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冷冻舱金属外壳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如同淬毒的冰针,沿着林溪的指骨神经一路向上穿刺,直抵心脏深处。她猛地缩回手,指腹残留着金属表面冰霜融化后的冰冷湿滑。白炽灯惨白的光线下,厚重的舱盖内,幽蓝的营养液如同液态的水晶棺椁,包裹着悬浮其中的少女——苏晚星。十七岁。细密的冰晶凝结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如同冬日清晨的霜花,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如同沉睡的河流,静静蜿蜒。监护仪屏幕上,象征脑电波的三条直线,如同冰冷的墓志铭,死寂地延伸着,已持续整整三年零四个月十七天。然而,就在七小时又二十八分钟前,这个被现实世界宣告脑死亡的躯体所承载的意识,却在人类文明的第二家园——元宇宙新纪元最繁华、人流如织的中央广场喷泉边,在无数虚拟居民的注视下,毫无征兆地轰然倒下,数据构成的躯体如同沙堡般崩溃、消散。数字世界的猝死,引发了现实与虚拟的双重地震波,将林溪——这座城市的首席赛博法医——推到了风暴的中心。
编号C-729,苏晚星。助手的声音在空旷、弥漫着消毒水与死亡气息的停尸间里带着空洞的回响。他手指轻点悬浮控制面板,一道柔和的光束投射在冷冻舱上方,凝聚成少女的全息档案。档案中,苏晚星明媚的笑颜在流动的数据流中闪烁、明灭,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青春的活力,与此刻舱内凝固的苍白形成残忍而刺眼的对比。三年前,城际高速环线发生严重多车连环追尾事故,苏晚星所乘车辆遭受剧烈撞击,导致不可逆的广泛性脑干损伤及皮层坏死,临床判定为永久性植物状态（PVS）,即脑死亡。其父母在极度悲痛下,签署了永生科技集团推出的‘彼岸计划’协议。协议规定,在躯体进入临床死亡前,完成意识扫描与全息备份,上传至‘新纪元’元宇宙服务器集群,成为首批享有‘数字永生’身份的公民。助手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的虚拟化身在‘新纪元’内活动记录良好,社交指数稳定,直到今天下午3点17分06秒,中央广场监控节点捕捉到她化身数据流的异常剧烈波动,随后…彻底崩溃消散。整个过程在1.7秒内完成。
林溪的视线从少女那如同沉睡天使般的凝固面容移开,落在解剖台冰冷的金属表面。那里,一个线条冷硬、泛着哑光银灰色的神经接入环静静躺着,接口处闪烁着待机状态的幽蓝微光,像一只沉睡的电子之眼。她没有犹豫,拿起接入环。环体入手沉重冰凉,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乳胶手套渗入皮肤。她熟练地将接入环贴合自己的太阳穴,细微的电流嗡鸣声如同蚊蚋振翅,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现实剥离。感官抽离。数据奔流。意识跃迁。
再睁眼,光怪陆离的喧嚣与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站在新纪元中央广场巨大的全息喷泉旁。无数道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霓虹光束,如同有生命的彩虹,穿透她半透明的虚拟躯体,在脚下光洁如镜、倒映着扭曲霓虹光影的地面上投下迷离的色块。悬浮列车拖着长长的、由数据粒子构成的光尾,如同无声的幽灵彗星,高速划过由深紫色代码和流动星云构成的虚拟天幕。空气（如果这个由0和1构筑的世界存在空气的话）中弥漫着电子元件高速运转后产生的微弱臭氧腥味,以及亿万条信息流交织碰撞发出的、如同亿万只蜜蜂振翅般的低沉嗡鸣。喷泉依旧不知疲倦地喷涌着绚烂夺目的彩色光流,水花（实质是动态粒子流）四溅,但在林溪经过特殊训练的赛博法医视野中,喷泉边缘的地面,残留着一圈圈肉眼可见、如同投入石子后的水面涟漪般的能量扰动痕迹。这些痕迹尚未完全平复,能量波纹微弱地荡漾着——这是死亡现场留下的唯一物理性证据,一个虚拟生命体彻底湮灭后残留的尸温。
林法医,最高调查权限已为您全时开放。一个闪烁着冰冷银白色光芒的ID——管理员——在她身侧凝聚成型,声音是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目标意识崩溃后产生的核心碎片已强制归档至最高安全等级的隔离沙盒。但核心数据层…他挥手,一片悬浮的、边缘不断崩解又艰难重组的代码碎片出现在两人之间,碎片内部如同被墨汁浸染的棉絮,充满了不祥的污浊。…污染程度严重超出安全阈值,底层逻辑结构出现不可逆畸变,解析进程已被系统自动锁定。在碎片彻底崩溃前,核心防火墙日志捕捉到一个高频复现的异常标识符——‘深渊协议’。
林溪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紧紧锁住那片躁动不安的代码碎片。几缕浓稠如实质原油的黑雾,正盘踞在碎片的核心区域。它们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史莱姆般缓慢而贪婪地蠕动着,前端分化出无数细小的、如同吸盘般的伪足,疯狂地啃噬、撕扯着碎片边缘残存的、发出微弱淡蓝色光芒的健康数据链。每一次啃噬撕扯,都伴随着细微却令人牙酸、仿佛金属被缓慢腐蚀的滋滋声,被啃噬处的数据蓝光迅速暗淡、熄灭,化为更深的墨色。
她蹲下身,虚拟的指尖带着法医特有的谨慎和一丝无法言喻的沉重,轻轻触碰地面上那片尚未完全平复的能量涟漪——那是苏晚星最后存在的足迹。
嗡——！
一股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意识核心深处炸开！一段混乱、破碎、夹杂着巨大恐惧和绝望的加密日志如同失控的泥石流,蛮横地冲进她的视界！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巨力扭曲撕裂的刹车摩擦声！玻璃爆裂的尖啸！然后是…喷泉边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出的、一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的少女脸庞——正是苏晚星！那双放大的瞳孔里充满了对即将降临的毁灭性撞击的绝望！最后,所有混乱的感官碎片骤然定格,凝固在一个一闪而过的图腾上——扭曲盘绕的蛇形躯体,覆盖着仿佛由黑暗本身凝聚的鳞片,鳞片缝隙间流淌着不祥的暗红色微光,蛇瞳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透着一股冰冷彻骨、非人的纯粹恶意！
是它！林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昨天,在法医中心那间同样冰冷的解剖室里,她解剖（更准确地说是解析）那三具因深度脑机接口遭遇未知攻击而陷入永久植物状态的受害者残留意识数据时,就在被层层加密、如同迷宫般的攻击代码最核心的残骸中,见过这个一模一样的、如同诅咒般的蛇形标记！它像一个幽灵烙印,深深地刻在每一个受害者崩溃意识的最深处,是唯一的共性！
锁定它！必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线索！林溪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凝聚成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猛地刺向那即将消散的图腾印记！
就在她的意识触角与印记核心接触的万分之一秒——
嘶啦——！
那静止的图腾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生命的毒蛇,骤然活了过来！无数条由纯粹墨黑色能量构成的、粗壮如儿臂、表面布满令人作呕的蠕动吸盘的恐怖藤蔓,发出无声却直击灵魂的尖啸,从印记深处疯狂地、爆炸性地喷涌而出！快如黑色的闪电！瞬间缠绕上她触碰印记的虚拟手指！那藤蔓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如同烧红的烙铁缠绕着神经！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将灵魂投入恒星核心熔炉的极致灼烧感瞬间席卷了她的虚拟神经末梢！剧痛让她几乎瞬间失去对虚拟化身的控制！
【最高级别警报！侦测到深渊协议病毒实体化入侵！核心意识防火墙遭受定向攻击！完整度
92%…89%…86%…】刺目的、如同喷溅鲜血般的猩红色警报框和足以震碎耳膜的尖锐蜂鸣声瞬间吞噬了整个虚拟空间！安全屋原本纯净的白色墙壁上,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扩张！
强制物理断连！立刻执行！最高优先级！
现实世界中,助手惊恐到变调的嘶吼,伴随着神经接入接口被暴力拔除时产生的、如同硬生生撕扯神经束的剧痛,同时作用在林溪身上！
呃啊——！
林溪的身体从解剖台边的椅子上猛地弹起,如同触电般剧烈痉挛！她张大嘴,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破碎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和干呕。虚拟世界中的极致灼烧感并未因断连而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蛆,变本加厉地在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跳跃、灼烧、啃噬！右臂的感觉尤其强烈,仿佛正被亿万只食人蚁疯狂噬咬,沉重而麻木！冷汗瞬间浸透了她内层的衣物,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解剖台金属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视线因剧烈的生理性疼痛和神经冲击而模糊扭曲。然而,她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穿透模糊的泪光,死死地、本能地投向那具幽蓝的冷冻舱。
舱内,苏晚星嘴角凝结的一颗细小冰晶,在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诡异地折射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幽绿色的、如同毒蛇眼眸般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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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科技大厦的玻璃幕墙如同一块巨大的、毫无感情的寒冰,高耸入云,冷漠地反射着下方城市钢铁森林冰冷而杂乱的轮廓。林溪单薄的身影被扭曲地映在上面,渺小、孤绝,仿佛随时会被这片冰冷的巨物吞噬。顶楼会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眩晕的城市全景,阳光被厚厚的云层过滤,投下惨淡的光。首席技术官徐朗的等身全息投影优雅地摊开双手,脸上是经过无数次精心计算和打磨的、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每一个弧度都精准得如同尺规作图：深渊协议林法医,恕我直言,这个名词听起来更像是某个沉浸式赛博朋克角色扮演游戏里的反派组织代号,或者,是某些对技术发展怀有非理性恐惧的边缘群体散布的都市传说。苏晚星女士的意识体在‘新纪元’的系统内,由我们最先进的‘心智灯塔’系统进行毫秒级实时监控,所有核心生命体征数据、情绪波动指数、逻辑运算稳定性都处于最优区间,波动幅度远低于安全阈值。这是经过最高级别算法验证的事实。他的语气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他身后的巨型曲面屏幕应声亮起,展示着苏晚星意识体的动态监控报告。平滑得如同镜面的水平线,稳定得如同原子钟计时般的波形,每一个数据点都精准地、完美地落在代表着绝对安全的绿色区域内,完美得令人窒息,也完美得…毫无生气。
那这个,徐先生,您又该如何解释林溪的声音如同她此刻的眼神,冰冷、坚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她缓缓抬起包裹在防护服下的右手,手腕上的微型投影装置启动,一个动态全息模型被精准地投射到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正是那团从苏晚星崩溃的数据碎片中艰难剥离、捕获的深渊病毒样本。此刻,在强大的量子级隔离力场形成的无形屏障内,这团墨黑粘稠、如同活体淤泥般的东西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蠕动着、增殖着。它疯狂地模拟着人类神经元的复杂树突结构,伸出成千上万条由纯粹墨色构成的、不断分裂的伪足,猛烈地、持续不断地撞击着无形的屏障！每一次撞击,都让力场屏障泛起剧烈的、如同水波被巨石砸中的涟漪,并发出沉闷的、如同重锤敲击金属的能量嗡鸣声！模型的边缘,红色的数据流瀑布般滚落,显示着病毒活性指数正以几何级数飙升！
徐朗脸上那如同面具般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僵硬,如同名贵的瓷器在极寒下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冰纹。但这僵硬仅仅持续了不到0.1秒,就被更浓的、更程式化的笑意覆盖,他的嘴角甚至上扬了一个更明显的弧度：唔…这的确是个…令人不安的样本。可能是…某种尚未被安全数据库收录的、高度变异的逻辑炸弹或者是…某种新型的、具有自我复制能力的电子致幻剂林法医,您作为专业人士应该非常清楚,‘新纪元’作为承载人类意识、情感、记忆的第二世界,其底层逻辑的复杂性和潜在的未知风险,与现实世界并无本质区别。在这个庞大的生态系统中,总会有一些…难以完全避免的灰色地带和意外事件。永生科技对此深表遗憾,并已第一时间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安全审查预案,投入了最顶尖的资源进行溯源…
林溪没有再浪费一个音节去听这些毫无营养的公关辞令。她霍然转身,黑色防护服的衣角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大步走向会客厅那扇厚重、象征权力隔绝的金属大门。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清晰地映出她决绝离去的背影,也映出了徐朗全息投影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蛇般冰冷彻骨的阴鸷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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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滑向深夜。法医中心地下三层的核心证物室。这里如同钢铁堡垒的心脏,墙壁是厚重的铅合金,隔绝一切外部信号。只有高精度意识分析仪散热风扇低沉而持续的嗡鸣,以及大型冷藏设备压缩机启动时发出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间歇性嗡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低温金属和某种…精密电子元件长时间运行后产生的微焦气味混合而成的、冰冷而特殊的气息。林溪独自一人站在操作台前,防护面罩下的呼吸在低温中凝成白雾。她将封装在特制量子级隔离瓶中的深渊病毒样本,如同处理最危险的生化武器般,极其谨慎地接入高敏全息神经图谱分析仪的核心接口。屏幕上,瀑布般滚落的原始数据流闪烁着幽绿色的冷光,如同深海的荧光生物。
当分析仪的超维探针,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触及样本最核心、最混沌的区域,那个扭曲的蛇形图腾轮廓在三维解析图像中逐渐清晰、凝聚,其内部复杂到令人眩晕的能量回路开始显影的刹那——
嘀嘀嘀嘀嘀——！！！
冷藏区方向,刺耳得足以撕裂耳膜、穿透灵魂的蜂鸣警报毫无征兆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般炸响！声波在密闭的铅合金空间内疯狂回荡、叠加！林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捏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猛地扭头！
视线所及之处,是并排放置的三台如同钢铁棺材般的重型冷冻舱——里面沉睡着另外三名因早期意识上传实验（启明星计划）失败而陷入永久植物状态、仅靠维生系统维持基础代谢的活死人。此刻,三台冷冻舱的监护仪红灯如同濒死野兽充血的眼球,疯狂地、高频地闪烁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透过厚重的观察窗可以看到,舱内！那三具本应如同石雕般毫无知觉、肌肉松弛的躯体,此刻竟在同时发生着剧烈到超越人体极限的、痉挛般的抽搐！苍白的皮肤下,肌肉纤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拉扯、虬结、疯狂跳动！僵硬的四肢关节违背生理结构地扭曲、反折,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咯咯！异响！仿佛有无数高压电流正在他们体内肆意奔腾,又像是被看不见的恶魔附体,进行着疯狂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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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几步冲到中央监控主屏前,手指因极度的震惊和生理性的厌恶而微微颤抖,迅速调出三具躯体的实时脑电波监控界面。屏幕上,原本近乎一条直线的、象征深度昏迷的脑电波,此刻变成了狂暴的海啸图！剧烈的、毫无规律的尖峰如同刺破苍穹的利剑,深谷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疯狂地起伏跳跃！那波动的形态…那峰值出现的绝对时间和频率…林溪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她几乎在同一秒内,调出旁边屏幕上,量子隔离罩内深渊病毒样本正疯狂攻击屏障时的实时能量波动频谱图！
分毫不差！完全同步！
三具植物人躯体的脑电波峰谷形态、发生时间、波动频率,竟与深渊病毒攻击隔离罩的能量波动起伏完美吻合！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没有！这绝非巧合！一股比冷冻舱散发的绝对零度更甚的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
她一把抓起内部紧急通讯器,拇指用力到几乎按碎通话键,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冰冷的愤怒和急促而变得嘶哑、尖锐,如同砂纸摩擦：紧急指令！最高威胁等级！立刻！我是说立刻！物理切断所有连接‘新纪元’主服务器的植物人维生单元端口！执行硬断网！重复,执行硬断网！深渊病毒不是简单的程序逻辑入侵！它在劫持利用这些植物人的生物大脑作为分布式生物计算节点！进行大规模并行运算和意识信号放大！他们是病毒的**活体肉基站**！立刻隔离所有…
最后一个单元字音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轰隆！咔啦啦啦——！！！
头顶上方,一排三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高强度防爆日光灯管,毫无任何物理撞击或电流过载征兆地同时猛烈炸裂！无数锋利如刀的钢化玻璃碎片和炽白滚烫、如同微型太阳般的等离子电火花,如同蓄谋已久的致命暴雨,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倾泻而下！整个证物室瞬间被狂暴的碎片风暴和刺眼欲目的闪光吞噬！陷入一片致命的黑暗与混乱！
就在黑暗降临、碎片如同霰弹般飞溅的死亡瞬间！一道黑影,如同从地狱最深裂缝中挣脱的恶灵,带着一股浓烈的机油燃烧后的焦糊味和金属被高温加热后的腥气,从天板中央那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通风管道检修口无声无息地疾坠而下！黑影落地的瞬间没有丝毫缓冲,如同捕食的猎豹般伏低身体,随即猛地弹起！手中一柄通体流动着幽蓝色致命光芒、高频震动发出令人心悸嗡鸣的激光格斗短刃,撕裂浓重的黑暗与飞舞的碎片,带着绝对零度般的死亡气息,精准无比、狠辣决绝地直刺林溪紧紧攥在右手中、储存着初步分析结果和关键日志的意识存储盘！目标明确——毁灭证据！
死亡的气息冰冷地舔舐着林溪的后颈！
全身的汗毛在千分之一秒内根根倒竖！肾上腺素如同岩浆般瞬间泵入四肢百骸！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逻辑思考！她根本来不及分辨袭击者的动作细节,身体在大脑发出明确指令前已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训练出的肌肉记忆做出反应——用尽全力向左侧那个坚固的金属解剖台方向猛扑翻滚！后背和左肩胛骨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解剖台边缘棱角上,剧痛如同重锤砸击,让她眼前金星乱冒,差点窒息！
嗤——！
一道灼热到足以汽化钢铁的死亡气流,几乎是贴着林溪右臂外侧的防护服掠过！特制的纳米纤维防护层瞬间被切开一道焦黑卷曲的裂口,灼热的高温隔着防护层炙烤着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解剖台旁一排存放高浓度生物防腐剂的厚重硼硅酸玻璃罐,被激光刃逸散出的超高能量波及,其中一个应声轰然爆裂！刺鼻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苯酚等化学防腐剂的浓烈液体,如同炸弹破片般混合着锋利的玻璃碴子猛烈飞溅开来！冰冷的、带着强烈刺激气味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林溪的整个后背和半边身体！粘腻、冰冷、带着腐蚀性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直冲鼻腔,引发一阵剧烈的恶心感。
黑影一击不中,没有丝毫迟滞！如同附骨之蛆,身形在黑暗中诡异地一晃,激光短刃划破混乱的空气,带着撕裂布帛般的尖啸再次劈来！角度刁钻至极,直取她因翻滚而暴露的咽喉要害！林溪在湿滑冰冷、遍布玻璃碎片和粘稠液体的地板上狼狈地再次翻滚,左手在混乱中摸索到滚落在地的一个沉重的钛合金离心管架,凭着感觉和听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抡向对方持刀手腕的方位！
当啷！！！
一声刺耳到极点的金铁交鸣巨响！钛合金管架与激光刃的等离子能量场猛烈碰撞！幽蓝色的激光刃脱手飞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凄美的死亡弧线,哐当一声撞在远处厚重的铅合金墙壁上,溅起一溜火花,随即能量耗尽熄灭。
致命的武器脱手,但危机远未解除！黑暗中,两人在冰冷、湿滑、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锋利碎片的死亡地板上展开了无声而致命的贴身肉搏！呼吸粗重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身体的碰撞、锁扣、挣脱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骨头撞击的闷响。袭击者的力量大得惊人,远超普通人类,动作迅捷、精准、冷酷,带着一种非人的高效和杀戮本能。林溪完全是靠着法医对人体骨骼、关节、神经丛的深刻了解,以及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在支撑。她利用对方一次发力过猛的机会,用坚硬的肘部如同铁锤般狠狠撞在对方右侧肋下最脆弱的软肋处！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
趁对方因剧痛而身体本能微弯、动作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林溪拼尽最后一丝爆发力,左手闪电般探出,如同捕兽夹般死死扣住了对方脸上那副具有光学迷彩功能的面罩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下一扯！
嗤啦！
面罩的固定带被暴力扯断！
几乎就在面罩被扯下的同一瞬间,应急备用电源系统启动,数盏高亮度的冷白光应急灯瞬间将这片狼藉不堪的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刺眼的光线,清晰地映出了袭击者那张暴露在空气中的脸。
线条冷硬分明如同刀削斧劈,鼻梁高挺笔直,薄唇紧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下颌线刚毅有力——这张脸,竟与几个小时前,在永生科技大厦顶层那间奢华冰冷的会客厅里,那个优雅从容、笑容完美如同假人的首席技术官,徐朗,一模一样！
甚至连左眼角下方那颗极小的、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褐色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克隆体！这个惊骇欲绝、足以颠覆认知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林溪脑海中炸开！然而,求生的本能已驱使她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她的右手在身体翻滚时,早已紧紧握住了一块边缘异常锋利的、手掌大小的三角形玻璃碎片！就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厉,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进了对方左侧脖颈颈动脉最脆弱的位置！玻璃碎片深深没入,直至她的手掌边缘抵住对方温热的皮肤！
呃…嗬…克隆体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脖颈处如同小型喷泉般喷涌而出的、温热的、带着铁锈腥味的鲜血。鲜血迅速染红了他黑色的作战服前襟。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如同受伤母狼般凶狠的林溪。那双与徐朗本体一模一样的深褐色眼睛里,最初的惊愕和剧痛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诡异、冰冷到骨子里、近乎嘲弄和怜悯的复杂笑意。大量的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涌出,他咧开嘴,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带着血沫气泡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看看…你的数字分身吧…可怜的法医…大人…
话音未落,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沉重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向前栽倒,噗通一声砸在冰冷、混合着鲜血、福尔马林和玻璃碎片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温热的鲜血迅速在冰冷的地面蔓延开来,与淡黄色的防腐液、透明的玻璃碴混合,形成一幅残酷而诡异的后现代主义死亡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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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恐惧,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淹没了林溪的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克隆体临死前那诡异的眼神和话语,像毒蛇的信子反复舔舐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角落那台备用应急神经接入设备前,手指因寒冷、失血、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试了三次才勉强将那个同样冰冷沉重的接入环套上自己沾满血污和粘液的太阳穴。
强制启动！意识再次被蛮横地拖入汹涌的数据洪流。
安全屋。熟悉的、象征着纯净与隔离的纯白空间在她眼前展开。但她立刻、无比清晰地感到了异样。一种冰冷的、滑腻的、带着赤裸裸恶意的存在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长满倒刺的寄生虫,正紧紧地缠绕着她的数据核心,疯狂地试图钻入更深层次的意识结构,贪婪地吮吸、污染。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虚拟右手。
墨汁般浓稠、仿佛拥有独立生命的黑雾,正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尖、指缝间渗出,如同活物般沿着虚拟手臂上那些代表神经传导路径和核心数据流的、半透明的蓝色光纹脉络,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爬、侵蚀！所过之处,原本稳定明亮、如同星河般璀璨的蓝色光纹变得暗淡、扭曲、断裂,如同被强酸腐蚀的精密电路板,带来阵阵强烈的麻痹感和深入骨髓的灼烧般幻痛！更可怕的是,这种被侵蚀的幻痛感,正清晰地、同步地向着她现实中右臂的神经末梢蔓延！
她猛地转身,如同受惊的野兽,看向安全屋墙壁上那面光滑如镜、用于自检的数据屏障。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虚拟化身。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毫无血色,眼神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惶、疲惫和一丝被污染的浑浊。而在她化身的背后,一个巨大无比、扭曲盘绕、散发着幽幽不祥黑光的蛇形图腾,正悬浮在半空中！图腾的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之瞳,冰冷、贪婪、死死地锁定着她！这巨大的图腾投下的阴影,如同死亡的裹尸布,将她整个虚拟存在完全笼罩、包裹！
【林法医！听到请回答！你的生物信号极不稳定！病毒活性正在指数级飙升！它在高速同化、改写你的意识结构！逆向污染已经发生！你的现实生理大脑…神经突触正在被强行扭曲、覆盖！时间…你最多还有…四小时！必须强制下线…进行意识级深度杀毒…否则…】管理员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信号极其不稳,夹杂着刺耳的电流爆音和严重的信号丢失。【重复…最多四小时…】
刺耳的警告声被屏幕上突然强制弹出的一个闪烁着刺目红色边框的加密窗口打断。窗口内,是系统从苏晚星崩溃的意识碎片最深层、勉强挖掘抢救出的一段被严重污染、布满墨色污迹和跳动乱码的加密日记残片。在无数扭曲跳动的黑色斑块中,一行娟秀却显得无比脆弱的字迹如同黑暗深渊中的一缕微弱萤火,顽强地显现出来：
【后门…通往真相…在琴键的叹息里…音乐厅…B7音阶…坐标…最后的…】
音乐厅！B7音阶！林溪的眼中爆发出如同困兽般决绝的光芒！没有时间恐惧了！这是唯一的线索！她用意念瞬间锁定了新纪元核心区域——虚拟音乐厅的空间坐标。
安全屋的纯白墙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扭曲、消散。下一秒,景象瞬间切换。恢弘壮丽取代了单调的绝望。她置身于新纪元音乐厅巨大的穹顶之下。虚拟的、由亿万星辰构成的银河在头顶缓缓旋转,洒下梦幻而冰冷的星光。巨大的、由金色数据流构成的管风琴无声地矗立在舞台中央,无数根音管折射着虚幻而神圣的光芒。空旷,寂静,只有数据流无声流淌的背景音,如同宇宙的呼吸。
B7音阶…第七排…蓝色的音符键…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虚拟管风琴那庞大如同悬崖峭壁般的键盘阵列。找到了！第七排,偏右侧的位置,一枚比其他乳白色音符键颜色更深沉、如同深海最幽邃处的蓝宝石般的按键,静静地镶嵌在那里。
她的虚拟右手,此刻感觉异常沉重、迟滞,仿佛正被无数条冰冷的锁链拖拽向深渊,指尖缠绕渗出的黑雾似乎更加浓郁、活跃了几分。她咬紧牙关,集中全部被病毒侵蚀而变得混乱的意志力,操控着这具正在加速腐朽的化身,将手指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用力按在了那枚幽蓝深邃的B7音阶键上！
嗡——
脚下光洁如镜、倒映着漫天星河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笔直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缝隙。缝隙迅速向两侧扩大,形成一个直径约两米、深不见底、垂直向下的金属通道。一股冰冷、混合着高浓度臭氧、消毒水以及某种…生物脑电波长时间高强度运作后所特有的、微弱却令人极度不安的腥甜气息,如同冰封地狱的呼吸,猛地从通道深处喷涌而出,吹拂起林溪虚拟化身的发梢！
通道深处,是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林溪深吸一口虚拟世界冰冷的空气,眼中再无半分犹豫,纵身跃入那未知的黑暗深渊。
下坠。强烈的失重感攫住了意识。时间感变得模糊。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模拟的）和越来越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然后,是骤然降临的、刺眼欲盲的惨白色强光！
双脚落在冰冷、坚硬、带有防滑纹路的金属地面上。当她的视觉勉强从强光的冲击中恢复,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战栗感瞬间攫住了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这是一个巨大到超乎人类想象极限的地下空间！穹顶高度目测超过五十米,横向延伸至视野的尽头,被惨白刺目的无影灯光笼罩。目光所及之处,是密密麻麻、如同远古巨兽的肋骨般森然林立的圆柱形强化玻璃培养罐！数量…成千上万！每一个罐体直径超过三米,浸泡在散发着微弱绿色荧光的粘稠营养液中。罐体内,是一具具赤裸的、性别各异、年龄不同的躯体——正是那些在现实世界中依靠维生系统维持着最低生命体征、被判定为永久植物状态的活死人！他们的头颅被更加复杂、精密、布满指示灯和微型接口的银白色脑接接口头盔完全覆盖,头盔下方延伸出数十根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怪异的神经束和血管。无数根闪烁着各色微光的线缆,如同从巢穴中延伸出的巨蟒,从每一个罐体后方汇聚、缠绕,最终如同百川归海,连接、没入中央区域一座由无数黑色服务器机柜堆叠而成的、如同山岳般巍峨耸立的钢铁巨塔！巨塔表面指示灯如同繁星般明灭闪烁,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嗡鸣！惨白刺目的灯光从穹顶毫无怜悯地倾泻而下,照射着这数千个沉默的、浸泡在绿色液体中的蛹,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死寂、冰冷、非人、如同巨型坟墓般的绝望气息！浓烈的消毒水、臭氧和那股特有的腥甜脑电波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氛围。
中央控制塔巨大的弧形主屏幕上,一条猩红得如同凝固血液的进度条,正以一种稳定而冷酷的速度缓缓向前滚动：
【意识武器化计划
–
载体同步率：97.3%】
他们称呼我们为‘活死人’。
一个熟悉又无比空洞、带着冰冷电子合成回响的少女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林溪身后响起,如同鬼魅的低语。
林溪猛地转身,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胸腔,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苏晚星的身影,在服务器阵列不断闪烁的幽蓝色指示灯光芒中,如同信号严重不良的全息影像般,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亚麻质感的虚拟连衣裙,但裙摆和袖口边缘却在不断地崩解、飘散,化为细碎的、如同灰烬般的数据流,消散在周围冰冷的空气中。没有痛觉…没有恐惧…甚至连绝望都感受不到…意识被永远锁在这冰冷的、绿色的牢笼里…少女的影像突然剧烈地扭曲、闪烁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最劣质的电子合成音般冰冷、平直、毫无起伏,…但正是这样的大脑,才是最完美的空白容器…才能毫无排斥、毫无损耗地承载最复杂、最致命的深渊病毒指令集…成为没有情感、绝对服从、不知疲倦、可以在数字与现实间自由穿行的…完美士兵。
苏晚星是你吗你能听到我吗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林溪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绝望的希冀。她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右臂的麻痹和灼痛感让她动作有些踉跄。
自由…妈妈…少女扭曲的影像似乎挣扎了一下,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苏晚星的光芒,嘴唇无声地嗫嚅着。但这微弱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涟漪,下一秒——
轰！！！
如同压抑了亿万年怨恨瞬间爆发！无数浓稠如实质原油、翻滚着、咆哮着的墨黑雾气,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苏晚星影像的双眼、口鼻、耳朵、甚至每一寸虚拟皮肤中疯狂地喷涌而出！瞬间彻底淹没了她半透明的身影！黑雾翻滚、凝聚、膨胀,在服务器塔幽蓝光芒的映衬下,形成一个巨大无比、不断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黑色混沌雾团！雾团中心,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的缝隙,死死地盯住了林溪！一个混合了苏晚星少女声线特质和徐朗那冰冷电子音的诡异咆哮响彻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入侵者！污染源！清除指令！最高优先级！】
刺耳的、足以震碎耳膜、撕裂灵魂的入侵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地下墓穴的死寂！刺目的、如同沸腾血液般浓稠的红色警报灯光疯狂旋转闪烁,将整个巨大的空间染成一片令人疯狂的血红！
真遗憾,林法医。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林溪跃下的通道口方向传来。徐朗的本体（这次绝对是本体,那种高高在上、视万物为蝼蚁的掌控感无法伪造）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通道边缘。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材质昂贵的深灰色定制西装,与周围冰冷、残酷的工业环境形成荒诞而恐怖的对比。在他身后,如同黑色的潮水,数十名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色高强度碳纤维外骨骼装甲、面部被全覆盖式战术头盔遮蔽（但身形与徐朗本体完全一致）的克隆体士兵,无声而迅捷地涌入,瞬间占据了各个制高点和关键通道！无数道猩红的高能激光瞄准点,如同嗜血的毒蛇群,密密麻麻地锁定在林溪的头部、心脏、四肢关节等全身所有要害！死亡的网已然收紧！
徐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在观察培养皿中一只即将被解剖的昆虫。你本可以成为我们最完美的第3001号载体。你的意识强度、逻辑韧性、甚至这份不合时宜的执着…都是上佳的胚体。可惜,你选择了最愚蠢的道路。他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件珍贵实验品的损毁,轻轻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向下挥斩的手势。
嗡——！
一张由超过三十道高能激光束瞬间激发、交织而成的、密不透风、散发着恐怖高温和绝对毁灭气息的死亡之网,如同天罚般,朝着场地中央孤身一人的林溪当头罩下！激光束切割空气发出高频尖啸！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类神经反应的极限！覆盖范围之大,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
避无可避！十死无生！
就在那毁灭性的激光网即将触及她虚拟发丝的千钧一发之际！林溪的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恐惧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性、又如同恶魔般疯狂的绝对决绝！她没有试图躲避这物理法则下不可能躲开的攻击,而是用尽这具虚拟化身最后、也是全部残存的意志力,猛地将手腕上那个连接着她核心意识、此刻正因为她的意志过载和深渊病毒的深度侵蚀而电弧狂乱跳跃、发出不祥噼啪爆响的神经接入环狠狠扯下！
环体在她虚拟的手中,如同握着一颗即将引爆的微型恒星！
为了那三千个被你们当作零件的活死人！为了苏晚星！
她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响彻灵魂的无声战吼,伴随着所有的不甘、愤怒与牺牲的意志,灌注其中！
用尽全身虚拟力量,她像投掷一柄弑神的标枪,朝着中央服务器巨塔最核心、能量波动最剧烈、闪烁着刺目蓝光的主数据接口——狠狠投掷而去！
轰——！！！！！！
一道粗大得难以想象、狂暴到足以撕裂空间的银白色电弧,如同被囚禁了亿万年的宇宙雷龙,从接入点猛然炸开！狂暴无匹的能量瞬间沿着所有连接线缆、如同毁灭的瘟疫般疯狂蔓延！窜过数千个培养罐的接口！所过之处,线缆熔断,接口爆裂,电火花如同死亡的烟火般绽放！
呃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超越人类声带极限、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惨叫瞬间充斥了整个巨大的空间！那些包围着她的克隆体士兵,首当其冲！他们覆盖着装甲的身体在过载的恐怖能量洪流中剧烈抽搐、扭曲、变形！坚固的碳纤维外骨骼如同烈日下的黄油般软化、熔融、滴落！内部的生物组织在瞬间碳化、燃烧、冒出滚滚浓烟！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肉焦糊和塑料熔化的刺鼻恶臭！仅仅数秒,数十名精锐的克隆士兵便化为了一地焦黑的残骸！
徐朗的本体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一层淡蓝色的、流动着复杂能量纹路的球形能量护罩瞬间在他周身亮起,勉强挡住了最致命的冲击波和能量碎片。但他也被狂暴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玩偶,重重撞在远处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护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勉强维持下来,但徐朗脸色煞白如纸,嘴角不可抑制地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他看向场地中央林溪化身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暴怒！
整个庞大的地下实验室在狂暴的电蛇狂舞中剧烈震颤！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穹顶的照明设备疯狂明灭、爆裂！仪器控制台火花四溅,屏幕碎裂！刺耳的警报声被淹没在纯粹能量的咆哮怒吼中！如同世界末日的降临！绿色的营养液从破裂的罐体中喷涌而出,混合着电火花和浓烟,流淌在焦黑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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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法医中心。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冷冻舱厚重的多层复合舱盖在大量喷涌的白色超低温寒雾中,伴随着刺耳的液压泄压声,缓缓地、沉重地向上开启。苏晚星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的躯体完全暴露在相对温暖的空气中,皮肤上凝结的细小冰晶迅速融化,留下冰冷的水痕,沿着她僵硬的肌肤滑落。林溪强忍着右臂因深渊病毒逆向侵蚀带来的、如同万根烧红钢针持续穿刺般的麻痹和深入骨髓的灼痛,她的手指因为剧痛、寒冷和过度的神经紧绷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她将一枚闪烁着微弱却坚定蓝光的逆转程序芯片——凝聚了她和团队最后希望的火种——精准地、小心翼翼地插入少女后颈那个微微凸起、泛着金属冷光的脑接接口。
滋…滋…滋…微弱的电流声响起,芯片上的微型指示灯开始急促地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少女那覆盖着细小水珠的、如同蝶翼般纤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地颤动了一下！像暴风雨肆虐的海面上,一只垂死的海鸟用尽最后力气扇动了翅膀！
晚星！晚星！我的孩子！你听到妈妈了吗！你醒了吗！一直如同石雕般守候在旁、面容枯槁、双眼深陷如同两口绝望枯井的母亲,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强心针,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扑到冷冻舱边,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湿滑的舱沿,指甲因用力而泛白。她破碎而嘶哑的呼唤,充满了绝望深渊中迸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最后希冀,在冰冷的停尸间里回荡,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
在母亲那几乎要将女儿身影刻入灵魂骨髓的目光注视下,在助手们屏住呼吸、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寂静中,苏晚星紧闭了整整三年、覆盖着薄薄冰水的眼睑,极其缓慢地…如同推开一扇尘封万年的石门般…缓缓地…睁开了。
然而,那睁开的眼眶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或生气。只有一片翻滚、沸腾、如同宇宙诞生之初最深邃黑暗般的浓稠墨黑！那黑暗纯粹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只留下令人窒息的、纯粹的虚无！仿佛两个通往地狱的入口！
少女僵硬的脖颈内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咔…异响,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那颗头颅,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机械般的角度,缓缓地、一格一格地转向母亲声音的方向。喉咙里,挤出一个混合了少女本身清越声线特质和徐朗那冰冷电子合成音的诡异嘶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砂轮间碾磨出来,带着金属的摩擦感和非人的冰冷：
你们…毁不掉…深…渊…种子…已播撒…
不——！这不是我的女儿！魔鬼！你们把我女儿还给我！母亲最后的希望堡垒被彻底粉碎,发出了一声如同灵魂被活生生撕成碎片的凄厉至极的哀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林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一把抢过旁边助手手中那个沉重的、布满微型电极的银白色意识强制分离器——冰冷坚硬的金属圆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如同执行最后的审判,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按在苏晚星光洁却冰冷如同大理石的额头上！
嗡——！！！
巨大的主屏幕上,两股狂暴到极点的数据流瞬间显现、碰撞！如同两条来自远古洪荒的灭世巨蟒,凶狠地绞杀在一起！一股极其微弱、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的鹅黄色光点流,代表着苏晚星残存的本我意识碎片,它如同受伤的小兽,左冲右突,发出无声却充满极致痛苦、恐惧和不甘的悲鸣尖啸；另一股则是汹涌澎湃、无边无际、散发着吞噬一切光明的无尽恶意的墨黑色浓雾洪流！正是深渊病毒的本体！
黄色光点在狂暴的黑色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每一次碰撞、接触,光点流就被无情地撕裂、吞噬一大片！代表苏晚星意识的鹅黄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稀薄…如同被无尽黑夜吞噬的、最后一点星光…
林溪死死地盯着屏幕,牙齿深深咬进下唇,鲜血的咸腥味在口中弥漫也浑然不觉。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助手们屏住呼吸,脸色同样苍白,整个停尸间死寂得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昏迷母亲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
终于…最后一点微弱得如同夏夜萤火虫般的鹅黄色光点,在墨黑色狂潮的疯狂撕扯和吞噬下,顽强地、绝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燃尽的烛芯,无声地、彻底地熄灭了。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嗡鸣声戛然而止。
所有监护仪器的屏幕——心电、脑电、血氧、生命体征…瞬间归为一条条笔直、冰冷、象征着永恒寂灭的直线。只有象征生命终结的监护仪,发出单调、悠长、如同为逝者敲响的丧钟般的、拖长的悲鸣——
滴——————————————
晚星！我的女儿啊——！！刚刚苏醒的母亲看到那永恒的直线,再次发出彻底崩溃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绝望哀嚎,声音撕裂了停尸间冰冷的空气,将最深沉的绝望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林溪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和灵魂,颓然地松开紧握分离器的手,沉重的金属圆盘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她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冷冻舱壁,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几乎无法站立,身体缓缓下滑。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苏晚星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意识火种,也被深渊那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同化、湮灭了…她的目光无意识地、空洞地扫过苏晚星那只从营养液中滑落、无力地垂在舱外、苍白僵直的手。
少女毫无血色的手心,在惨白无影灯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皮肤质感的、金属般的反光
林溪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悸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电流,瞬间压过了沉重的疲惫和绝望！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不顾满身的血污和粘液,跪倒在冷冻舱边,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掰开苏晚星冰冷僵硬、如同寒冰雕刻而成的手指。
一枚小巧的、水滴形的、通体散发着微弱却纯净幽蓝光泽的全息芯片,静静地躺在少女毫无生命气息的掌心。冰凉,光滑,如同美人鱼凝固的泪滴。
当林溪带着染血手套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到那枚冰冷芯片的瞬间——
嗡！
一个微小的、却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的苏晚星全息投影,旋转着从芯片上方浮现出来。投影中的少女,脸上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恐惧,没有了被禁锢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的、释然的、甚至带着一丝洞察一切后的狡黠微笑。她的嘴唇开合,无声地诉说着什么。紧接着,芯片内置的微型高保真扬声器,将一句轻柔却无比清晰、带着少女特有语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感的话语,送入林溪的耳中,也如同惊雷般在她被黑暗侵蚀的脑海中炸响：
若你见到此,我已挣脱牢笼,归于自由。真相…在深渊的反面…小心…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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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带着一丝虚弱的暖意,透过法医中心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在金属办公桌面上那份封面印着绝密封存字样的结案报告上投下苍白而冰冷的光斑。林溪关掉了悬浮在面前的新闻聚合页面。铺天盖地的头条都是永生科技集团股价崩盘、核心资产被冻结、宣告破产清算的爆炸性消息。各种专家分析、阴谋论调充斥版面。而在财经版块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滚动快讯栏里,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标注着：…关于近期本市及周边地区发生的多起植物人维生设备突发异常导致群体性脑死亡事件,联合调查组发言人今日表示,事故原因仍在深入调查中,初步排除外部网络攻击可能,不排除设备自身系统性故障或操作流程存在重大疏漏…
她重重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连续数十小时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和神经紧绷带来的疲惫深入骨髓,像沉重的铅块压在身上,连抬起手指都觉得费力。右臂的麻痹感和深入骨髓的灼痛并未随着时间消退,反而像藤蔓般缠绕得更紧,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不受控制的抽搐。她无意识地用左手摩挲着桌面上那枚冰冷的水滴形芯片。苏晚星最后留下的信息,那个关于深渊病毒真正源头、关于永生科技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庞大势力网络、以及那句真相在深渊的反面的线索,在她提交最终报告后不到十分钟,就被最高保密部门——代号零号黑域的特勤小组——紧急带走。芯片被装入一个铅合金密封盒,施加了多重物理和量子加密,列为零号黑域最高机密。她甚至不知道里面的数据是否已被彻底物理销毁,或者…被某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手妥善保管。
神经接入环再次启动,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带来熟悉的微麻感和一丝…异样的悸动。她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只是去那个虚拟的墓碑前,献上一束无人知晓的白菊,说一句迟来的、沉重的道歉。或许,也是为了确认那个萦绕心头的、不祥的预感。
新纪元虚拟墓园。天空飘着细密的、由数据模拟的冷雨,雨水无声地穿过虚拟的伞面。林溪的化身撑着一把透明的数据伞,走到一块素白简洁的墓碑前,碑上清晰地镌刻着苏晚星的名字和生卒年。雨水顺着碑面滑落。她将一束散发着柔和白色光芒、由纯净数据流构成的数字白菊,轻轻放在冰冷的碑石前。
就在白菊的花瓣接触碑石表面的瞬间,墓碑光滑的材质上,一行细小的、如同用最纯净的星光临时写就的字迹悄然浮现,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仅仅维持了一刹那,又迅速隐没在雨水中,快得如同意识恍惚间的错觉：
小心镜子。它在看着你。
镜子！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猛地沉入冰窟！克隆体临死前那诡异的笑容和话语、徐朗本体眼中冰冷的漠然、自己右臂那挥之不去的异样侵蚀感、苏晚星最后留言的警示…所有碎片化的不安瞬间串联起来,化作一股冰冷的洪流冲击着她的意识！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警觉,猛地转过身！
身后,是墓园哥特式拱门入口处,一面巨大的、装饰性的落地数据窗。窗面光洁如镜,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虚拟化身：一身肃穆的黑色虚拟风衣,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疲惫、惊疑和一丝深藏的不安。
还有…她倒影的右手手背上。
一道墨色的、扭曲盘绕、栩栩如生如同古老邪恶图腾的蛇形纹路,在她倒影的手背皮肤下清晰地浮现出来！那纹路甚至极其诡异地、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然后,如同沉入浑浊水底的墨滴,又迅速地隐没、消失！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林溪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抬起自己的虚拟右手,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虚拟的皮肤光洁如初,白皙细腻,没有任何纹路或异色！
幻觉不！那感觉如此真实！
她猛地抬头,心脏狂跳,死死盯住落地窗中那个属于自己的倒影。倒影里的她,也正透过虚拟的、连绵不绝的冷雨雨幕,静静地、深不可测地回望着她。眼神深处,似乎比真实的她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窗外的虚拟冷雨,无声地、连绵不绝地滑落,在光洁的窗面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如同无声流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