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司梵洲提着一颗悬了许久的心,在再次看到乔雾眠、看到她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时,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他是在顾家门外守到她的。
大雨滂沱中,乔雾眠撑着伞,从车上下来,平静地望向他。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开口。
司梵洲原以为,她的离开不过几天而已。可此刻再看她,却忽然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她原本整齐的刘海已经变成了两缕,柔顺地别在耳后。
在来的路上,他想过一百种挽回的话。可真正对上乔雾眠那双平静的双眼,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原来走得这么干脆,是因为已经找好下家了怎么,我妈给你的五千万还不够
乔雾眠闻言很淡的笑了笑:五千万和十个亿,我以为像司总这样的商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哪个划算。
司梵洲被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却对上她那双陌生的眼神——冷淡,疏离,像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深情。
乔雾眠从未这样看过他。
司梵洲嘴唇微动,只挤出三个字:和我走。
乔雾眠抬眸,语气平静:为什么
你已经嫁给我了,怎么还能再嫁给他他说这话时,像是找到了一个最坚定的、最无可辩驳的理由。
对他来说,这件事既成事实,旁人不知道,但他们两个知道。
司梵洲说服了自己,其实他不需要怎么服软,只要他后悔,乔雾眠就没有办法离开。
可她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语气冷的像淬了冰:你忘了吗我们之间,连那张结婚证都是假的。
话落,司梵洲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那段早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也在此刻纷至沓来。他想说那只是个意外,可那样的借口连他也自觉荒谬,怎么也说不出口。
司梵洲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那就再办张真的。只要你愿意回来,顾家的事我会处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乔雾眠低头看向他忽然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脑海里却浮现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时他也问她:你想要什么
她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是鬼迷心窍的说出了那句:我要你的心。
而他却冷下脸,猛地抽回手:我没有心。
说完,转身离开。
现在,轮到她抽回手,淡声说道:现在是你找我,我也该问一句——司总,你想要什么
司梵洲骤然变得烦躁: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才见几分钟,她已经叫了好几声司总,如此平静,好似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也随着这一声声谁都能叫的司总尽数抹去。
乔雾眠说:我一直在好好说话。
司梵洲沉默一瞬:我要你的心。
乔雾眠轻笑:我没有心。
是人就有心。司梵洲盯着她,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说出这句话时近乎哀求的语气。
乔雾眠笑意更深:你也说过你没有心。我不过和你一样罢了,有什么奇怪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司梵洲心口,他忽然觉得窒息。
如果可以重来,他恨不得回去狠狠抽当初那个嘴硬的自己。
其实不管乔雾眠是不是当初那个台上让他一见钟情的身影,她对自己来说都是特殊的,只是过去的司梵洲不愿承认,此刻的司梵洲,坦然承认。
他第一次低下骄傲的头颅,说道:我错了。过去是我识人不清,把你当成乔安安的替身。可后来我发现,你们一点都不像。
我为一个虚幻的影子,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你。你要打要骂,我都接受。你曾经那么爱我,何必赌一个未知的未来只要你愿意回头,我一定会比他对你好千百倍。
你要乔家,我便为你夺来;你要司家,要权势、地位,我都双手奉上。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一长段话。
雨越下越大,风声猎猎,可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晰传进乔雾眠耳里。
司梵洲每说一句便观察乔雾眠一眼,可她始终只是淡淡的垂着眼,不见反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撑着伞,却没注意到伞下意识的倾向了乔雾眠,雨水沿着他额前的刘海滴落,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最后,他开口: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司梵洲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商人,挽留的话说出时也并不卑微,反而是条条有理,所有的好处都被他放在了前头。
可在爱情面前,再高明的谈判技巧也无济于事。
乔雾眠终于抬起眼,缓慢而坚定地说:
可是司梵洲,爱你是真的,受过的伤也是真的。你说的也许很有道理,但比起一个‘看起来明智’的选择,我更不想再重蹈覆辙。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回去吧。
司梵洲没动。
不远处那辆车忽然闪了两下前灯。他这才注意到,车上还有一个人——应该就是乔安安口中那位顾家的二少爷。
他不在意那人是谁,只将视线重新投回乔雾眠身上。
她却转身要走了。
临走前,她忽然回头,说了一句:
生日快乐。
司梵洲愣住,好一会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可这一次,乔雾眠不会再为他准备礼物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上车,和那个男人一同离开。
他说的出家是假话,却也听说过佛家中一念三千的说法。
他忽然想,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乔雾眠是原谅了他的。
他不确定,但他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