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过期管护指南 > 第9章
庆功宴散场时,已经快午夜了。沈砚拒绝了其他人续摊的邀请,让司机直接送自己回租住的公寓。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他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心跳得异常烦躁。
他想看看她,哪怕只是站在楼下,看一眼她窗口的灯。
车子刚拐进小区,沈砚的目光就定住了。单元门口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正是周珩的车——他在苏祈的朋友圈里见过,她发过和学生会成员的合照,背景里就是这辆车。
几秒后,车门打开,周珩撑着伞走了下来。紧接着,苏祈也下了车。雨丝在灯光里织成细密的网,周珩微微弯腰跟她说着什么,侧脸在雨幕里显得格外柔和。
然后,沈砚就看到了那个动作。
周珩抬手,轻轻将苏祈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亲昵,像做过千百遍一样。而苏祈站在那里,没有躲。
沈砚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握着车门把手的手猛地用力,指节捏得发白。司机刚想提醒他还没到楼下,就听见“砰”的一声,沈砚已经推开车门,大步冲进了雨里。
“苏祈!”
他的声音带着怒火,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祈和周珩同时回过头。看到沈砚的瞬间,苏祈的脸色“唰”地白了。周珩显然也认出了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礼貌地点了点头:“沈先生。”
沈砚没理他,目光死死盯着苏祈,一步步走过去。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雨。
“他是谁?”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周珩,最后落在苏祈脸上。
苏祈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说“是学长”,就被沈砚打断了。
“我问你们什么关系?”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需要他晚上十点多送你回来,还做这种动作?”
周珩皱起眉,上前一步挡在苏祈身前:“沈先生,您说话客气点。我是苏祈的学长,送她回来很正常。”
“正常?”沈砚笑了,笑声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正常到需要动手动脚?”
“你胡说什么!”苏祈猛地从周珩身后站出来,脸颊涨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有火苗在烧。
“我胡说?”沈砚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苏祈,你长本事了啊?谈恋爱都不告诉我了?是觉得我管太多,还是觉得他比我靠谱?”
“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沈砚步步紧逼,“刚才那动作,不是情侣是什么?还是说,你觉得瞒着我很有意思?”
他的话像冰雹一样砸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苏祈看着他眼底的怒火和失望,心里那根紧绷了两天的弦,“啪”地断了。l
前几天她下楼取订的牛奶,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见两个搬个小马扎坐在树荫下的邻居正对着公寓楼的方向闲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耳朵:
“就咱们楼里那个,总跟个大男人一块儿回来的小姑娘,看着才多大啊?”
“谁知道呢,那男的看着比她大不少,天天出双入对的。我看啊,八成是图点啥,等新鲜劲儿过了,有她哭的……”
后面的话像被风吹散了,她却攥着牛奶盒的手瞬间冰凉。那些没指名道姓的议论,像淬了毒的针,哪怕过了几天,想起来仍觉得耳膜生疼。
此刻她握着水杯的手又开始抖,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冲出去辩解,想嘶吼着告诉那些人,沈砚不是他们想的那种人。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力的沉默。是啊,她和沈砚,到底算什么呢?
他照顾她,护着她,给了她一个家,可他们之间,连一个明确的身份都没有。在别人眼里,他或许是资助者,是监护人,甚至……是邻居口中那种别有用心的男人。
而现在,沈砚用这种审问的语气,站在她面前,质问她和别人的关系。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极了父亲居高临下的姿态。
一股从未有过的叛逆和委屈,猛地冲垮了苏祈的理智。
她抬起头,迎着沈砚的目光,声音带着刻意压出来的冷漠:“他是我男朋友,又怎么样?”
沈砚愣住了,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周珩是我男朋友。”苏祈一字一顿地重复,眼睛里像落满了碎冰,“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交朋友、谈恋爱的权利。沈砚,你真以为你是我爸吗?”
她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发颤,却还是逼着自己说下去:“你照顾我几年,就真把自己当我爸了?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最后一个字说完,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雨还在下,落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珩惊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沈砚眼里的寒意吓得没敢出声。
沈砚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死死盯着苏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孤寂,又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决绝。
沈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宿舍的。
他没回苏祈住的那套公寓,那个地方,此刻像是烫脚的烙铁,让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他翻出柜子里的酒,一瓶接一瓶地灌。辛辣的液体流进喉咙,却麻痹不了心脏的钝痛。
“你真以为你是我爸吗?”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苏祈的声音,像带刺的鞭子,一遍遍抽在他心上。他知道自己今天失控了,那些质问,那些怒火,或许根本不是因为她谈恋爱,而是因为……他害怕。
他害怕她真的会爱上别人,害怕她会离开他,害怕自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她身边。
他照顾她五年,从她十四岁那个雨夜,在派出所门口抓住他的衣角开始,他就把这个小姑娘放进了心里。一开始是同情,是责任,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看着她笑会心动,看着她皱眉会心疼,看着她和别的男生说话会烦躁。
他把这份心思死死藏着,只敢用“哥哥”“监护人”的身份守着她,以为这样就能护她一辈子。却忘了,她总会长大,总会有自己的人生。
酒瓶空了好几个,沈砚趴在桌上,意识渐渐模糊。他好像又看到了五年前的苏祈,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他:“哥哥,我妈妈还会来接我吗?”
他当时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怕,以后有我。”
可现在,他却把她弄丢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凭着本能回了那套公寓。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的手一直在抖。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一点微光。他脱了湿透的外套,像个游魂一样走到沙发前,一头栽了下去。
苏祈是被渴醒的。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她摸索着下床,打开房门想去厨房倒点水。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影。
是沈砚。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刚好落在他脸上。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
苏祈站在原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刚才说的那些话,此刻像针一样扎着她。她知道自己太过分了,那些话,一定伤透了他的心。
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她转身想回房间,脚刚动了一下,就听到沙发上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呓语。
“祈祈……”
她的脚步顿住了。
沈砚翻了个身,似乎醒了。他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遥远的幻影。过了几秒,他撑着沙发坐起来,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没头没脑的说:“你回来啦。”
苏祈没说话,只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你喝酒了?没事吧?还好吗?”
沈砚盯着那杯温水,又抬起头看她。酒精放大了他眼底的情绪,有受伤,有不甘,还有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汹涌。他没接水杯,反而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酒气和雨水的湿冷,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祈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抽回手:“沈砚,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全是自嘲,“我来看看我的‘好妹妹’,看看她和新男朋友恩爱完,有没有空理我这个‘假哥哥’。”
他的话像冰锥扎进苏祈心里,她用力挣扎:“你放开我!你喝醉了!”
“我没醉。”沈砚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近一步。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我清醒得很。苏祈,你再说一遍,你喜欢他?”
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却掩不住那份灼热的温度。苏祈的心跳乱得像鼓点,脸颊被他捏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是又怎么样?放开我!”
“不怎么样...”只是觉得不甘心。沈砚的眼神暗得吓人,像酝酿着风暴的深海。
他低头,滚烫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苏祈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着酒精的味道,那是她熟悉了五年的气息,此刻却让她浑身发僵。她拼命偏过头,声音带着哭腔:“沈砚!你疯了!”
“是,我疯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从看到他碰你的时候就疯了。从……把你捡回来的那天起,就疯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苏祈心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沈砚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掠夺。他捏着她后颈的手用力,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苏祈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窒息感。她拼命捶打他的胸膛,可他的怀抱像铁笼一样坚固,纹丝不动。
“唔……放开……”她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眼泪混着屈辱的恨意滚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沈砚动作一滞。
就在这时,苏祈积攒了全身力气,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沈砚猛地松开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他捂着脸,眼神里的迷离瞬间褪去,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
苏祈跌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见。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却死死咬着唇,倔强地瞪着他,像一只被侵犯后竖起尖刺的幼兽。
“沈砚,你混蛋!”
这一声骂,彻底击碎了沈砚最后的防线。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看着她含泪的眼睛,看着她嘴角紧抿的倔强,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对她……
“祈祈……”沈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想上前扶她,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所有的理智和克制轰然倒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悔恨。
“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歉,直直跪在了她膝盖前。
苏祈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忘了落下。她从未见过沈砚这样,那个永远沉稳可靠、像山一样的男人,此刻竟然跪在她面前,姿态卑微得像个罪人。
“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沈砚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连苏祈都觉得疼。他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和刚才那道巴掌印重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我不该喝酒,不该发疯,不该对你做这种事……”他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声音里带着哭腔,“祈祈,你打我吧,骂我吧,怎么罚我都行……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受不了……”
他像疯了一样,一下下扇着自己的脸,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苏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嘴角渗出来的血丝,看着他语无伦次的忏悔,心里的恨意忽然就泄了气,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喝多了,只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只是……
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伤害了她。
苏祈猛地站起身,往旁边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你起来。”
沈砚停下手,抬头看她,眼里满是乞求:“阿祈……”
“我让你起来!”苏祈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沈砚,你这样……让我觉得更恶心。”
沈砚的动作僵住了。“恶心”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
苏祈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软,就会忘了刚才那阵撕心裂肺的恐慌。
“我回房间了。”她声音发颤,却努力维持着平静,“你……自己清醒点。”
说完,她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梯,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客厅里只剩下沈砚一个人。
他还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掌心的温度还残留着刚才扇在脸上的疼。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客厅里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他缓缓低下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压抑了五年的爱意,在这一刻以最狼狈的方式爆发,最终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无法挽回的伤害。
黑暗中,他听到自己压抑的呜咽声,像困在深渊里的野兽,绝望而痛苦。
房里,苏祈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她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来。
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他带着酒气的吻。可比起这些,更让她难受的,是沈砚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的样子,是他眼里那片碎裂的绝望。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那些话像刀子,不仅扎在沈砚心上,也扎在她自己心上。
父亲的电话像一根毒刺,扎进她心里最敏感的地方。那些关于“不清不楚”“别有用心”的指责,像魔咒一样缠着她。她急于证明自己和沈砚之间没有任何逾矩,急于划清界限,急于摆脱那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羞耻感。
可她选择了最伤人的方式。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泼在了那个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身上。
楼下传来酒瓶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压抑的咳嗽。苏祈的身体僵了僵,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她想去看看他,又怕看到他那双写满痛苦的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周珩发来的消息:“抱歉,今天没帮上你。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在。”
苏祈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后只是按灭了屏幕,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和沈砚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第三个人能插手的。
这一夜,谁都没睡。
房里的哭声断断续续,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停歇。楼下的客厅里,沈砚靠坐在沙发旁,一夜未动,只有指间的烟蒂积了满满一地,在晨光里泛着灰白的光。
五年的相伴,像一场漫长的梦。而现在,梦醒了,只剩下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