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程鸢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正在挥手的孟时鸣。
她连忙转身接他进来,说要送他回去,他却找着各种话题。
聊到凌晨,孟时鸣非要留下,她找了很多借口拒绝。
看着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他的脸一下就耷拉了下来,语气里委屈巴巴的。
你是不是还在为我当年不告而别生气啊阿鸢,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我也喜欢设计师的工作,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离开的。我知道你会等我,所以我每天都很努力,把五年的研修进度压缩到了三年,就是为了能早点回来和你在一起。
看到他红着眼解释的样子,程鸢的心也软了下来。
我知道,我从没有怪过你,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看到她满脸心疼抱住了自己,孟时鸣趁热打铁,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你今天就留下来陪陪我嘛,三年没见,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再说了,我们当年离结婚就差一步了,我妈妈也知道我们的事,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听到这,程鸢知道她要是再拒绝,他肯定会生气,勉强点了点头。
夜里,孟时鸣一直想亲她,都被她用各种办法躲过了。
她怕他生气,连忙找了个话题,关心起了他在欧洲的生活。
提起这事,孟时鸣顿时来了兴趣,侃侃而谈了两个小时依然精神抖擞,还缠着要她分享在国内的生活。
沉默了一会儿,程鸢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回想起过去三年,除了他离开后,她颓废的那三个月,其余所有时间,她都是和温霆琛在一起。
但她绝对不可能让孟时鸣知道,她曾找过一个替身。
所以她思考了很久,才挑出一些听起来没那么可疑的事情告诉他。
也没什么,除了工作,放假的时候会去爬爬山,偶尔心情好了也会去海边吹吹风,下雪天就在家里躺着,佣人会送些甜点蛋糕来……
她说的都是一些很日常的片段,可孟时鸣的笑容,却冷了下来。
无他,仅仅是因为他们俩还没分手的热恋期,从不会做这些事。
他娇生惯养少爷脾气,所以从不会去爬山,海边人多又晒,他也不喜欢去,蛋糕甜点他虽然爱吃,但他清楚记得,程鸢并不爱吃甜食。
而喜欢在朋友圈分享山顶风光、录下海潮声音、晒出烘焙照片的,是温霆琛。
三年里,孟时鸣几乎每周都能在朋友圈刷到他分享的生活碎片。
他一开始也怀疑过,温霆琛是在故意秀给他看,所以无数次不经意给程鸢发消息求证过。
但她每次都说在公司忙,他断定她不会骗自己,慢慢就放下了疑心。
他满心得意地以为程鸢心里只会有他一个人,认定她看不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穷小子,所以从没有把温霆琛当成过对手。
可如今看来,他猜错了。
也赌输了。
但孟时鸣并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他压住心头涌动的不愉快,扣住程鸢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就要吻上去。
这一次,她依然躲开了,甚至推开了他,找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
我去一趟卫生间。
看着她急于离开的样子,孟时鸣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阿鸢,你不是说等我回来就和我结婚吗我们明天去领证好不好
灯影下,那道纤细清丽的身影定在了原地。
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鸢终于整理好表情。
转过身。
你不是说,想二十七岁以后再结婚吗还有两年呢。
看到她脸上那勉强的笑容,孟时鸣的心直直往黑暗里坠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一到法定结婚年纪,就迫不及待要和他结婚的女人,如今会说出这种话。
放在被子里的那双手蓦然攥紧。
可他脸上却依然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我变了,现在想早点结婚,你也变了吗
你也变了吗
这句话,像一支冷箭一样,刺进了程鸢的胸膛。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和以前不同了。
以前,和孟时鸣在一起时,她心里想的都是怎么照顾好他,让他开心,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他黏在一起。
现在,哪怕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她却频频想起温霆琛,担心他离开后的安全。
就连以前她求而不得的结婚证,如今再听到,她也只觉得像烫手山芋一样,避之不及。
可嫁给孟时鸣,不是她十八岁那年指天发誓,许下的宏愿吗
到底是为什么呢
程鸢依然想不明白。
而在这无声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的孟时鸣,如坠冰窖。
他强撑着站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往楼下走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之时,程鸢听到了他委屈的声音。
我妈妈身体不好,我先回去照顾他,你不用送我,早点休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程鸢听到这句话,莫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她就听见了下一句。
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阿鸢,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来的吧。
末了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询问。
反倒像是他在给自己重塑信心。
可如果真有信心,又何必加上那个吧呢
又怎么会在凌晨三点,一个人委屈巴巴地离开呢
透过窗户,看到孟家的车开走后,程鸢绷紧的身体,蓦地松懈了下来。
她扶着墙跌坐在地上,地板的凉意透过脚底传到心口。
无端地,她想起了拍卖会那天,温霆琛赤着脚逃离的背影。
那道劲瘦的身躯,慢慢跑出了她的视线,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以后,是真的无法再见了。
想起这个事实,程鸢心口突然泛起绵密的痛楚。
像是有蚂蚁在啃食一样,没那么痛,却让她无比慌乱。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他有没有发过消息。
可无论是短信还是电话,都没有任何动静。
点开微信,聊天界面和通讯里,都找不到温霆琛这个人了。
程鸢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又翻了好几遍,依然没有找到。
她想给他打电话,却根本没记住他的号码,只能给助理发消息问。
在等待助理回复的这段时间里,她把能想到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翻了,才发现他在离开前,把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看着空下来的房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天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再一次涌现出来。
而这一次,不再是梦。
她好像是真的,找不到温霆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