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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月站在发布会后台,这是她在这的最后一天了,是她一直期待的圆满退场。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这是这场实验参数的最后一个检查了,可是此刻,一种不安却在王七月心底升出,屏幕上反射出她眼下连遮瑕膏都遮不住的青黑,这半个月后,她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有时梦见父亲躺在血泊里,指责自己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诺言,有时是父亲握着她的手说七月,我其实是被冤枉的,而薛浩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父亲被众人唾骂的画面。
王医生技术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神经传感参数已校准完毕。
她点点头,终于回过神来,目光扫过台下空荡荡的嘉宾席,本该出席的薛浩雪此刻正在江边草坪筹备订婚礼,而实验室大半成员也都被许棠叫过去帮忙布置会场和参加下午的订婚礼了,只有她和个别人,还守着这场注定无人喝彩的发布会。
直播三分钟后开始。耳机里传来导播的指令,这是当初她提议的,直播设备实验过程,也是业内首次,所以屏幕前很多同行和厂商都在等着。
王七月深吸一口气,摸向胸前口袋,那里原本完整的父亲手册,如今只剩被胶带粘合的残页。
手术机器人的画面在线上直播镜头里不断切换,王七月一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熟练的同步着手中的动作,一边还要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王医生,作为该项目的元老,对于此次别开生面的发布会,请问您是否紧张呢也许是看到她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主持人才如此一问。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父亲曾经问过我的一个问题,国产医疗器械何时能站上世界舞台今天我们终于做到了,只是可惜他却看不到了。
终于只要完成手术的最后一步--将模拟血管分离切开再接上,最后等着小白鼠从麻醉中苏醒就可以结束了,所有人都在屏息专注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血管吻合完成度99.9%！技术员和主持人的欢呼声在直播间回荡。
这个数字本该让她雀跃,可王七月却死死盯着那0.1%的偏差,恍惚间,她想起父亲从他最后一个手术室出来,那双他引以为傲的稳定的有力的双手,此时却因为帕金森症不住地颤抖着,甚至连最简单的缝合都已经无法完成。而
生命体征异常！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直播画面里,小白鼠突然在手术台上抽搐,原本被机械臂缝合的血管此时已经再次裂开,王七月扑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试图挽救,可是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告却始终不肯消失,就像自己父亲临终前不肯合上的双眼一样。
直播中断！导播的慌乱声音伴随着设备断电的嗡鸣。
黑暗笼罩的刹那,王七月的手机屏幕却同时亮起,那是童佳佳发来的视频,里面薛浩雪正单膝跪地在铺满红色玫瑰花瓣的舞台上,为许棠戴上那枚镶着蓝钻的戒指,戴上的同时,焰火在头顶绽放成心型,和自己背后小白鼠垂死的抽搐声和同事的惊呼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讽刺。
因重大工作失误,即刻起,解除与王七月的劳动合同！
公司群发的邮件,文字简短冰冷,给此刻的王七月直接判了死刑,连申诉的机会都剥夺了,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薛浩雪报复的对象,他把自己的项目、把自己的算法都送给许棠,默许发布会与订婚宴撞期,都是在等着此刻,让她在这场全球可以看到的发布会中,身败名裂,被同行嘲笑成为一个失败案例。
高铁站广播声响起时,王七月把抗抑郁药扔进垃圾桶里,最后回望了一眼让自己身心俱碎的城市,轻声低语薛浩雪,祝你幸福,此后余生,两不相欠,永不再见。
半个月后,王七月蜷缩在卫生院值班室的床上,摸出枕头下被撕碎又粘好的手册,默默念叨着,爸爸,对不起,最后还是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