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绣娘蹲在廊下抹眼泪,手里攥着烧剩半截的丝线;护院们举着水桶来回奔突,水泼在还冒着火星的房梁上,腾起阵阵白雾。
“百鸟朝凤”苏昭容突然挣开他的手,月白褙子下摆沾了靛蓝染液,在青砖地上拖出条深青痕迹。
她发簪歪了,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却仍直往绣楼跑——那座两层木楼的雕花门被劈开半扇,檀木匣的锁扣落在门槛上,泛着冷光。
陈砚心脏猛地一缩。
他记得三日前苏昭容翻着绣谱跟他说,“百鸟朝凤”用的是南海珍珠磨的粉线,要晒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上绷。
若这图毁了,苏家别说垄断江南丝织,连“天下第一绣坊”的招牌都得砸。
他两步跨到苏昭容跟前,先伸手试了试门框的温度,确认没余火才护着她进去。
檀木匣歪在墙角,匣盖半开,陈砚眼尖地瞥见匣底那卷裹着蝉翼纱的绣稿——还在。
苏昭容跪下去捧起木匣,指尖发颤地抚过绣稿边缘,突然低低笑了声,又很快抿住唇,可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少奶奶!”染布坊方向传来老染匠的哭腔,“靛青缸炸了三缸,去年收的蓝草染剂全废了!
还有西厢房的蜀锦被人用刀划了二十多匹!“
陈砚转身时,正看见个小绣娘蹲在染液里捡东西——是半块绣样,金线绣的凤凰尾羽被染液泡得发乌。
他蹲下去,指尖碰到那半块绣样的瞬间,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光:【检测到苏家核心资产受损度73】。
“都起来。”他扯了扯染匠的袖子,声音不大,却像块砸进池塘的石头。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陈砚扫过人群,看见老账房攥着算盘的手在抖,护院队长的刀鞘还沾着木屑——显然刚劈过着火的房梁。“哭能哭回染剂?
能补好蜀锦?“他弯腰捞起染缸边的木杓,往地上重重一磕,”老周头,带五个护院去堵后门,别让可疑的人溜了;春桃,带绣娘们去库房,把没沾水的丝线全搬到前院;王账房,拿笔墨来,现在就记损失——“
“陈砚。”苏昭容突然拽他的衣角。
她不知何时把绣稿重新裹好,抱在怀里像护着命根子,“西厢房的蜀锦是要给云州刺史夫人的寿礼。”
陈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想起系统“人脉图谱”里标着,云州刺史跟苏二叔有三笔银钱往来。
看来这把火不只是毁东西,更是要断苏昭容的官商路子。
“王账房,寿礼蜀锦单独记。”他提高声音,“记清楚每匹的纹路、尺寸,回头我让人去益州调货——三日内补上。”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益州的蜀锦商队最快也要五日到云州,这小子老染匠张了张嘴,又闭上——毕竟刚才要不是这赘婿喊“先救绣楼”,现在怕连檀木匣都找不着。
苏昭容垂眸盯着怀里的绣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想起今早陈砚蹲在廊下啃包子,说“昭容你信我,这月的绸缎庄订量能翻两番”;想起昨夜他举着煤油灯帮她找掉在床底的绣针,说“染坊的事我查着了,周延那老匹夫最近总往城西赌坊跑”。
原来他早有准备,原来他说的“等进祠堂”,不只是翻旧账。
“少奶奶!”护院队长从后门跑回来,腰间的刀晃得叮当响,“后门墙角有半块火折子,刻着‘福来赌坊’的记号!”
陈砚接过火折子。
黄铜外壳磨得发亮,刻着的“福来”二字被蹭掉半边,却正好露出底下一行小字——“苏府西院”。
他捏着火折子的手紧了紧,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人脉图谱更新:周延与苏府西院(苏正廷居所)近三月银钱往来17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