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低垂,乔迁饭局散去。
众人一一道别。
这一次沈知言驱车离开,我却没有被迫跟他一起走。
新家的一切让我觉得无比陌生,我坐在院子大树旁的秋千上,看着天上繁星一闪一闪。
小时候我也总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看日出日落,看父母何时归家。
昏昏沉沉。
我在大树下待了一夜。
清晨,一股莫名的力道拉扯着我急速而行。
等我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到了沈知言的车上。
他换了一身黑色衣服,副驾驶上放着一束茉莉花。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却还是选择跟在了他身边。
郊区陵园。
连绵起伏的陵墓,处处透着静谧沉重之感。
看着熟悉的地方,我满腔情绪咽了回去。
“知言,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记得,三年前我死后便葬在这里。
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只要有人记得我,在我坟前烧炷香,我就可以顺利转世投胎。
就见沈知言走过漫长台阶,步行到一个青灰的墓碑前。
墓碑上面赫然写着——慈母沈氏傅琴琼之墓。
沈知言站在墓碑前,将茉莉花轻轻放下。
“妈,我要结婚了,和郁家那个小姑娘。”
我脸上浮起一抹悲凉。
这个称呼曾经是独属于我的,现在却是郁暖了。
沈知言的感伤我看在眼里,我在他身后轻轻拥住他,有些心疼。
“妈,别担心,我以后不会是一个人了。”他强撑着勾出一抹笑。
细雨连绵,整个陵园一片白雾茫茫。
沈知言站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下台阶。
走了不远,便看见前面有个长满杂草的墓碑。
沈知言本想绕过去,却正巧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掉落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弯腰捡起,但是翻过来一看,照片已经被雨水浸染糊掉,看不清逝者模样。
沈知言擦了擦照片上的水渍,想重新贴在墓碑上。
但旁边刚好经过的守坟人却摆了摆手:“不用贴了,这是个空坟。”
“空坟?”沈知言诧异一问。
守坟人点了点头。
“三年前就被人买了,但一直没葬骨灰盒,购买者也联系不到人,一直荒废在这。”
沈知言看了一眼,杂草掩盖住了名字,但隐隐看得出一个郁字。
他皱了皱眉,将照片倚靠在墓碑边上,深深一鞠躬后便离开了。
这次我却没有再和他一起离开。
我站在墓碑前,任眼泪席卷我的面庞。
沈知言不知道,但我清楚,这是我的墓。
天空响雷阵阵,豆大的雨滴在瞬间砸向地面。
我站在碑前失声痛哭。
雨水碰不到我,可寒意让我的灵魂一阵颤痛。
“我的骨灰去了哪里?”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我在这里哭到几近晕厥,可我所有的苦楚却无人知晓。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再一次去了爸妈的新家。
只是刚到家,却发现爸爸正抱着浑身是血的郁暖匆匆往医院赶。
我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医院,病房。
郁暖面色发白地躺在病床上,郁母陪在她身边,神色带着心疼。
“囡囡,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你要妈怎么活啊。”
郁母将郁暖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失去一般。
郁暖乖巧地安抚道:“妈,我下次会小心,不会让自己受伤流血的。”
“下次?!她死了,你已经没有血库……”说到这里,郁母突然止了话头。
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一幕的我,却脸色一白。
直至此刻,我才想起,姐姐郁暖从小有凝血功能障碍。
所以,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有利可图’。
在爸爸妈妈眼里,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价值,就是给郁暖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