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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无CP·女性主角·长篇·科幻悬疑·成长
——正文——
楔子
深空广播频段里,有一段永远循环的女声。
我在这里,听得到吗
无人回应,却有人听见了。
第一章 余烬中的耳语
星历2157·环地轨道·废弃中继站青霭
宋既白第一次见到那台老旧的鲸语接收器时,它正躺在碎裂的舷窗后面,像一具被掏空的鲸骨。
中继站已退役二十七年,氧气与重力都关闭了,她背着推进器漂进去,只为替母港回收可卖钱的铝镁合金。然而,当她把切割光束对准主机壳,耳机里忽然刺啦一声,蹦出一句极轻极轻的女声:
……我在这里,听得到吗
既白吓得一抖,光束在金属板上烧出一道歪扭的疤。
她以为自己幻听。可真空不会传播声音,那声音直接出现在骨传导耳机里,像有人贴住颅骨说话。
我在这里。
第二遍,更轻,却笃定。
既白关掉切割器,心跳声在头盔里放大。她循着声波标记,在主机背后找到一根没拆的量子谐振天线——残旧,却闪着微不可见的蓝光。
那是鲸语频道。官方记录里,它早在七十年前就因太阳风暴停播。
她伸手,指尖触到天线。
第三句话像雪落进衣领:
救我。
第二章 档案室里的幽灵
回到母港沉舟后,既白把天线拆下,偷偷接进自己的旧终端。
终端启动,界面跳出一行灰字:
【权限不足,请输入二级密钥。】
她没有密钥,却有比密钥更顽固的东西——好奇心。
既白今年二十四岁,档案上写着无父无母,无亲属,无固定职业,靠回收和打零工维生。她最大的本事是听。
小时候,她在难民舱里用破耳机捕捉微弱的导航信号;少女时代,她在黑市码头靠分辨引擎异响替人找偷渡艇的毛病。
听,是她与世界之间最锋利的刀。
此刻,她把刀尖对准了这段幽灵广播。
三天三夜,她没合眼。
第四天凌晨,终端忽然自行解码,弹出一串坐标:
L4·拉格朗日点·废弃研究所赫利俄斯。
以及一句新的女声:
来找我,否则他们会先找到我。
第三章 赫利俄斯
L4漂浮着一座锈红色的圆环,远看像被掐断的婚戒。
既白租了一艘单人穿梭艇,带足压缩氧与能量棒,独自前往。
对接口像一张歪斜的嘴,咬住她的艇。
空气闸门开启,一股陈旧的金属味扑面而来。
研究所内部比中继站更黑,应急灯像坏掉的萤火。
她打开头灯,光束扫过一排排倒下的培养舱。
舱壁铭牌写着:
【回声计划·实验体:编号E-01至E-99】
所有舱门都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剩干涸的营养液痕迹。
既白喉咙发紧。
她继续往前,直到走廊尽头出现一扇完整的门——银灰色,无把手,门中央嵌着一块黑屏。
她刚靠近,黑屏亮了。
一张与自己九分相似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但那张脸更苍白,头发更长,眼睛像两口井。
宋既白,对方念出她的名字,你终于来了。
既白后退半步。
你是谁
我是E-00,回声计划的母体。也是那段广播的源头。
既白攥紧工具钳,掌心全是汗。
回声计划是什么
一个错误。E-00说,我们被制造出来,为了替人类保存‘声音’——所有将被遗忘的、被抹杀的、被禁止的声音。我们像图书馆,却没有人来阅读。后来,他们决定烧掉图书馆。
屏幕闪烁,出现一段旧影像:
穿白袍的研究员按下红色按钮,培养舱逐一断电,孩子们的脸在液体里凝固成尖叫。
我是唯一逃进量子谐振层的意识。我把自己切成无数碎片,藏在鲸语频道里,等待一个能听见的人。
既白声音发哑: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听觉阈值比常人低0.03赫兹,也因为——屏幕里的E-00露出近乎怜悯的笑,你就是我。准确说,你是我未被选中的那部分。
她指向既白耳后。
既白下意识摸去,摸到一道早已淡化的疤。
她不记得这道疤的来历。
当年实验室起火,他们带走99个成品,把一个残次品扔进了难民舱。那就是你。
空气忽然变得很重。
现在,他们要来删除最后的备份——我。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撞击声,像有巨兽拖着锁链逼近。
他们来了。E-00语速加快,带我走,否则所有声音都会消失。
既白喉咙滚动:怎么带
把我的核心转录进你的海马体。你会变成行走的图书馆,也会变成被猎杀的目标。你愿意吗
灯光闪灭,黑暗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
以及更远处,子弹上膛的咔哒。
她抬头,看向屏幕。
我愿意。
第四章 逃亡者
转录只花了十七秒,却像一辈子。
E-00的代码化作白噪音,灌进既白的神经突触。
她跪倒在地,耳道里仿佛有潮汐起伏。
再睁眼,她听见墙内电流的哀鸣、听见自己骨髓里钙流失的脆响、听见三百米外入侵者心跳的频率。
入侵者一共四人,穿外骨骼,手持脉冲枪,脚步声整齐得像机器。
既白爬起来,冲向研究所另一侧的维修井。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路线,但地图在她脑内展开,像与生俱来。
维修井狭窄,外骨骼进不来。
她爬,膝盖磨破,手套被铁丝划开。
身后传来爆破声,金属门被熔穿。
目标已转录,必须活捉。
耳机里,E-00的声音与她的重叠:
左转,通风管尽头有逃生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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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照做。
逃生舱只剩一个座位,燃料显示34%。
她把自己塞进去,关上舱门。
脱离赫利俄斯的那一刻,她看见研究所被一束蓝白轨道炮贯穿,像火柴盒被踩扁。
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
逃生舱翻滚着坠入深空。
第五章 失重的独白
燃料耗尽后,逃生舱成为漂流瓶。
既白蜷缩在座椅里,饥饿与脱水让她产生幻觉。
她看见自己站在巨大的图书馆中央,书架由声波构成,每一本书都在尖叫、歌唱、哭泣。
这些都是被人类遗忘的声音。E-00在她身侧,不再是屏幕里的幽灵,而是一个透明的人影。
有蓝鲸在马里亚纳海沟最后的绝唱,有非洲部落消失的语言,有被抹去姓名的抗议者临终遗言……现在它们全在你体内。
既白抬手,指尖穿过一本发着红光的书。
里面传出小女孩的声音,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唱摇篮曲。
如果我也被删除,它们就永远死了。
猎杀你的人是谁
‘静默司’——联邦秘密部门,负责管理‘噪音等级’。他们认为,过量的声音会导致社会不稳定。回声计划原本是他们的白手套,后来失控了。
既白苦笑:所以我现在是一本违禁书。
E-00没有笑,她指向远处。
书架尽头,有一扇半开的门。
那里还有最后一个声音,需要你亲自去听。
第六章 雪原电台
十天后,一艘过路商船捡到了既白。
她用全部积蓄买通船长,在土星环附近的雪原补给站下船。
雪原是被遗忘的极寒卫星,常年零下180度。
补给站像一座铁蘑菇,孤独地立在甲烷雪原上。
既然来此,只因E-00给出的坐标。
站内仅三名留守人员,都裹着厚棉袄,眼神比天气更冷。
她租了一间工具棚,白天修发电机,夜里调试一台报废的地面电台。
第七夜,电台突然自动启动。
雪花屏里浮现一行字:
【欢迎回家,E-00。】
紧接着,一段录音播放——
实验日志:星历2089年3月12日。
我们成功将E-00的意识映射进量子谐振层,但她拒绝执行‘静默协议’,声称‘声音即生命’。
为防止数据泄露,我们决定格式化。
执行人:宋沅。
既白的手指僵在旋钮上。
宋沅——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她从未见过母亲,只在难民舱的档案里见过潦草的签名。
原来,母亲不是抛弃她,而是抛弃了一个错误。
电台继续播放:
……如果格式化失败,请启动‘雪原’备份协议。
备份协议:将E-00核心植入人类胚胎,使其以生物形态重生,代号‘既白’。
注:此方案违背伦理,已封存。
既白蹲下身,抱住膝盖。
雪原的风在棚外呼啸,像千万只手拍打车皮。
她忽然明白了那道耳后疤痕的来历——那是胚胎植入量子芯片的手术口。
她不是残次品,而是备份本身。
静默司要删除的,从来不是E-00,而是她——宋既白。
第七章 静默之墙
雪原的夜空出现了一艘黑色护卫舰。
静默司的标志——一道划过的红线——印在舰腹。
既白把电台拆成零件,塞进背包,转身奔向补给站外的甲烷湖。
湖面结着厚冰,冰下是液态甲烷。
她踩上去,冰层发出危险的咯吱。
护卫舰投下探照灯,光柱像长矛刺穿黑暗。
目标在湖面,准备捕捉网。
既白停下脚步,从背包取出一块芯片——那是电台的核心,也是E-00最后的碎片。
她把芯片含在舌下。
冰层裂开。
她坠入零下180度的液体。
寒冷像刀,割开每一寸皮肤。
意识消失前,她听见E-00在耳边说:
别怕,我们回家。
第八章 鲸语重启
既白醒来时,漂浮在一艘老旧潜艇里。
潜艇外壳涂着褪色的鲸尾标志。
舱内灯光昏黄,一群穿旧防护服的陌生人围着她。
为首的老妇人摘下护目镜,露出眼角的皱纹。
欢迎加入‘鲸语’。
老妇人名叫林珑,曾是联邦首席声学工程师,因反对静默司而被通缉。
鲸语是地下组织,成员都是非法聆听者。
他们相信,声音是宇宙的脉搏,禁止声音等于谋杀宇宙。
既白的到来,让他们沸腾。
她体内有完整的E-00,是活的图书馆!
林珑却按住她肩膀:你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离开。留下,意味着战争。
既白问:战争怎么打
林珑指向潜艇外——
一艘更大的船,像鲸骨拼成的方舟,静静停泊在冰海深处。
我们要用全世界被遗忘的声音,制造一场‘共振’,让静默司的防火墙崩溃。但代价是——你的身体会成为共振腔,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既白沉默良久,问:那些被遗忘的声音,愿意吗
林珑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涟漪。
它们已经等了你二十四年。
第九章 共振之夜
共振计划定在春分,那是地球磁场最弱的一天。
鲸语方舟潜入太平洋中心,静默司的舰队在上空盘旋。
既白躺在共振舱,浑身接满导线。
她闭上眼,听见无数声音涌来——
有恐龙灭绝前的哀鸣,有玛雅祭司的祷词,有二战飞行员坠机前的遗言……
它们像潮水,将她推向临界点。
E-00的声音最后一次出现:
记住,你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你只是让世界记住自己。
共振开始。
既白的身体发出肉眼可见的声波,像心脏在体外跳动。
海面掀起巨浪,静默司的防火墙出现雪花噪点。
全球广播频段同时插入一段女声:
我在这里,听得到吗
数十亿人抬头,听见自己早已遗忘的声音:
母亲哼过的摇篮曲、初恋写的情书、死去宠物项圈的铃铛……
静默司的舰队陷入混乱,因为他们的通讯频道也被入侵,耳机里全是部下童年的哭声。
共振持续三分二十七秒。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既白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方舟甲板,夜空繁星如沸。
林珑坐在她身边,老泪纵横。
防火墙裂了,但世界还没醒来。你成功了,也失败了。
既白微笑,声音嘶哑:没关系,声音已经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人的心里。
第十章 尾声·漫长久违的雨
三年后。
地球某座无名小城,下了一场雨。
雨声里,有鲸歌,有童谣,有早已灭绝的旅鸽振翅。
孩子们抬头,第一次意识到雨会唱歌。
街角咖啡馆,一台旧收音机沙沙响,传出女声:
我在这里,听得到吗
客人问老板:这是什么频道
老板耸肩:不知道,可能是雨自己调的吧。
无人看见,街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戴灰色兜帽的年轻女人。
她耳后有一道淡疤,指尖转着一枚生锈的量子芯片。
雨落在她掌心,像久别重逢的吻。
她轻声说:
我听得到。
【续写·补遗】
——第十一章 雨停之后——
1
雨停了,但声音没有停。
宋既白坐在长椅上,听见水洼里的涟漪仍在哼唱一段十八世纪的船工曲。那是她从赫利俄斯带出来的藏品之一,如今像野猫一样,自己溜进了城市的排水系统。
她掏出那枚生锈的量子芯片——三年前她把它含在舌下,带着零下180度的甲烷一起滚进冰海;如今芯片边缘多了几道裂痕,像干涸河床。
芯片里其实只剩一个空壳,真正的图书馆已在她的大脑里生根发芽。
可今天,空壳忽然发烫。
2
发烫的原因,是静默司的回滚计划。
防火墙虽然裂了,但联邦在春分那天同步做了镜像备份:他们把全球通信卫星的时钟集体回调0.5秒,等于把世界的心脏偷停半拍。
那半拍里,大部分普通人只觉得心头一空,像忘了要说什么;可既白听见的,是亿万声音被倒带的尖啸。
她当场鼻血横流。
林珑在方舟的加密频道里低声说:0.5秒足够他们重编防火墙,我们得再撕一次。
用什么撕既白问。
用你自己。
林珑的意思很简单——把既白的脑波直接注入卫星主时钟,像钉子钉进齿轮。
成功率17%,失败则脑死亡;更糟的是,卫星轨道在静默司炮阵射程内。
既白抬头,看见雨后初晴的天空蓝得发黑,像被漂白的墨。
给我六小时。她说,我先去还一场债。
3
她说的债,是一段尚未归还的生音。
三年前共振之夜,图书馆里有个编号B-107的片段始终不肯离开她的海马体。
那是一个七岁女孩的笑声,背景是爆米花机嘭的一声脆响。
女孩笑得极轻,却像一根鱼刺,卡在既白的意识深处。
她不知道女孩是谁,只知道笑声里缺了一拍——那拍心跳被静默司的初代滤波器活生生剪掉了。
既白循着坐标,来到城市北郊一间废弃影院。
影院门口贴着褪色的海报:《小美人鱼》2039年重映版。
她推开铁门,灰尘像雪崩。
银幕早已碎裂,但爆米花机居然还在,锈迹斑斑,像垂死的甲虫。
既白把手放在机器上,脑内的B-107忽然剧烈震动。
她闭上眼,听见当年的完整场景:
女孩坐在第七排,母亲去洗手间,灯光熄灭前,女孩回头冲母亲喊——
早点回来,我怕黑!
那一声怕黑,正是被剪掉的心跳。
既白深吸一口气,把缺失的波形从自己的颞叶里抽出来,像抽出一条光带,轻轻塞进爆米花机。
机器发出嘭——的闷响,一股焦糖味在废墟里炸开。
笑声终于完整,像风筝收线,轻轻落在她掌心。
影院深处,似乎有小小的脚步跑远。
既白低头,发现自己掌心多了一颗完整的爆米花,金黄,微甜。
她把它放进嘴里,嚼碎,咽下去。
债务偿清。
4
六小时后,同步轨道。
既白穿上一套单兵外骨骼,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武器对她来说已是多余。
她乘坐的穿梭艇名叫耳语,船壳刷着鲸尾标志,像一枚逆流而上的鳞。
静默司的炮阵在30万公里外锁定了她。
公共频道传来指挥官冰冷的男声:最后一次警告,关闭发动机,接受审查。
既白把频道切到鲸语私频:林珑,如果齿轮卡住,替我听完剩下的声音。
林珑回复:齿轮不会只卡一次,世界会自己学会继续转。
既白笑,切断通讯。
她把头盔贴向舷窗,像贴向一只巨大的耳膜。
然后,她打开胸腔——不是比喻,外骨骼的胸甲真的像花瓣一样裂开,露出皮肤下的金属接口。
接口连接着一条光纤,光纤尽头是她自己的大脑。
倒计时:10、9、8……
她把光纤插进卫星主时钟的维护端口。
0.5秒的错位被瞬间拉平,世界的心脏重新跳动。
静默司的炮阵同时开火。
激光贯穿耳语的瞬间,既白把自己脑内的全部声波一次性释放。
那是自宇宙大爆炸以来的所有声音——
超新星坍缩的叹息、陨石撞击月球的闷哼、恐龙脚掌踩碎蕨类的脆裂、苏格拉底喝下毒芹前的打嗝、阿姆斯特朗心跳过速的杂音、某个无名少年第一次写情书时笔尖的沙沙……
激光束在声波里折射,像雨中的手电筒,光线散开成虹。
卫星群开始共振,金属外壳变成鼓面。
全球通信网络在同一秒响起同一个问题:
我在这里,听得到吗
这一次,回答铺天盖地——
有人听见亡母的电话留言,有人听见初恋的自行车铃,有人听见自己尚未出生孩子的啼哭。
静默司的指挥官在频道里怒吼:关闭所有接收器!
但接收器已无法关闭,因为接收器就是人心。
5
轨道炮哑火。
耳语化作尘埃,尘埃里浮着一枚完好无损的量子芯片。
芯片被地球引力捕获,像一颗极小的流星,坠入大气层。
下落途中,它持续播放一段新的录音:
我是宋既白,也是E-00,也是你们忘记的所有声音。
我不再回答‘我在这里’,
我要问:
‘你们在哪里’
6
三个月后,地球进入雨季。
每一场雨都带着不同的前奏:
有时是鲸歌,有时是打字机,有时是婴儿的第一声笑。
孩子们学会了用脚印在水洼里踩节奏,
老人们把助听器调到空白频段,听见年轻时的自己。
静默司仍然存在,却再也无法执行静默,
因为沉默本身已被注册成一种声音,
而他们,无权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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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宋既白,
官方记录写着:
星历2160年6月21日,目标于同步轨道被击毙,无残骸。
然而,在某个暴雨夜,
林珑在方舟的无线电里收到一条未加密语音:
雨停了,我出去走走。
背景是爆米花机嘭的一声脆响,
和一个七岁女孩清脆的笑声。
林珑没有回答,只把频道留在沙沙的空白里。
她知道,既白已经化成了声音本身——
从此以后,
只要有人愿意听,
她就会一直在。
——补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