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废墟的味道,像腐烂的巨兽在呼吸。
灰尘,血腥,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那是死亡缓慢发酵的气息。
我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跟敲击着龟裂的水泥地,咔哒,咔哒。
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清晰得刺耳。
一件猩红色的皮质风衣裹在身上,像一团凝固的、不肯熄灭的火。
浓烈的红,是这片灰败世界里唯一的嚣张。
风撩起衣摆,露出下面紧裹身体的黑色作战服。
我慢悠悠地走着,指尖缠绕着一缕卷曲的黑发。
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金属管,尾部闪烁着幽蓝的光。
我的玩具。
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破碎的橱窗。
里面空空如也,或者堆满了垃圾。
偶尔能看到一两具姿势怪异的骸骨,早已风干。
没什么好看的。
直到我拐过街角。
风,送来一丝不同的气味。
不是腐臭。
是汗水的咸涩,混合着枪油的冷硬,还有……一种干净的,像初雪落在针叶林上的凛冽气息。
我的脚步顿住了。
眯起眼,看向前方那栋半塌的百货商场。
三楼的某个窗户后面,有东西。
不,是个人。
我舔了舔涂着鲜红甲油的指尖,嘴角慢慢向上勾起。
猎物的味道。
总是那么令人愉悦。
我无声地潜入商场。
废墟是我的王国,阴影是我的披风。
高跟鞋踩在倾斜的楼梯上,没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像一只真正的猫。
循着那缕干净的气息,我停在一扇半掩的防火门前。
门缝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
还有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很轻,很稳。
是个老手。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闻起来……很特别。
我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
里面像是个废弃的办公室,文件散落一地,蒙着厚厚的灰。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半跪在一个打开的军绿色背包前,正专注地整理着什么。
他的背影很挺拔,像一杆标枪。
银白色的发丝,在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昏黄天光下,闪着冷冽的微芒。
像月光下的冰棱。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仅仅一个背影。
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那是兴奋的战栗。
多久了
多久没遇到这种等级的艺术品了
那些福尔马林罐子里的藏品,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就是他。
我的新藏品。
他必须是我的。
悄无声息地,我抬起了手。
金属管对准了那个毫无防备的银白后脑勺。
指尖轻扣。
咻!
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
一枚几乎看不见的细针,淬着能瞬间麻痹大象神经的混合毒素,闪电般射出。
直奔目标。
我的笑容在唇边绽开,带着势在必得的慵懒。
下一秒。
那个银白色的头颅,猛地向旁边一侧。
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细针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叮的一声,钉入他面前的铁皮文件柜。
针尾兀自颤动。
男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时间仿佛凝固了。
办公室里的灰尘在斜射的光柱里漂浮,无声无息。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指尖的麻痒感瞬间冻结,变成冰冷的针刺感。
他站直了身体。
很高,比我预想的还要高,带着一种军人的挺拔和压迫感。
那张脸……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我的呼吸,彻底停了。
皮肤是冷白调的,像上好的东方瓷器。
五官深邃立体,每一道线条都像是用最冷的刀精心雕琢而成,毫无瑕疵。
最致命的,是那双眼睛。
冰蓝色的虹膜,清澈得像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却又在深处燃着一点幽邃的、难以捉摸的火焰。
此刻,那冰蓝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我错愕的脸。
还有一丝……嘲弄。
冰冷的嘲弄。
他抬起手,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指尖,随意地拂过鬓角,那里被针尖带起的风掠起了一缕银发。
动作从容不迫。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你的毒,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锁住我,唇边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对我无效。
无效
我的毒……无效!
荒谬!
一股混杂着惊愕和被冒犯的怒火猛地窜上头顶。
从来没有人能躲过我的毒针!
更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像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死物
就在我心神剧震的刹那。
眼前黑影一闪!
快!
太快了!
他整个人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瞬间爆发。
我只感到一股凌厉的风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那种初雪针叶林般的凛冽气息。
身体的本能让我向后疾退,高跟鞋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音。
但,还是慢了。
冰冷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贴上了我的颈侧皮肤。
激得我全身汗毛倒竖。
硬,利,带着死亡的气息。
一柄通体哑黑的军刀,刀锋紧贴着我的大动脉。
握刀的手,稳定得可怕。
刀柄抵在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掌心。
只要他手腕轻轻一动,我的血就会喷溅在这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像一朵丑陋的败花。
他离我很近。
近得我能看清他冰蓝色瞳孔里自己惊怒交加的倒影。
近得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那股干净又冷冽的气息,此刻充满了侵略性,将我牢牢禁锢。
我的背脊撞到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咚咚作响,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另一种更陌生的兴奋。
被猎物反咬一口的兴奋
我抬起头,迎上那双冰封又燃烧的眼睛。
惊惶瞬间被压下,如同潮水退去,露出底下病态的礁石。
一丝扭曲的笑意,不受控制地爬上我的嘴角。
越扩越大。
不再是慵懒的魅惑,而是带着疯狂边缘的兴奋,像毒蛇吐信。
我甚至微微仰起脖子,让那冰冷的刀锋更紧密地贴合着皮肤跳动的脉搏。
感受着那致命的威胁。
然后,我伸出了舌尖。
鲜红、湿润的舌尖。
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亵渎般的挑衅,舔过那近在咫尺的、闪着寒光的锋利刀锋。
金属的冰冷和铁锈的微腥在味蕾上炸开。
我的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带着一种餍足的叹息,像情人间的呢喃,钻进他的耳朵里:
真可惜啊……
我盯着他骤然收缩的冰蓝色瞳孔,笑容妖异,你闻起来……简直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新藏品。
空气凝固了。
刀锋下的脉搏疯狂跳动。
他冰蓝色的眼底,那点幽邃的火焰猛地蹿高,几乎要烧穿冰冷的表层。
是杀意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握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这紧绷到极致的寂静即将被打破的瞬间——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腐烂欲望的咆哮,猛地撕裂了楼下的死寂!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
如同地狱的潮汐被唤醒,迅速汇聚、攀升!
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墙壁的声音,如同汹涌的浪潮,从楼梯口的方向疯狂涌来!
丧尸群!
被我们刚才的动静引来了!
数量……多得可怕!
那冰封般的杀意瞬间被更紧迫的危机取代。
林默(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
紧贴着我脖颈的刀锋闪电般撤回。
他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推!
力量极大,却带着一种保护性的方向。
我猝不及防,踉跄着撞向一堆倒塌的文件柜后,恰好避开了办公室门口的直接冲击。
待着!
他低喝一声,声音像淬了冰。
话音未落,第一波扭曲腐烂的身影已经嚎叫着冲破了半塌的防火门!
恶臭扑面而来!
林默动了。
他像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不退反进,迎着尸潮冲了上去!
那柄黑色的军刀在他手中活了!
不再是冰冷的凶器,而是他手臂的延伸,是死神的镰刀。
劈、砍、削、刺!
动作简洁到了极点,也致命到了极点!
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斩断关节,切开颈椎,搅碎头颅!
黑色的腐血和粘稠的脑浆如同肮脏的喷泉,在他身周不断爆开。
他银白色的发丝在激烈的动作中狂舞,沾染上点点污黑,却奇异地无损那份冰冷的俊美。
反而像浴血的战神。
快!狠!准!
效率高得可怕。
狭窄的门口成了绞肉机,涌进来的丧尸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死亡之墙,瞬间被肢解、粉碎。
我靠在冰冷的文件柜后,看着。
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柜子的铁皮里。
呼吸有些急促。
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占有欲,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流。
他挥刀的姿态。
他发丝甩动的弧度。
他溅上污血的侧脸线条。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瞬间,都精准地戳中了我心底最扭曲的收藏癖。
他必须泡在我的福尔马林里!
必须!
最后一个丧尸的头颅被利落斩下,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空洞的眼窝对着我。
腐臭的污血几乎浸透了门口一小片地面。
林默微微喘息着,站在尸堆中。
银发凌乱,沾着黑红污迹。
冰蓝色的眼眸扫视一圈,确认再无威胁。
他甩了甩刀上的秽物,动作带着一种冷酷的优雅。
然后,他看向我藏身的方向。
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扶着文件柜,慢慢站了起来。
红色风衣在刚才的推搡中滑落了一些,露出肩头。
一道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低头一看。
左肩的黑色作战服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正渗着血珠。
是刚才被他推开撞到柜子尖锐边缘划伤的。
血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滚落,在黑色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抬眼,看向他,眉头微蹙,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嗔怪。
好疼啊……
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糖,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直直勾着他,你推得可真狠。
林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走过来,军靴踩在粘稠的血污上,发出轻微的吧唧声。
在我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和凛冽雪松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压迫过来。
他冰蓝色的眼睛扫过我肩头的伤口。
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小伤。
他吐出两个字,冷冰冰的,听不出情绪。
然后,他居然从腿侧的战术包里,拿出了一小卷干净的绷带和一小瓶医用酒精。
动作利落。
他拧开酒精瓶盖。
浓烈的刺激性气味弥漫开来。
忍着。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
下一秒,沾满了冰凉酒精的棉团,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按在了我肩头翻卷的伤口上!
嘶——!
剧烈的、火烧火燎的刺痛瞬间炸开!
顺着神经直冲头顶!
我身体猛地一颤,痛呼脱口而出。
眼泪生理性地涌上眼眶。
这混蛋!
绝对是故意的!
我疼得倒抽冷气,抬头狠狠瞪向他。
他却面不改色,冰蓝色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平静无波地看着我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
甚至,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
那点弧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劣和……兴味
像在欣赏我的痛苦
这认知让我心头那股邪火猛地窜起!
疼痛混合着被戏弄的怒火,烧得理智滋滋作响。
我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向前凑近!
几乎要撞进他怀里。
仰起脸,染着痛楚水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冰蓝色瞳孔,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却带着浓烈的挑衅和恶意:
疼吗
我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和蜜的毒,疼就对了……给我好好记住这感觉……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疯狂而执拗:
记住我……红蝎!记住弄疼我的代价!
空气仿佛被点燃。
浓烈的酒精味,血腥味,还有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几乎要迸出火花的危险气息。
他低头看着我。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眼中的疯狂,他眼中的冰冷。
像两股截然不同的风暴在无声地对撞。
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张力。
然后,他动了。
不是后退。
那只刚刚用酒精折磨完我伤口的手,猛地抬起!
带着战术手套的粗糙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扣住了我完好的那只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无法挣脱。
他俯下身,迫人的气息笼罩下来。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幽邃的火焰终于不再掩饰,熊熊燃烧,带着一种近乎掠夺性的光芒,笔直地刺入我的眼底。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砂纸磨过金属,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撞进我的耳膜,带着滚烫的烙印:
记住了。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宣告般,毒蝎子。
毒蝎子。
他给我打上了标签。
像猎人标记了他的猎物。
手腕上的剧痛和这三个字一起,狠狠砸进我的意识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混合着被冒犯的暴怒和一种扭曲的兴奋,瞬间席卷全身。
我张了张嘴,想用更恶毒的话刺回去。
可就在这时——
吼嗷——!!!
一声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凄厉的嘶吼,如同炸雷般在我们头顶响起!
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这吼声……不对劲!
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诡异的、非人的力量感!
林默脸色骤变!
他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冰蓝色的瞳孔瞬间缩紧!
在上面!走!
他低吼一声,扣住我手腕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
几乎是拖拽着,将我狠狠拉向他身后!
力量大得我完全无法抗衡!
就在我被拽离原地的同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们头顶的天花板,连同上面的楼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砸中,轰然塌陷下来!
砖石、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裹挟着瀑布般的烟尘,铺天盖地地砸落!
巨大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碎石和钢筋像雨点般砸在脚边。
林默将我死死护在身下,用他宽阔的背脊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和坠物。
沉重的闷响砸在他背上,他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疯狂咳嗽。
几秒后,塌陷的轰鸣和坠物的噼啪声才渐渐停歇。
烟尘弥漫,视线一片模糊。
我被他压在身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和肌肉因剧痛而瞬间绷紧的僵硬。
还有……滴落在我脸颊上的温热液体。
不是灰尘。
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血。
是他的血。
咳……咳……
我费力地推开一块压在他肩上的碎砖,想看清他的状况。
烟尘稍微散去一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在破洞边缘的一个巨大黑影。
那东西……几乎不成人形。
比普通丧尸高大近一倍,浑身肌肉虬结膨胀,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布满了暴凸的、蚯蚓般的粗大血管。
它的头颅异常巨大,几乎没有脖子,咧开的巨嘴里是层层叠叠的、如同鲨鱼般的利齿,正往下滴落着恶臭的涎水。
最恐怖的是它的右臂。
整条手臂完全变异,肿胀得不成比例,末端不是手掌,而是由三根巨大、弯曲、闪着金属寒光的骨刃组成!
刚才砸穿楼板的,显然就是这条恐怖的变异臂刃!
此刻,它那颗畸形的巨大头颅转动着,浑浊发黄的眼珠,带着纯粹的毁灭欲,死死锁定了下方烟尘中的我们。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引擎般的咕噜声。
那是即将发动攻击的前兆!
林默撑起身体,将我完全挡在身后。
他的背部作战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料,但他握刀的手依旧稳定。
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上方的怪物,瞳孔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屠夫’……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确认了最坏情况的沉重,找机会……跑!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因为上方的屠夫动了!
它发出一声震碎耳膜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从破洞处轰然跃下!
目标明确!
它那只恐怖的骨刃巨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开山巨斧,朝着挡在我身前的林默,当头狠狠劈下!
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力量之大,足以将一辆装甲车劈成两半!
死亡的气息,浓烈得让人窒息!
林默瞳孔紧缩!
他没有硬接!
那纯粹是找死!
就在骨刃即将劈中头颅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极限滑步闪避!
动作快到极致!
骨刃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擦着他的鼻尖狠狠劈落!
轰——!!!
一声巨响!
骨刃深深劈入我们刚才位置的地面!
坚硬的水泥地如同豆腐般被切开,碎石和尘土呈扇形猛烈爆开!
巨大的冲击波将我和林默都掀得站立不稳!
林默借着闪避的冲势,身体尚未完全站稳,那柄黑色的军刀已经化作一道死亡的弧光,毒蛇般刺向屠夫因挥臂而暴露的腋下关节!
噗嗤!
刀锋精准地刺入关节缝隙!
然而!
屠夫的肌肉和骨骼强度远超想象!
刀尖仅仅刺入半寸,就被虬结的肌肉死死卡住!
吼——!
屠夫吃痛,发出狂暴的咆哮!
它猛地扭转身体,那条恐怖的骨刃巨臂带着无匹的力量,横向抡扫!
如同巨大的攻城锤!
范围极大!
林默拔刀不及,被巨臂狠狠扫中!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沛然巨力直接砸飞出去!
狠狠撞在五六米开外的承重柱上!
哇!
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他沿着柱子滑落下来,单膝跪地,用刀勉强支撑着身体,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冰蓝色的眼眸都黯淡了几分,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屠夫拔出深陷地面的骨刃,浑浊的黄眼珠转向了暂时失去抵抗能力的林默。
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
它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林默。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刚刚还如同战神般斩杀尸群的男人,此刻重伤呕血,被逼入绝境。
看着那个恐怖的怪物一步步逼近。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一种被侵犯了所有物的暴怒!
那是我的藏品!
我预定的、独一无二的、最完美的藏品!
谁允许你碰他了!
谁允许你毁坏他了!
一股灼热的、毁灭一切的杀意,如同岩浆般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
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滚开!!!
我发出一声尖锐到破音的厉啸!
身体比思想更快!
在屠夫的骨刃即将再次劈向林默头颅的瞬间!
我像一道燃烧的红色闪电,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速度飙升到极限!
目标不是屠夫,而是它那条支撑身体的、相对正常的左腿!
我的玩具——那枚小巧的金属管,再次出现在手中!
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
这一次,我根本没有瞄准!
管口几乎是抵着它粗壮的左腿膝盖窝!
狠狠扣下!
嗡——!
一声沉闷的、高频的震鸣!
不是毒针!
一道肉眼可见的、高度凝聚的震荡波束,瞬间从管口喷发!
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击在屠夫的膝关节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吼嗷——!!!
屠夫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
它那条粗壮的左腿,膝盖处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
庞大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它那条恐怖的骨刃巨臂胡乱挥舞着,重重砸在地上,试图稳住身形。
就是现在!
我根本顾不上看屠夫的惨状。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靠着柱子、气息萎靡的男人身上。
我扑到他身边。
走!
我抓住他一条胳膊,想把他架起来。
入手一片温热粘腻。
全是血。
他的血。
林默猛地咳嗽几声,又带出血沫。
他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没有获救的喜悦,只有一片沉凝的冰寒。
你……
他试图说话。
闭嘴!省点力气!
我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因为用力而发颤。
我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半拖半抱地架起。
他的重量几乎压垮我。
屠夫在身后疯狂地咆哮挣扎,骨刃刮擦地面的声音刺耳欲聋。
它随时可能重新站稳!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办公室另一侧破碎的窗户。
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林默的腿似乎也受了伤,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污,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但我顾不上擦。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带着我的藏品离开!
身后,屠夫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充满了狂暴的怒意!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它站起来了!
跳!
我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林默和自己一起推向那扇布满裂纹的窗户!
哗啦——!
玻璃彻底碎裂!
我们两人如同折翼的鸟,从三楼的高度,直直坠向下方堆满建筑垃圾和废弃车辆的后巷!
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心脏!
风声在耳边呼啸!
我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林默,将他护在自己上方。
身体重重砸在下方一辆废弃小货车的车顶!
砰!
一声巨响!
金属车顶瞬间凹陷变形!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砸遍全身!
骨头似乎都在哀鸣!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
身下的车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躺在冰冷的、变形的金属上,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林默压在我身上,他的重量此刻成了另一种负担。
但他似乎比我更糟。
坠落的冲击加上之前的伤势,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头无力地垂在我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气息微弱。
冰蓝色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银色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此刻离我如此之近。
近得能数清他每一根睫毛。
近得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隔着衣物传来。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疼痛和满足的感觉,悄然滋生。
他是我的了。
暂时。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我们跳下来的那个窗口。
三楼破洞处,屠夫那狰狞的巨大头颅探了出来,浑浊的黄眼珠在废墟中疯狂扫视,充满了暴戾和不甘。
但它那条废掉的腿显然无法支撑它跳下。
它只能徒劳地对着下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排山倒海的剧痛和疲惫瞬间将我淹没。
我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他冰冷的脸颊。
睡吧,我的……
我低语,声音沙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占有欲,……睡醒了,再跟你算账。
黑暗温柔地吞噬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是被冻醒的。
后巷阴冷潮湿,寒气像细密的针,扎进骨头缝里。
我动了动,全身的骨头都在尖叫抗议。
疼。
每一寸肌肉都在诉说着过度使用的酸楚和坠落的冲击。
身下的车顶冰冷坚硬。
林默还压在我身上,一动不动,像个沉重的、破碎的漂亮人偶。
他的呼吸依旧微弱,但比坠楼时似乎平稳了一些。
冰蓝色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银色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脆弱得让人想……珍藏。
我费力地动了动被他压麻的手臂。
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
是他的血。
已经有些凝固了,暗红色,在灰扑扑的作战服上结成块。
不行。
这样下去,就算他没被丧尸吃掉,也会失血过多或者冻死。
我的完美藏品,不能就这么报废了。
得找个地方。
我咬紧牙关,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从他身下挪出来。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处,痛得眼前发黑,冷汗涔涔。
终于把自己抽离出来,我靠在变形的车门上,大口喘着气,像条离水的鱼。
稍微缓过一口气,我看向昏迷的林默。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我差点搭上命才抢回来的宝贝!
我咬着牙,再次俯身,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用尽吃奶的力气,试图把他架起来。
他太重了!
而且完全无法配合。
我几乎是拖着他,在冰冷潮湿、布满碎砖和废弃物的后巷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汗水混合着血污,顺着额角滑落。
身体里像有个破风箱在呼啦啦地响。
肺里火烧火燎。
但我没停。
目光在两侧残破的建筑上搜寻。
终于,在巷子尽头,看到一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个褪色的招牌:XX社区诊所。
就是它了!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林默拖到门边,用肩膀撞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陈旧气味。
我拖着林默,踉跄着进去,反手用尽力气关上门,插上锈死的插销。
做完这一切,我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眼前阵阵发黑,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诊所内部不大,一片狼藉。
药柜被翻倒,药品散落一地,沾满污迹。
几张病床东倒西歪。
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医疗器材。
月光从高处一个小气窗透进来,勉强提供一点照明。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向身边依旧昏迷的林默。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纸,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呼吸微弱。
必须处理伤口。
我喘匀了气,挣扎着爬起来。
在狼藉的诊所里翻找。
运气不错。
在一个没被完全翻乱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小瓶未开封的酒精、几卷还算干净的绷带、一把手术剪,甚至还有一小盒过期但勉强能用的缝合针线。
我拿着东西回到林默身边。
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背部被划破、被血浸透的作战服。
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
几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是被屠夫骨刃扫中时,或者坠楼时被钢筋划开的。
皮肉翻卷,边缘肿胀发黑,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的血。
触目惊心。
我拧开酒精瓶盖。
刺鼻的气味弥漫开。
用干净的纱布蘸了酒精。
看着那些翻卷的、沾满污迹的伤口。
我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像收藏家终于可以亲手触碰他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
带着一种病态的虔诚和……破坏欲。
我深吸一口气。
将蘸满冰凉酒精的纱布,重重地、毫不留情地按在了他背上最深最长的一道伤口上!
用力地擦拭!
呃——!
昏迷中的林默身体猛地一颤!
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哼!
浓密的银色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
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似乎在努力对抗剧痛,想要醒来。
但我没有停下。
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用力。
让那酒精的刺激和摩擦的痛楚,更深、更彻底地烙印进他的皮肉和神经。
看着他因痛苦而紧绷的肌肉线条,看着他苍白脸上浮现的痛苦痕迹。
一种扭曲的满足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我的心脏。
我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
滚烫的呼吸拂过他冰凉的耳廓。
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带着一种恶意的温柔和宣告:
疼吗
我轻轻地问,指尖却再次用力按向他翻卷的皮肉,疼就对了……
看着他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痉挛。
我的嘴角勾起近乎妖异的弧度,一字一顿,像在施加最甜蜜的诅咒:
疼……就给我好好记住这感觉。
我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俊美侧脸。
记住……是谁让你这么疼的。
记住我……红蝎。
永远记住。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只沾满血污和酒精的手,猛地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扣住!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我惊愕地抬眼。
对上了一双骤然睁开的眼睛!
冰蓝色的瞳孔!
里面没有了昏迷时的脆弱和迷蒙。
只剩下寒彻骨髓的冰冷!
像西伯利亚最深的冻土,瞬间冰封千里!
那冰寒之下,却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火焰!
他醒了!
在剧痛中,被我生生唤醒了!
他死死扣着我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直直刺入我的眼底。
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惊人:被愚弄的暴怒,被侵犯的凛冽杀意,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像在重新评估我这个疯狂的毒蝎子。
诊所里死寂一片。
只有我们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
浓烈的酒精味和血腥味在空气中无声地厮杀。
他唇线抿得死紧,下颌的线条绷得像要断裂。
那双冰封燃烧的眼,锁着我,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凝固。
每一秒都充满爆炸前的张力。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
你……
他喘了口气,冰寒的目光扫过我被他捏得发白的手腕,和我脸上尚未褪尽的、近乎狂热的兴奋,……找死
最后一个字,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像在确认我的疯狂程度。
我迎着他的目光,手腕的剧痛反而像催化剂,点燃了心底更扭曲的火焰。
那点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疯狂笑容,又一点一点,顽强地爬回我的嘴角。
越扩越大。
带着不顾一切的挑衅。
找死
我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因为疼痛和兴奋而微微发颤,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钻石,也许吧……
我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就着他扣住我手腕的力道,猛地向前凑近!
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呼吸交融。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冰蓝色瞳孔中自己那张写满病态执念的脸。
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裹着致命的毒刺:
但在我死之前……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贪婪地扫过他因愤怒而起伏的胸膛,……你一定会先成为我最完美的藏品。
我保证。
泡在最好的福尔马林里。
永远……这么漂亮。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他眼底的冰寒风暴骤然加剧!
扣着我手腕的力量猛地加重!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以为骨头真的要碎了!
就在这紧绷到极致的弦即将崩断的刹那——
吼——!!!
一声充满腐烂欲望的嘶吼,毫无预兆地,在诊所紧闭的铁门外炸响!
近在咫尺!
紧接着,是沉重的撞击声!
砰!砰!砰!
锈死的铁门剧烈地震颤起来!
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外面的东西……在撞门!
不止一个!
被血腥味引来了!
林默和我同时脸色一变!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更迫切的危机取代!
他猛地松开钳制我的手,冰蓝色的瞳孔锐利如刀,扫向震颤的铁门。
我也迅速抽回疼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金属管玩具。
屠夫的咆哮还在远处隐约回荡,这些普通的丧尸反而成了更直接的威胁!
铁门的震颤越来越猛烈!
插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板向内凸起变形!
一只腐烂的、指甲脱落的手,猛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
恶臭瞬间涌入!
后面!
林默低喝一声,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沉稳。
他试图撑起身体去拿掉落在不远处的黑色军刀。
但背部的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动作一滞,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就在这时——
哗啦!
诊所侧面,一扇原本被杂物堵住的、布满裂纹的玻璃窗,被几只疯狂的手臂砸碎了!
玻璃碎片四溅!
三四个扭曲腐烂的身影,嚎叫着从破洞处争先恐后地爬了进来!
浑浊发白的眼珠瞬间锁定了地上的我们!
最近的离我不到两米!
腥风扑面!
该死!
我暗骂一声。
金属管瞬间抬起!
嗡——!
高频震荡波束激射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丧尸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炸开!
黑红四溅!
但更多的丧尸已经从窗口涌入!从即将被撞开的铁门方向涌来!
狭窄的诊所瞬间被包围!
林默已经强忍着剧痛,抓起了他的军刀,反手一刀劈断了从窗口扑向他的一只丧尸的脖子!
动作依旧凌厉,但速度和力量明显大不如前!
背部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刚缠上的绷带!
我不断发射着震荡波束,每一次激发都消耗巨大,手臂被反震得发麻。
汗水混着血污流进眼睛,视线模糊。
丧尸太多了!
源源不断!
狭窄的空间根本施展不开!
我们被逼得不断后退,背靠背挤在诊所最里面的墙角。
林默的喘息越来越粗重,挥刀的动作也开始迟滞。
我的玩具发出能量不足的警告嗡鸣,幽蓝的光芒急速闪烁。
绝望开始蔓延。
一只格外高大的丧尸,嘶吼着突破了林默刀光的封锁,腐烂的大手带着腥风,直直抓向我的面门!
速度太快!
我刚刚发射完震荡波,手臂还在发麻,根本来不及回防!
瞳孔骤缩!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就在那腐烂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刹那——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猛地侧移!
用他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撞开了那只丧尸!
是林默!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入肉声!
丧尸锋利的指甲,狠狠划过了林默替我挡开攻击时暴露出的、毫无防护的左臂外侧!
从手肘到手腕,瞬间拉出三道深可见骨的、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呃!
林默身体猛地一晃,剧痛让他脸色煞白,冰蓝色的瞳孔都涣散了一瞬!
那只丧尸被撞开,但更多的丧尸又涌了上来!
林默!
我失声喊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为我挡了那一下!
我的完美藏品!我的……!
混乱中,林默猛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剧痛,有决绝,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悲怆的疯狂!
时间仿佛被拉长。
诊所内,丧尸的嚎叫,铁门被撞击的巨响,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有的喧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一幕。
林默的左臂,三道狰狞的伤口像咧开的恶魔之口,深可见骨。
暗红的、温热的血液,正如同失控的溪流,汩汩地、争先恐后地涌出。
顺着他冷白的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满是灰尘和碎玻璃的地面。
啪嗒。
啪嗒。
那声音,敲在我的神经上。
每一滴,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
我的藏品……我的完美无瑕的……!
毁了!
被这些肮脏的、腐烂的东西毁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和毁灭欲,如同火山般在我心底轰然爆发!
你们——都该死!!!
尖啸声撕裂了诊所浑浊的空气!
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我手中的金属管玩具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发出濒临极限的嗡鸣!
能量指示灯瞬间飙红!
我不管不顾!
对准前方挤成一团的丧尸群,狠狠扣下激发键!
嗡——轰!!!
不再是之前的震荡波束!
一道极其不稳定、带着毁灭性气息的粗大能量脉冲,猛地从管口喷薄而出!
如同失控的雷龙!
狠狠撞入尸群!
最前面的几只丧尸连惨叫都没发出,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扯成漫天飞舞的碎肉和焦黑的骨渣!
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诊所内本就摇摇欲坠的药柜、病床、废弃器材,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扫过,轰然倒塌、碎裂、飞溅!
墙壁上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痕!
灰尘和碎屑如同浓雾般弥漫!
巨大的反冲力让我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跌倒,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喉头一甜,血腥味涌上口腔。
手中的金属管滚烫灼人,幽蓝光芒彻底熄灭,内部传来细微的爆裂声,彻底报废。
代价巨大。
但效果同样显著。
诊所中间被清空了一大片。
残肢断臂铺了一地,粘稠的黑血涂满了墙壁和地面。
剩下的几只零散丧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击震慑住,发出惊恐的呜咽,暂时不敢上前。
诊所里一片狼藉。
烟尘弥漫,刺鼻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腹的剧痛。
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
视线都有些模糊。
但我顾不上自己。
目光急切地投向林默的方向。
他被刚才的冲击波掀翻在地,离我不远。
银白色的头发沾满了灰尘和黑红的血污,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左臂那道恐怖的伤口血流如注,每一次用力都让鲜血涌得更快。
冰蓝色的眼眸望向我的方向,里面充满了震惊、复杂,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就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边溢出鲜红的血沫。
剩下的几只丧尸从短暂的震慑中回过神来,发出低沉的嘶吼,再次蠢蠢欲动地围拢过来。
诊所的铁门也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插销彻底崩飞!
大门轰然洞开!
外面更多的扭曲身影,嚎叫着涌入!
绝境。
真正的绝境。
我看着林默因失血而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看着他冰蓝色眼眸中那抹沉重的光。
心脏像是被浸入了冰水,又冷又沉。
不行。
不能在这里结束。
我的藏品……不能毁在这些垃圾手里!
我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手脚并用地向他爬过去。
每挪动一寸,都像在刀尖上打滚。
林默!撑住!
我嘶哑地喊,声音破碎不堪。
他看着我艰难地爬近,眼神剧烈地波动着。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此刻像破碎的冰川,倒映着我狼狈不堪的身影。
有绝望,有不甘,还有一种……下定决心的疯狂。
就在我即将爬到他身边,一只丧尸的爪子已经带着腥风抓向他后颈的瞬间——
林默猛地动了!
不是躲避!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右手闪电般抓起了掉落在身侧的黑色军刀!
刀光一闪!
目标,竟是他自己!
那正在疯狂涌血的左臂!
噗——!
刀刃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划过他自己左臂那三道狰狞伤口的上方!
更深!更狠!
瞬间切断了几条主要的血管!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汹涌地喷溅出来!
滚烫的、带着他生命气息的血液,溅了我一脸一身!
温热,粘稠,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我惊呆了!
你干什么!
我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调!
他在自杀吗!
林默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剧烈地颤抖着,脸色白得像透明的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冰蓝色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
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那火焰,将最后一丝犹豫和沉重都焚烧殆尽!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那条被他亲手切开、血流如注的左臂!
滚烫的鲜血,如同赤红的溪流,直接淋向我刚才被丧尸抓伤、此刻正火辣辣疼痛的左肩伤口!
喝下去……!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濒死野兽的呜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快……!
他死死地盯着我,冰蓝色的瞳孔因失血而开始涣散,里面的火焰却依旧灼人,我的血……是解药!
解药!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炸响!
我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下意识地,遵循着身体对生存最原始的本能。
在他手臂无力垂落、鲜血涌出的速度开始减缓的瞬间。
我猛地低下头。
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扑向绿洲的泉水。
不顾一切地。
用嘴堵住了他手臂上那最汹涌的一道伤口!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涌入口腔!
浓烈,腥咸。
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蕴含生命本源的奇异力量感。
我贪婪地吮吸着。
喉头滚动。
将那滚烫的、救命的液体,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像最虔诚的信徒,接受神祇的恩赐。
诊所里的喧嚣——丧尸的嘶吼,杂物的倒塌声,铁门的撞击声——仿佛都离我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唇齿间那浓烈的血腥味,和耳边林默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他的身体在我怀中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冰蓝色的眼睛半阖着,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而我,正大口吞噬着他的生命。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灼热的矛盾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我的心脏。
我吸吮的动作,第一次,带上了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
……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烧感唤醒的。
不是疼痛。
是身体内部,像有无数细小的、滚烫的针在血管里奔流穿刺!
我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勉强还算干净的病床上。
身上盖着一件沾满灰尘和血污的白大褂。
诊所里一片狼藉,但诡异的安静。
之前涌入的丧尸……都不见了。
地上残留着大片大片的黑红污迹和焦糊的碎块,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惨烈的战斗。
窗户和铁门都破败不堪,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我挣扎着坐起身。
全身的骨头依旧酸痛,但那种濒临极限的虚弱感减轻了很多。
更奇异的是,左肩被丧尸抓伤的地方,那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冷感,竟然消失了!
伤口边缘的皮肉不再呈现出那种不祥的青黑色,肿胀也消退了大半,只剩下正常的皮外伤的疼痛。
他的血……真的有用!
他真的……救了我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立刻扭头寻找林默。
他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张破旧诊疗椅上。
人依旧昏迷着。
银白色的头发凌乱地搭在苍白的额前,脸上毫无血色,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他左臂的伤口被用撕下来的、相对干净的绷带布料紧紧缠裹着,但依旧有大片深色的血渍渗透出来,染红了布料。
整个人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美人,脆弱得令人心颤。
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失血过多。
必须找到能用的药品,否则……
我的目光扫过诊所内被翻得一片狼藉的药柜和散落一地的药瓶。
撑着依旧酸痛的身体下床。
在废墟中仔细翻找。
幸运女神似乎终于眷顾了一次。
在一个倒塌的金属文件柜后面,压着一个还算完好的白色小冰箱。
上面贴着褪色的标签:血清/疫苗储存。
我心头一跳。
用力搬开压在上面的杂物,拉开冰箱门。
一股冰冷的白气涌出。
里面空空荡荡。
只有最底层,孤零零地躺着几支细长的玻璃管。
管壁冰凉。
里面是透明的、略显粘稠的液体。
标签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几个字母和一个日期。
日期……早已过期。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支,走回林默身边。
用酒精简单消毒了他的手臂皮肤。
冰凉的针尖刺入他几乎看不到血管的苍白皮肤。
将那些不知是否还有效的液体,缓缓推入他的静脉。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旁边布满灰尘的矮凳上,看着他。
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
看着他微弱起伏的胸膛。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心脏。
不是占有欲。
不是对藏品的欣赏。
是……什么
烦躁。
我甩甩头,试图驱散那怪异的情绪。
目光开始无意识地打量这个破败的诊所。
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稍微明亮了一些的天光(似乎已经是清晨),我注意到诊所最里面,还有一个紧闭着的小门。
门牌上写着:无菌操作室(已废弃)。
好奇心驱使我走过去。
门锁是坏的。
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空间很小,更像一个杂物储藏间。
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医疗器材箱子,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墙角,一张破旧的操作台。
上面散落着一些泛黄的纸质文件。
我的目光随意扫过。
突然,被一张压在文件最上面的照片吸引了。
一张极其老旧的、边角都磨损卷起的彩色照片。
色彩早已褪得发黄。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拂去照片表面的灰尘。
画面清晰起来。
背景是一个破旧、灰扑扑的院子,能看到生锈的铁栏杆和斑驳的墙壁。
像是……某个孤儿院
照片中央,站着两个孩子。
左边是一个小男孩。
银白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虽然稚嫩,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清澈又带着点倔强的神情……
是林默!
小时候的林默!
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目光移向他身边。
他小小的手,正紧紧地牵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头发乱糟糟的,像顶着一个鸟窝。
小脸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巴和灰尘,几乎看不清五官。
只有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瞪得很大,带着一种小兽般的警惕和……茫然。
她身上穿着一条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松松垮垮。
像个小乞丐。
我的呼吸,在看清那张小脸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张泛黄照片上,那个脏兮兮、眼神茫然的小女孩。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尽管被泥污遮掩,尽管充满了孩童的懵懂……
但那轮廓,那眼神深处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近乎偏执的亮光……
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狠狠劈开了我记忆深处最混沌、最不愿触碰的禁区!
孤儿院……
冰冷的水泥地……
永远吃不饱的肚子……
其他孩子或冷漠或厌恶的眼神……
还有……
一个总是不爱说话、头发颜色很奇怪、但会偷偷把他仅有的半块硬面包塞给我的小男孩……
是他
那个银发蓝眼的小男孩……是林默!
那个在无数个寒冷饥饿的夜晚,唯一让我感觉到一点点暖意的人……
是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又猛地松开!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中那张泛黄的照片,如同烙铁般烫手。
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那个小小的、脏兮兮的自己身上。
那个眼神茫然、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的自己。
然后,又猛地转向诊疗椅上,那个昏迷不醒、气息奄奄、银发被血污沾染的男人。
冰蓝色的眼睛紧闭着,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小时候的他……
现在的他……
两张面孔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交错、重叠!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理智的堤坝!
孤儿院阴暗潮湿的角落。
他递过来的半块硬得像石头、却带着他体温的面包。
他笨拙地帮我擦掉脸上打架留下的泥巴。
他被其他大孩子欺负时,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哭出来的冰蓝色眼睛……
还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混乱……尖叫……浓烟……
我们被冲散了……
从此再也没见过……
我以为……他们都死了……
我以为……那个唯一给过我一点点光的小男孩……早就化成了灰烬……
原来……
他没死。
他长大了。
变成了眼前这个强大、冰冷、又该死的……让我疯狂想占有的男人。
林默……
原来是你……
你一直在找我吗
你……认出我了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
所以……他才会在尸潮中替我挡那一下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臂,用血救我
因为……我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滚烫的酸液里,又胀又痛,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恐慌的灼烧感!
所有的逻辑都串了起来!
所有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同生共死!
不是为了什么正义!
是因为……我……是她!
那我算什么!
我对他的那些扭曲的占有欲,那些疯狂的收藏念头……
我把他当成最完美的猎物……
结果……他把我当成失散的故人!
一股被愚弄的、混杂着滔天愤怒和……更深沉恐惧的烈焰,瞬间席卷了我的理智!
呃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我猛地扬起手!
想把那张该死的、刺眼的照片狠狠撕碎!
想把这一切都砸烂!
但手扬到半空,却硬生生停住了。
指尖剧烈地颤抖。
目光无法控制地再次落回林默苍白的脸上。
他依旧昏迷着。
气息微弱。
注射进去的过期血清似乎起了一点作用,他胸口的起伏稍微明显了一些,但依旧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失血的灰败依旧笼罩着他。
那张惊心动魄的脸上,此刻只有毫无防备的脆弱。
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扬在半空的手,最终没有落下。
反而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收了回来。
我一步一步,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走回他身边。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我站在诊疗椅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他昏迷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薄唇。
看着他左臂上缠裹的、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那是我……间接造成的。
心底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怒,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滋滋作响,腾起混乱的白烟。
愤怒有。
被欺骗感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慌和……茫然。
像是精心构建的、充满扭曲欲望的城堡,在瞬间被现实击得粉碎。
露出了底下……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废墟。
我慢慢蹲下身。
视线与他苍白的脸平齐。
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
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轻轻拂开他额前沾着血污的银白发丝。
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
我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破碎的沙哑:
林默……
我念着他的名字,舌尖尝到一丝苦涩,原来……是你啊……
那个……给我面包的……傻瓜……
诊所里死寂一片。
只有冷风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和我自己……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
……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窗外的天光从惨白渐渐染上昏黄。
我像一尊石化的雕像,蹲在林默身边。
指尖停留在他冰凉的额角。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泥沼。
愤怒、恐慌、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不合时宜的酸涩。
就在这时。
诊疗椅上昏迷的人,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
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然后,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冰蓝色的瞳孔,茫然地、失焦地映着诊所破败的天花板。
几秒钟后,那涣散的目光才艰难地凝聚。
缓缓转动。
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虚弱,带着重伤后的迟钝。
但在看清我脸庞的瞬间,那双冰蓝色的眼底深处,极其细微地,亮了一下。
像是黑暗中划过的、极其微弱的星火。
转瞬即逝。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被更深的疲惫和痛楚淹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然后,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帘沉重地合上。
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
只是这一次,他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开了那么一丝丝。
仿佛确认了什么。
那一点极其细微的亮光,和那一瞬间放松的眉头,像一把无形的锥子。
狠狠凿开了我心底那层坚冰般的外壳。
一股尖锐的刺痛,混杂着更汹涌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和眼眶!
我猛地站起身!
踉跄着后退几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压下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他认出我了!
在那种濒死的状态下……他认出了我!
他最后那个眼神……
那一点微弱的光……
是为了……找到她
为了那个……孤儿院里脏兮兮的小女孩!
那我呢
我算什么
红蝎算什么
那个想把他泡在福尔马林罐子里的病态收藏家算什么!
一个……笑话!
哈……
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自嘲和绝望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
在寂静的诊所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抬起头。
诊所墙壁上挂着一面布满裂痕的、模糊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苍白,沾着血污和灰尘。
黑发凌乱。
但那双眼睛……
乌黑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一切的火焰!
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
不!
我不是她!
我不是那个需要他怜悯、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
我是红蝎!
末日废墟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蝎女王!
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
用我的方式!
混乱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向一个疯狂而黑暗的深渊!
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最终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神!
对……
就这样……
把他变成真正的……只属于我的……藏品!
永远……留在我身边!
用我的方式!
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和酸涩,被病态的疯狂彻底吞噬!
我像幽灵一样,在诊所的废墟里翻找。
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机械的精准。
废弃的金属输液架……断裂的担架钢管……散落的手术器械……
最终,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找到了它。
一副沉重的、用来固定骨折病人的不锈钢手铐。
冰冷,坚固。
边缘带着锈迹。
我握着它,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走到林默身边。
他依旧昏迷着,毫无防备。
银白色的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脆弱得像易碎的月光。
我俯下身。
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小心翼翼地托起他完好的、冰冷无力的右手。
指尖拂过他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
然后。
咔哒。
一声清脆、冰冷、决绝的金属咬合声。
不锈钢手铐的一端,牢牢锁住了他苍白的手腕。
另一端,被我用力铐在了诊疗椅沉重、坚固的金属扶手上。
严丝合缝。
将他彻底禁锢。
做完这一切,我直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他被锁住的手腕。
看着他在昏迷中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一种扭曲的、病态的满足感,混合着冰冷的占有欲,如同毒液般在血管里奔流。
终于……是我的了。
永远……跑不掉了。
我慢慢弯下腰。
凑近他。
近得能数清他每一根纤长的银色睫毛。
近得能感受到他微弱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目光落在他苍白脆弱的脖颈上。
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起伏。
跳动着生命的韵律。
也跳动着……救命的血液。
我的眼神变得幽深。
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贪婪。
我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亵渎般的虔诚,轻轻舔过他颈侧冰凉的皮肤。
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
然后。
张开嘴。
露出森白的牙齿。
对准那跳动的、温热的血管。
狠狠地。
咬了下去!
唔……!
昏迷中的林默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身体猛地一颤!
温热的、带着他生命气息的液体,瞬间涌入我的口腔!
浓烈,腥甜。
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颤栗的力量感。
像饮下最醇厚的美酒。
又像完成最邪恶的仪式。
我贪婪地吞咽着。
感受着那滚烫的液体灼烧着喉咙,流遍四肢百骸。
左手却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上了他冰冷的脸颊。
指尖拂过他紧蹙的眉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安抚。
诊所里死寂无声。
只有我吞咽的声音。
和他压抑的、微弱的痛楚喘息。
冰冷的钢铐锁住苍白手腕。
我俯身咬破他跳动的颈脉。
鲜血灼热滚烫,染红我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