咐着:稳当些。
她回头惊喜的看向黎楚,将军也喜欢吃这个。
黎楚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耳朵,嗯,你若喜欢就吃吧。说着便又下了马车。
林语希向来不是喜欢矜持的人,尤其是面对最爱的东西,不一会儿就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
马车缓缓启动,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林砚溪掀起车帘一角,见黎楚并未上车,而是骑在马上跟在车侧,玄色骑装在阳光下泛着沉静的光泽。
他偶尔侧头与亲卫说句话,声音隔着帘布传进来,低低的,像落在心湖上的石子,漾开一圈圈轻纹。
她放下帘布,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药膏的清凉混着淡淡的药香漫开来。
回想起方才在猎场的一切,好像就只记得黎楚递药时专注的眼神,扭头看向此刻马车外那道始终不远不近的身影,心中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马车行至尚书府门前时,她刚掀帘下车,就见黎楚勒住马,在几步外看着她:回去后药膏记得按时抹。
多谢将军费心。林语希福身道谢,抬眼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眸子,让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待她走进府门,回头望去,马车已掉头离开,黎楚的身影随着车轮转动,渐渐消失在街角。
回家本不想把受伤一事让父亲母亲知道,谁料午饭的时候还是露了馅。
最后只能一五一十的从实道来,在替自己的好弟弟求了求情,在心里暗暗祈祷今天晚上他叫的能小声一点。
随后几天只能静静在家里养伤了,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平淡。
3.直到自己的闺中密友苏晓璇前来送帖子。
阿蘅,我父亲为我相看好了人家,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要订婚,你一定要来。苏晓璇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开心的。
林语希答应之后,静静等待着时光的流逝。
过了十几日,苏国公府的澄瑞园里,红灯笼从垂花门一直挂到临水的藕香榭,晚风卷着桂花香掠过湖面,把丝竹声吹得老远。
今日是苏国公府嫡女苏晓璇与定北侯世子的订婚宴,林语希到的时候,正赶上女眷们在水榭里分坐开,手里捧着茶盏闲话。
语希!
苏晓璇穿着一身杏粉色绣玉兰花的褙子,看见她进来,立刻笑着起身迎过来,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你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林语希笑着拢了拢裙摆:你的好日子,我怎会不来。
她递过随身的锦盒,这是我亲手绣的并蒂莲香囊,祝你和世子永结同心。
香囊是用云锦做的,针脚细密,若是往常没有受伤,做这东西也不费工夫,因为手背上的伤,这一个小小的香囊做了十几日。
苏晓璇接过便揣进怀里,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你最懂我,那些金银玉器看着俗气,倒是你这一针一线的心意最珍贵。
她凑近林语希耳边,压低声音,你瞧那边,定北侯夫人正跟我母亲说陪嫁的事呢,我听着都头大。
林语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两位夫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
她拍了拍苏晓璇的手:这不都是你的福气。
话虽如此,却也想起自己那位好友素来不爱这些繁文缛节,此刻怕是强撑着体面呢。
宴席开后,苏晓璇作为主角,被夫人们围着问东问西,偶尔抬眼看向林语希,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
林语希冲她眨眨眼,递过一块她爱吃的杏仁酥,像从前在闺房里那样,用小动作替她解围。
酒过三巡,苏晓璇终于得了空,偷偷溜到林砚溪身边,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糕点:还是跟你在一起自在。
她咬了口糕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日猎场的事,我最近才听我哥说了,你没事吧
林语希摇摇头: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是些小伤。
黎将军送你回来的
苏晓璇眨了眨眼,语气里带了点促狭,我哥说,他亲眼看见黎将军的马车停在你们府门前,还是等你进了门才走呢。
林语希脸上微微发热,刚要说话,却见苏晓璇的母亲派人来叫她,说是该去给长辈们敬酒了。
苏晓璇吐了吐舌头,理了理衣襟,又对林砚溪道:等宴散了,我找你说话。
林语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水榭入口处多了道玄色身影。
黎楚不知何时来了,身上还带着些夜风的凉意,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
他穿着常服,未戴官帽,只束着简单的玉冠,却依旧身姿挺拔,刚站定便有几位勋贵上前见礼。
苏国公笑着迎上去:黎将军能来,真是给老夫面子。
黎楚颔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水榭,在落在林语希身上时稍作停顿。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缠枝纹的褙子,比起猎场的骑装,更显娴静,只是手上的伤口隐隐还留着些痕迹,显得有些可怖。
刚从营中回来,来迟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周围,恭喜苏小姐。
苏晓璇正被众人围着,闻言忙福了福身:多谢将军。
苏晓璇眼尖,见黎楚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往林语希那边飘,便笑着打圆场,语希,你不是说前几日得了本新出的兵书注解黎将军最懂这些,你正好请教请教。
林语希没料到好友会突然提这个,微微一怔,却也顺势起身,对着黎楚福了福:前些日子读《孙子兵法》,对‘兵贵胜,不贵久’一句有些不解,正想向将军请教。
黎楚看向她,眸色沉静:这句话的关键在‘势’。两军对垒,若能借势速胜,便不必耗损国力。譬如猎场围猎,若迟迟不下手,再好的猎物也会跑掉。
他话里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像是在说兵法,又像是在暗指那日猎场的事。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见两人说话,都识趣地挪开了些,水榭一角竟生出片刻的清静。
晚风拂过,吹起林语希鬓边的一缕碎发,她抬手抿了抿,恰巧是那只受了伤的手。
手好些了他忽然问,声音压得低了些。
已无大碍,多谢将军挂心。林语希轻声应道,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黎楚的目光高深莫测,似乎带了些灼热,下次想射箭来找我,我听景行说你还不太会,我可以教你。
林语希点了点头,道谢的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反而有些生疏,这点她还是懂的。
一旁不时的有人来敬酒,黎楚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十几杯了,苏晓璇不知怎的,也来灌酒了,不过主角不是黎楚而是林语希。
林语希很少碰酒,就是个酒蒙子,三口下去,脸就烧开了。
苏晓璇一脸坏笑,阿蘅,今天可是我订婚的喜日哦,再来两杯。
林语希不会拒绝人,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接了酒杯,正要喝就被一旁的人打断了。
在下刚从战场回来,想多沾些喜气,林小姐的酒我替她喝了。黎楚接过酒杯就把酒喝掉了,没注意到这杯子是林语希的。
苏晓璇一脸坏笑的盯着两人,随即将酒放在桌子上,小声的说,你俩有情况哦,慢慢喝,我先走了。
林语希早就醉了,看着桌子上的酒,还真就要喝,手刚刚伸出去就被止住了。
一双粗糙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林小姐,我先送你回去。随即又像是被烫到般收回了手。
真正被烫到的人林语希,打小身体不好的某人,更是有点体寒在的。
黎楚本不想越俎代庖,无奈的是,实在没见林家长辈。
你可愿让我送你回家若有什么风言风语,我为你负责。
两人本就坐在角落,如今宴会上觥筹交错,无人在意。
黎楚左手扶住她的头,右手轻轻为她拢了拢碎发。
林语希看着面前的人,开心的笑了笑,那我可不可以娶你回家
黎楚愣了一瞬,也低头笑了起来,左手缓缓移到她的下巴,轻轻的将她头抬起来。
为什么想娶我回家他哑声问道。
林语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因为你很漂亮。
黎楚无奈的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家。
不行我要娶你回家!少女甜甜的嗓音带着一丝倔强,一把拂开支撑着她的手,眼睛瞪的圆圆的。
黎楚揉了揉她的脸,确定吗我大你十岁。
林语希笑着点头,眼睛亮亮,眼尾有些泛红,仿佛被拒绝就能直接哭出来的样子,我确定了。
黎楚将她拉起来,那好,等你明日酒醒后,可不要后悔。随后拉着娇小的少女向外走去。
宴席上的贵族们震惊的看着那刚得胜回朝的将军拉走了尚书府的嫡女。
4.这次还是林语希坐在马车上,黎楚在外骑着马,不过两人的心情看起来都很好。
林语希趴在马车的车窗上,阿砚哥哥,为什么你总不带我一起玩
林语希八岁的时候,黎楚十八岁翩翩美少年的样子,世家小姐们都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其中最粘他的,当然是林语希。
黎楚那时就冷冷的,很少说话,林语希人和她的名字一点都不相符,话就很密,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的跟在黎楚屁股后面。
小小一个奶娃娃,黎楚肯定狠不下心来赶走她,所以就任由自己身后,每日都跟着个小跟屁虫。
那时他总觉得自己会死在战场上,不想在这世间有太多牵挂,可偏偏命中注定这种事情很难改,心也不受自己控制,在意就是在意。
黎楚不知道自己上过多少次战场,也受过无数次伤,可他从来不想死,十年的时光,记忆中的人影渐渐变淡了,可那份情感却越来越深,那份让他活下去的情感支撑着他回到了京城。
一路上快马加鞭,抄了无数小路,让大军走的大路,自己一个人加快回来。
得知皇帝的消息后,特地在宫门外等候,那天傍晚,有好多小姑娘从他身旁走过,那些眼神中也有带着爱慕的,可那都不是他心中的小姑娘。
好在结局是好的,他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瞒过了心中的人,可瞒不过那精明的皇帝。
赐婚的圣旨早就下好了,就等着这两人什么时候开窍了。
黎楚回过神来,目光柔和的看着林语希,没有不带你玩,那时最喜欢见你。
林语希惊讶的捂住自己的脸,酒精的缘故让她此刻更能感知到幸福。
直到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转身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兴奋的小声叫着。
照水终于从宴席上回来了,小姐可着急死我了,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我支走了,说夫人找我,结果夫人根本没找我,也被支走了,等我回过神来,小姐就不见了。
林语希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照水,父亲回来了吗
照水点了点头,林语希就朝着父亲院子那边跑了过去。
林景渊正在书房,林语希走过去拍了拍门,父亲,快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相商。
林景渊刚刚就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自然知道女儿有什么事,进来吧。
林语希一进门就过去,抱住父亲的手臂,父亲父亲,我想嫁给黎将军。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怪不得陛下试探我呢。
5.这事已经拍板定下,第二日林语希一起床,就得知宫里来人了。
赶忙前去主厅接旨,内侍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客厅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黎楚,英武卓绝,护国有功;尚书府嫡女林氏语希,娴雅端方,淑慎有仪。今特将林氏赐婚于黎楚,择吉日完婚。钦此。
这圣旨本就是今早黎楚早早入宫求来的,如今与林语希一同跪在一旁接旨。
臣(民女)接旨,谢主隆恩。
黎楚的声音沉稳如常,拉着她一同叩首。额头触到微凉的地板,她才恍惚回过神,那明黄的圣旨就在眼前,烫得人不敢直视。
黎楚接过圣旨,颔首道谢,目光转向身旁的林语希。她低着头,侧脸看起来很紧张。
他伸出手,极轻地扶了她一把:起来吧。
指尖相触的瞬间,林语希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自己撑着地面站起身,裙摆微微发颤。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挨得很近。满座的喧闹里,林语希望着黎楚沉静的侧脸,忽然想起猎场那日他递来的伤药,想起马车上的青梅蜜饯,想起此刻他手中那卷沉甸甸的圣旨——原来缘分这回事,竟比她绣过的最复杂的纹样,还要曲折难料。
6.大婚之日就在不久,备婚之事实在复杂,也实在难熬,林语希求了母亲很久,偷偷溜出来了。
黎楚得到消息早早就在门外等着,想去哪玩
林语希眼睛转了转,显然藏不住事,想和你去游湖。
初夏的湖面像铺了层碎银,乌木船缓缓荡在水中央,两岸的垂杨柳条垂到水面,被船桨搅起圈圈涟漪。
林语希坐在舱外的小凳上,手里捏着片刚摘的荷叶,看着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
赐婚后两人虽见过几次,却总隔着旁人,这般独处还是头一遭。
林语希手上捧着黎楚带来的甜橙味蜜饯,这次倒是吃的很小口。
黎楚坐在她对面,手里把玩着船桨,目光落在她被荷叶挡住的半张脸上,忽然开口:酒醒过后有没有后悔
没有。
脱口而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倔强。
黎楚低笑一声,放下船桨,俯身靠近她。
船身轻轻一晃,林语希下意识抓住身边的栏杆,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弓的薄茧,烫得她指尖发麻。
你也喜欢我吗像喜欢蜜饯那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湖面的风,带着点试探的温柔。
林语希的心跳得像擂鼓,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垂下眼,看见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指节分明,她的指尖纤细,在初夏的光里,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阿蘅。
他轻轻叫她的乳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她被迫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映着漫天的柳色,看得她呼吸变得炽热。
我不喜甜食,身旁的蜜饯总是为你准备。黎楚磁性的声音带着数不清的温柔,他从很早的时候就记得,她最喜甜橙味的东西,即使自己不喜欢吃,但身旁总要带着些才能安心。
林语希嘴微微张开,有些惊讶,嘴里塞进去的大块蜜饯还没来得及咽下。
黎楚捏住她的脸,慢慢俯下身去,从最初的浅浅的唇齿交合,到他具有侵略性的攻占掠夺。
橙子味蔓延在两个人的齿尖,让人莫名的牙酸,等一切橙子味散尽后,林语希早就瘫软在黎楚的怀中。
黎楚将她公主抱起,站在船头,此刻才真正像打了胜仗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