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空无一人的画展走廊,灯光柔和静谧。
司梵洲站在一幅画前驻足良久。
画上,深蓝色的夜空与闪烁的星星交相辉映,画角落写着一行小字:
我把世界看作一场幻梦。
很喜欢这幅画吗
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是乔安安。
司梵洲没有回头,只是垂着眼,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他想起自己上一次见到这幅画,是在很多年前。
那时,他正处在人生最颓靡的一段时间。所有心理医生都摇头说,他的问题无解。一个没有欲
望的人,会失去对存在的追求。
他没有吃药,也拒绝了那些医生说试一试的治疗方法。他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里,默默等待着生命倒计时的尽头。
那一年,他十八岁。
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并非司母的亲生孩子,而是被收养的。
他唯一一次跪在生母的坟前时,司母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往事不可咎。养你,是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司家继承人。如果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
那一年,他像从悬崖上跌落,建立在过往上的所有以为都在坍塌。
直到某天,他在无意间看到了这幅画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灵魂,有了出处。
只是可惜,画家好像只画过这一幅。
他沉默许久,忽然开口:童话。
乔安安一怔:什么
司梵洲终于转过身。
乔安安站在画廊灯光下,神情温柔。身后,是长长的走廊,两边挂满了属于她的画作,琳琅满目,风格各异,唯独这幅被放在角落的星空,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遗落。
司梵洲微微偏头,重新看向那幅画:这幅画我很久以前见过,画家署名是‘童话’。
乔安安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太清了。
他没有再多问。
乔安安又带他去看了其他作品,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画虽然技巧纯熟,却没有一幅能像《幻梦》一般带给他的那种直至灵魂深处的触动。
最后,乔安安笑着说:梵洲,多亏了你,不然我的画展也不会筹办得这么顺利。
司梵洲低头,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不客气。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可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
他看见乔安安的眼尾——如此的白
皙干净。
心中某个念头突兀冒出:那里,应该有一颗痣。
他愣住。
那样的一颗痣,在乔雾眠眼尾,浅浅一颗,他吻过无数次。
他又想到了乔雾眠,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司梵洲嘴角的笑意缓缓敛起。
他努力回想,却越想越混乱。
他把乔雾眠当作乔安安的替身,可看着乔雾眠的时候,他少有过想起乔安安的时候。可如今,看着乔安安,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乔雾眠。
这太奇怪了。
司梵洲神情晦暗,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记温
软的唇忽然落在他脸颊上。
他猛地回神。
乔安安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道:梵洲,我知道你喜欢我。之前我不能回应你,可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司梵洲只愣了一瞬,便下意识地伸手推开她。
乔安安显然有些意外。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轻笑道: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先说呢
乔安安低头,脸颊微红,没再多说。
司梵洲把乔安安送回了家。车停下时,乔安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明天见。
乔安安下车离开,司梵洲看着女孩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淡去。
司梵洲坐在车里,良久未动,随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林泽。他低声道,帮我准备点东西。
第二天,乔安安的画展如期举行,来的人很多。
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神秘人士以五千万的高价拍下了一幅名为《幻梦》的画作,乔安安名气因此大涨。
画展结束后,司梵洲走进后台的休息室,乔安安迎上前,将那幅《幻梦》亲手递给他,眼中带着笑意:如果你喜欢,和我说一声就好。我可以送你,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司梵洲却摇了摇头,看着画的眼神认真而专注:这不是一件可以送的东西,它...值得这个价。
他说得坦然,话语间没有半分浮夸。乔安安握着画的手一颤,指节几乎泛白,她勉强的扬起唇角: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司梵洲微微点头,忽而将画推回去:但这幅画对我来说,已经完成它的价值了。对你而言,也许更重要。
乔安安有些愕然,但最后还是收下。
要不要一起去吃顿饭
司梵洲想到林泽不久前打来的电话,婉拒道:有点事,改天吧。
乔安安似乎有些失望,但意外地没有挽留。
司梵洲驱车去了林泽那边,可途中却发现手机落在了展厅。他折返回去,推开乔安安的休息室,却意外看见——
那幅刚刚被他高价拍下又亲手还给乔安安的《幻梦》,被暴力的撕
裂后丢弃在地。
画框碎裂,画布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