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旱魃逞虐
建安二年的炎夏,恰似无尽冗长的幽梦,许昌城外广袤的麦田里,枯槁的麦穗于炽热的风中瑟瑟哀嚎,仿若垂死老者那颤栗不止的指爪,无力地倾吐着绝望。
烈日如炙,大地仿佛被置于蒸笼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连蝉鸣都显得萎靡不振。
城墙上巡逻的士卒们汗流浃背,铠甲被晒得滚烫,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曹操伫立在城楼之上,俯瞰着皲裂如龟甲般的大地。他身着轻薄的丝质长衫,却仍被汗水浸透。手中紧攥的竹简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那竹简上密密麻麻记载着各地灾情,每一道墨迹都像是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头。
兖州颗粒无收,豫州收成锐减七成......荀彧那低沉的声音,自曹操身后幽幽传来,仿若死神的宣告,各地已然上演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将目光投向更远处。他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正试图挖开干裂的河床,寻找可能的地下水。他们瘦骨嶙峋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渺小,如同蝼蚁般挣扎求生。一阵热风卷起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
文若,他突然开口,声音因干渴而略显嘶哑,南阳之地情形怎样
张绣此人倒是狡黠。郭嘉轻摇羽扇,款步走近,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讥讽的冷笑,他公然开启宛城粮仓,引得四方流民如蚁附膻,纷纷前往投奔。
曹操眼眸中精光一闪,大步流星地走到军事沙盘前,手指重重地戳在宛城所处的位置:张绣不过仅有万余兵马,竟胆敢如此收买人心
沙盘上的小旗,被他指尖带起的劲风拂得左右摇晃,好似在畏惧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凝视着宛城的模型,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经在西凉铁骑下败退的将领形象。
张绣,一个本不足为惧的小人物,如今却借着天灾在收买民心。这让他胸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手指不自觉地收拢,将一面小旗捏得粉碎。
报——传令兵一路疾奔而来,脚步匆匆,荆州牧刘表遣使者送来粮车三十辆!
曹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刘景升倒是深谙世故,善于做人。他转身望向窗外,看见车队正缓缓驶入城门,车辙在干裂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先是张绣,现在又是刘表,一个个都想在这乱世中收买人心。
他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案上竹简被震得哗啦作响:传令!明日校场点兵,本相要亲自率军征讨南阳!
夜深人静之时,曹操依旧在书房中全神贯注地研读地图。摇曳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跳动的阴影,案几之上,摆放着三封密报:张绣近日大肆招募西凉旧部、宛城各处增设箭楼、刘表次子刘琮秘密到访......
他拿起最厚的那封密报,细细阅读。这是关于张绣叔父遗孀邹氏的情报。据密探描述,邹氏年方二十五,容貌倾城,尤其擅长音律,常于月下抚琴自娱。
曹操不禁想象,在这样炎热的夏夜,那位寡妇是否也如现在这般难以入眠她会在何处抚琴琴声可会飘过宛城的高墙,传到城外饥民的耳中
父亲。曹昂手捧着药碗,脚步轻盈地走进书房,您该服药了。
曹操抬起头,目光落在这个自己最为器重的长子身上。年仅二十岁的曹昂,眉目清朗,英气逼人,腰间佩剑的缠绳,还是曹操亲手为其系上的。
昂儿,依你之见,为父此番该不该兴兵这一战
曹昂轻轻放下药碗,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出一条路线:张绣盘踞宛城,若我军能够速战速决,当可对刘表形成震慑。说着,他忽然压低声音,神色凝重,但孩儿听闻,张绣帐下有谋士贾诩......
曹操纵声大笑,毫不留情地打断曹昂的话:不过是一个迂腐酸儒罢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素未谋面的邹氏。据说她肤若凝脂,眉如远山,尤其那双眼睛,如同秋水般清冷透彻。曹操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伸手松了松领口。
父亲,您在想什么曹昂关切地问道。
曹操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无妨,只是天气闷热,让人心烦意乱。你去休息吧,明日还要随军出征。
次日黎明破晓时分,五万大军已然整齐集结完毕。曹操身披明光铠,在晨曦的映照下,宛如一尊降临人间的金甲神祗,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他高高举起倚天剑,剑锋反射出的耀眼阳光,刺得士兵们纷纷眯起双眼。
张绣与流寇狼狈为奸,公然劫掠皇粮!曹操的声音,如洪钟般在旷野之上久久回荡,今奉天子诏命,本相特来讨逆安民!
他的目光扫过整齐的军阵,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等攻下宛城,定要亲眼见见那位传说中的邹氏。若她真如密报所言那般美貌,或许可以......
在铁甲铿锵的声响之中,唯有荀彧敏锐地注意到,曹操将一卷密信塞入袖中——那是邹氏兄长在张济死后,寄往许昌的求救信函。谋士的眉头微微一蹙,几不可察。
2
不战而降
七日后,曹军先锋如疾风般已抵达博望坡。斥候前来禀报军情之时,曹操正在营帐之中与诸位将领商议战事。
宛城四门紧闭夏侯惇独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恰似饿狼见到猎物,末将愿亲率三千精兵,趁夜袭城!
曹操却将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曹昂:你意下如何
孩儿仔细观察过此地地形。曹昂徐徐展开亲手绘制的舆图,上面山川地势一目了然,宛城北临淯水,若我军强行攻城,张绣必定会焚毁渡桥。依孩儿之见,不如......
话尚未说完,营帐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典韦手提双戟,如猛虎般冲了进来:主公!宛城派来使者!
来者竟然是贾诩。这个身形清瘦的文士,在跪拜之时,曹操敏锐地注意到,他腰间所佩的玉佩,与邹氏信中所描述的传家之宝别无二致。
张将军愿献城归降。贾诩的声音,清冷而平静,只求丞相能够保留其麾下部曲。
程昱赶忙附在曹操耳边,低声说道:此事恐怕有诈。
曹操却纵声大笑,伸手将贾诩扶起:文和请起。他的手指在对方掌心微微摩挲了一下,意味深长,本相向来最是爱惜人才。
他的目光在贾诩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任何可疑的痕迹。这个看似谦卑的谋士,眼神却深不见底,如同古井般平静无波。曹操忽然想起密报中提到的,贾诩与邹氏关系颇为密切,常于亭中对弈。
听闻贾先生精通音律曹操状似随意地问道。
贾诩微微一愣:略知一二,不及邹夫人精通。
这个名字从贾诩口中说出,让曹操心头一颤。他强自镇定,继续问道:哦邹夫人也擅长此道
邹夫人琴艺冠绝宛城,尤其擅长《广陵散》。贾诩答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不过自张济将军去世后,夫人便深居简出,很少抚琴了。
曹操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情报。他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这般才艺。随即话锋一转,明日午时,本相将率军入城受降。还望张将军备好一切。......
次日晚上,曹操入城受降后在营帐之中摆开庆功宴。他特意让张绣坐在右侧首位,以示恩宠。酒过三巡,张绣那黝黑的脸庞已泛起醉意,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可怖。
听闻将军叔父张济......曹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留有遗孀在宛城
张绣手中的酒樽猛地一顿,酒液溅洒在虎皮垫上:叔母邹氏......确实孀居于此。
曹操注意到张绣表情的微妙变化,知道他对此事颇为敏感。这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那个能让张绣如此在意的女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张济将军生前与本相也曾有过交情。曹操缓缓说道,目光紧盯着张绣的反应,不知可否请邹夫人一见
张绣面色阴沉,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樽:叔母守寡多年,不见外客,还请丞相见谅。
曹操心中不悦,但面上依旧带笑:是本相唐突了。他举起酒杯,来,再饮一杯!
酒宴散后,曹操借故前往张绣府邸中闲逛。夜色已深,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庭院披上一层银纱。
他刻意向府邸深处走去,侍卫们不敢阻拦,只能远远跟随。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飘入耳中。那琴声凄清哀婉,如泣如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曹操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前。院门紧闭,但琴声却越发清晰。曹操站在门外,听得入神。
那琴声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似幽谷回响,技法之精湛,情感之充沛,令人心驰神往。
他想象着抚琴之人的模样:纤纤玉指在琴弦上翻飞,眉目低垂,神情专注......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曹操正要上前叩门,忽听院内传来一声轻叹,那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清脆悦耳。接着是衣裙窸窣之声,似乎有人起身离去。
曹操呆立原地,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他必须见到这位邹氏,必须亲眼目睹她的风采。这种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他暂时忘却了政治算计和军事谋划。
主公,该回去了。典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遐想。
曹操深吸一口气,最后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转身离去。但在心中,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这位神秘的邹夫人。
3
萧墙之祸骤起
翌日清晨,曹操以巡察宛城防务为由,特意迂回至邹氏所居的庭院附近。
那院墙并不高耸,几枝白梅从墙头斜逸而出,于这溽暑盛夏之中,竟不合时宜地绽放着莹白如雪的花朵。
曹操不由停下脚步,凝目而视,心中暗自思忖:这违背时令的花开,莫不是某种预兆
丞相对此花兴致颇浓不知何时,贾诩悄然现身于曹操身畔,语气平淡得如同古井无波。
曹操收回目光,道:炎炎夏日竟能见梅,着实稀罕。
此乃邹夫人亲手栽种,贾诩解释道,听闻是用了独特的培育之法,故而四季皆可开花。
曹操心中一动,问道:哦邹夫人竟还精于园艺之道
贾诩微微点头:夫人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稍作停顿,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补充道,张济将军在世之时,常赞夫人为西凉首屈一指的才女。
这番言语,愈发撩拨起曹操的好奇心。他正欲再问,忽见院门微微开启,一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少女探出头来,瞧见他们,惊慌失措地又缩了回去。
站住!曹操喝住那丫鬟,你家夫人可在
丫鬟战战兢兢地行礼,回道:回丞相,夫人……夫人正在佛堂诵经……
曹操不顾贾诩阻拦,阔步迈向院门:本相有要事相问,前面带路!
踏入院内,只见曲径通幽,白梅肆意绽放,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穿过几道曲折的回廊,曹操终于在一间静谧的屋子前停住脚步。
透过半掩的窗棂,他瞧见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正跪在佛前,背影婀娜多姿,如瀑般的长发垂落。
邹夫人,曹操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冒昧打扰了。
那女子听闻此言,身躯微微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当她的容颜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曹操眼前时,这位历经无数美色的枭雄,也不禁为之一愣,呼吸瞬间停滞——邹氏之美,远超他的想象。
她眉如远处山峦,含着一抹翠绿,双眸恰似秋水,波光流转,肌肤仿若凝脂般细腻,唇若朱砂轻点。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澄澈见底却又深邃得如同幽潭,仿佛能洞悉人心。
丞相……邹氏朱唇轻启,声音宛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妾身不知丞相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曹操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看得痴了,赶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夫人无需多礼。本相听闻夫人琴艺超凡,特来讨教一二。
邹氏眉眼低垂,谦逊道:妾身技艺粗陋,恐怕污了丞相的清听。
夫人过谦了。曹操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昨夜聆听夫人抚琴,那余音仿佛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邹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旋即又恢复平静:原来昨夜丞相就在院外。她微微侧身,还请丞相入内奉茶。
室内的陈设简约却不失雅致,一炉沉香正袅袅升腾。邹氏亲自为曹操斟茶,一举一动优雅从容。曹操留意到她的手腕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
夫人独自一人居住在此曹操接过茶盏,不经意间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
邹氏迅速抽回手,向后退了一步:妾身乃守寡之人,只求清净度日。
曹操轻啜一口茶,目光却始终未曾从邹氏的面庞移开:张济将军离世已有三年了吧夫人正值韶华,又何苦将自己困于此地
邹氏脸色微变:丞相此言差矣。妾身生为张家人,死为张家鬼,岂敢怀有二心
曹操放下茶盏,突然伸手抓住邹氏的手腕:若本相许你荣华富贵,你可愿随我返回许昌
邹氏大惊失色,奋力挣扎:丞相请自重!妾身虽身份卑微,却也知晓廉耻!
夫人又何必如此执拗曹操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力将她拽入怀中,张济已然亡故,你又何须为他守节
邹氏又羞又怒,扬手便要打曹操耳光,却被他轻易抓住另一只手腕。二人僵持之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叔母是张绣的声音,您无恙吧
邹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低声哀求:求丞相放开妾身,若被绣儿瞧见……
曹操看着怀中佳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竟泛起一丝怜惜。但他很快将这情绪压下,反而凑近邹氏耳边,低声道:今晚我还会再来。言罢,才松开手,从容整理衣冠。
张绣推门而入,瞧见曹操在此,明显一怔:丞相怎会在此处
曹操面不改色:本相巡视至此,听闻邹夫人琴艺绝伦,特来拜会。
张绣狐疑地看了看邹氏,又看了看曹操,脸色阴沉下来:叔母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丞相请回吧。
曹操意味深长地瞥了邹氏一眼,转身离去。然而,心中那股想要占有的欲望,却愈发强烈——他曹操想要得到的,从来就没有失手过。邹氏越是抗拒,他就越是志在必得。
当晚,曹操果然再次来到邹氏院外。院门紧闭,不过他早有准备,命人翻墙而入,从里面打开了门。
院内一片漆黑,唯有佛堂还透着微弱的光亮。曹操推门而入,只见邹氏跪在佛前,背影显得单薄而坚毅。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丞相何必苦苦相逼妾身宁愿一死,也绝不失节。
曹操走到她身后,伸手轻抚她的长发:夫人又何必如此本相对你可是一片赤诚真心。
邹氏猛地转过身,眼中泪光闪烁:丞相所谓的真心,便是夜闯寡妇居所吗
曹操被她的泪水触动,但旋即又被怒火取代——他何时曾对一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过
邹氏!他一把将她拉起,别不知好歹!本相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
邹氏奋力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
不好!曹操猛地回过神来,中计了!
他刚松开邹氏,就听到门外传来张绣的怒喝声:曹贼!竟敢欺辱我叔母!
4
血夜之殇
叛乱的爆发,比众人预想的更为迅猛。当夜子时,万籁俱寂,曹操正在邹氏房中意图强行施暴。突然,营外传来阵阵激昂的西凉战歌,宛如一记记重锤,无情地敲醒了沉睡的夜幕。
他猛地推开窗户,只见无数火把如蜿蜒爬行的毒蛇,迅速朝着中军大帐游移而来。
典韦!曹操刚喊出声,房门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踹开。满身鲜血的典韦手持双戟,恰似战神降临人间:主公快走!西门尚未被攻陷!
混乱之中,曹操赤着双脚夺门而出,却发觉四面八方皆是喊杀声震天。一支火箭擦着他的耳畔呼啸飞过,瞬间点燃了身后的房梁。邹氏的尖叫声,很快便被熊熊燃烧的烈焰无情吞噬。
父亲!曹昂带着亲兵,如猛虎般杀开一条血路,东门可走!
话音未落,两侧屋顶陡然涌出无数弓箭手。典韦怒吼着举起门板抵挡箭矢,转瞬间,门板便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上马!曹昂将坐骑的缰绳,塞到曹操手中。曹操刚跃上马背,便听到箭矢入肉的沉闷声响。
回头望去,只见曹昂胸前插着三支羽箭,却依旧紧握着剑,坚定不移地护在他身后。
昂儿!曹操伸手去拉,却被如潮水般涌来的乱兵冲散。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曹安民带着数十名死士,毅然决然地反向冲入敌阵。少年将军的白袍,很快便被鲜血染成了刺目的殷红……
曹操在亲兵的护卫下狼狈逃出宛城,一路上心痛如绞。他不仅痛失了最为疼爱的长子,还失去了忠心耿耿的猛将典韦。而这一切的祸端,皆源于他对邹氏那难以遏制的欲望。
5
颍水之畔的痛悔
三朝过后,颍水之滨,氛围死寂如渊。曹操茕茕孑立,静跪在新竖的墓碑跟前,指尖仿若探寻珍宝般,轻轻摩挲着丰愍侯曹昂这几个镌刻的字迹,似欲将其镂刻进自己的魂灵深处。郭嘉悄然趋近,递上一卷竹简,声若蚊蚋:邹氏的绝笔……
曹操缓缓展开那绢帛,其上除了几句决然的绝命之辞,还有斑斑血渍晕染勾勒出半株残败的梅花。
曹操蓦的忆起那夜于白梅树下,邹氏临终所言:丞相可晓得,妾身院中梅树缘何于盛夏绽放彼时他只当是闺中怨女的呓语闲言,此刻却如遭雷霆轰顶,恍然惊觉,那竟是以血浇灌而成的诅咒。
荀彧手捧战报,声如细丝:此次折损精锐三千有七百……话语未尽,便被曹操一声暴喝截断。
这位纵横捭阖于乱世的枭雄,此刻却似个孤立无援的稚子,以拳捶地,纵声恸哭:我的昂儿……我的典韦呐!
恍惚间,他又瞧见了邹氏那饱含嗔怒的双眸。他终于醒悟,有些欲念,一旦任其恣肆,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这场因贪恋美色肇始的祸端,终将成为他此生最为刻骨铭心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