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生物钟比闹钟还准的林薇已经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涂防晒。她瞥了眼对面床上裹成蚕蛹的苏祈，抬手“啪”地一声拍在被子上：“苏大学霸，起床战斗了！再不起，早八专业课要迟到了！”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发出一声含混的呜咽，像只被打扰清梦的猫。苏祈把脸埋进枕头，试图用棉花的柔软隔绝现实——她可以在图书馆熬到凌晨三点啃完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却对清晨六点的阳光深恶痛绝。作为常年霸占专业第一的学霸，她唯一的“不完美”大概就是这副被早起封印的灵魂。
“再给我五分钟……”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五分钟？”林薇把防晒霜拧好盖子，俯身掀开她的被角，“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张教授的课你也敢迟到？上次是谁因为迟到半分钟，被他当众点名批评，罚站到下课的？”
苏祈一个激灵坐起来，乱糟糟的头发竖得像个鸟窝。张教授的《高级微观经济学》以严厉著称，不仅每节课点名，还喜欢随机抽查前一天的知识点，挂科率常年稳居全院第一。她抓过手机一看，七点二十三分——距离上课只剩三十多分钟，从宿舍到教学楼要穿过大半个校区，至少得走十五分钟。
“完了完了。”苏祈手忙脚乱地套衣服，冰凉的校服布料贴在皮肤上，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隔壁床的陈佳佳被她们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薇薇，你的洗面奶借我用下，昨天忘了买新的……”
“床头柜上有！”林薇一边往包里塞课本，一边回头催促，“陈佳佳你别磨蹭，上次你带早餐进教室被张教授没收，还想再来一次？”
陈佳佳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蹦下来，拖鞋都穿反了。最后一个起床的赵妍更绝，闭着眼睛摸到牙刷就往嘴里塞，泡沫糊了一脸还在嘟囔：“让我再睡十秒……就十秒……”
宿舍里顿时乱成一锅粥。苏祈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刚想梳头发，就被林薇一把按住：“别梳了，扎个高马尾就行，我这儿有碎发整理膏！”她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管药膏，往苏祈额前的碎发上抹了两下，“搞定！”
苏祈看着镜子里鸡窝头被强行捋顺的自己，哭笑不得。等四人冲出宿舍时，已经七点四十五分。秋日的晨光斜斜地打在梧桐道上，早起的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她们四个踩着上课铃声的尾巴狂奔，林薇的帆布包带子甩得啪啪响，陈佳佳嘴里还叼着半片没来得及咽的面包。
“快！张老头的车刚进校门！”赵妍眼尖，指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喊。
四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速度，冲进教学楼时，上课铃刚好响起。张教授抱着教案站在教室门口，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她们四个，冷哼一声：“下次再迟到，就不用进来了。”
苏祈低着头溜到座位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刚把课本摊开，就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林薇从书包里掏出个小面包，用课本挡着递过来，挤眉弄眼：“快吃，垫垫肚子。”
苏祈摇摇头，用口型说：“不了，怕被发现。”她是真的不习惯在课堂上做小动作，哪怕只是偷偷吃东西。
林薇撇撇嘴，转而把面包塞给了旁边的陈佳佳。陈佳佳眼睛一亮，趁张教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飞快地掰了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偷食的仓鼠。赵妍则从笔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还是我这个保险。”
一上午的专业课漫长又煎熬。张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边际效用和无差异曲线，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肩头。苏祈强撑着睡意记笔记，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注解。她能感觉到肚子在隐隐抗议，从第三节课开始，“咕噜”声越来越清晰，幸好被周围同学的翻书声掩盖了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张教授宣布“今天就讲到这里”的瞬间，整个教室仿佛活了过来。林薇第一个弹起来，抓起书包就喊：“冲啊！去抢食堂糖醋排骨！”
四人随着人潮涌向食堂，一路疾行，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刚进食堂大门，浓郁的饭菜香扑面而来，陈佳佳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我的天，这味道简直是救赎！”
她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林薇负责排队打饭，陈佳佳去占座，赵妍买了四碗紫菜蛋花汤，苏祈则负责找餐具。等林薇端着四个餐盘回来时，餐盘里堆得像小山——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还有一大份米饭。
“快吃快吃！”林薇把最大块的排骨夹给苏祈，“看你饿的，脸都白了。”
苏祈确实饿坏了，也顾不上形象，拿起筷子就开始扒饭。糖醋排骨的酸甜汁裹在米饭上，温热的汤汁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一上午的疲惫和饥饿。
“对了，”陈佳佳咽下一口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昨天那个周珩，你们说他今天会不会来食堂？”
赵妍挑眉：“怎么？想制造偶遇？”
“不是我，”陈佳佳冲苏祈挤眼睛，“是替咱们苏大学霸问的。”
苏祈刚塞进嘴里的排骨差点噎住，她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才缓过来：“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林薇薇咬着筷子笑，“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还以为我没听见呢。”
苏祈的脸颊有点发烫，正要反驳，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
几人同时抬头，只见周珩站在桌旁，手里端着餐盘，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扣到手腕，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
林薇立刻摆摆手：“没人没人！快坐！”
周珩道了谢，和他的朋友在对面的空位坐下。食堂里人声鼎沸，他们这桌的气氛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陈佳佳和赵妍交换了个眼神，林薇则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米饭，眼角的余光却不停地往对面瞟。
苏祈感觉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吃完饭离开。她低着头扒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可周珩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让她连夹菜的手都有些僵硬。
“苏祈，”周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苏祈愣了一下，抬起头：“没有，你别多想。”
“那就好，”周珩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其实我就是觉得你对伯格曼电影的分析很独到，想找机会跟你再探讨一下。”他顿了顿，又说，“我朋友也喜欢看电影，下次如果有时间，可以一起交流。”
他身边的男生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我最近刚看了伯格曼的《野草莓》，好多地方没看懂呢。”
苏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含糊地说：“再说吧，最近课比较多。”
“没关系，”周珩很自然地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先吃饭吧，看你饿坏了。”
这个举动让苏祈的脸瞬间红透了，连带着耳朵尖都烧了起来。林薇她们三个在旁边憋笑，肩膀抖个不停。
接下来的时间，周珩的“殷勤”更是让苏祈坐立难安。他会主动给她递纸巾，会帮她把快要空了的汤碗添满，甚至在她夹不到远处的番茄炒蛋时，不动声色地把餐盘往她这边推了推。
他的朋友似乎也看出了端倪，时不时用胳膊肘碰一下周珩，冲他挤眼睛。周珩却显得很坦然，仿佛这些举动再正常不过。
苏祈如坐针毡，匆匆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先回宿舍了。”
“哎，等等我们！”林薇和陈佳佳、赵妍也立刻放下筷子，“我们也吃饱了，一起走。”
周珩站起身：“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不用！”苏祈连忙摆手，几乎是落荒而逃，“我们自己可以，再见！”
她快步走出食堂，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三个室友。直到走出很远，苏祈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食堂的方向，松了口气。
“我的天，苏祈，”林薇薇追上来，笑得一脸暧昧，“周珩这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啊！又是夹菜又是添汤的，殷勤得都快溢出来了！”
陈佳佳点头：“就是就是，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赵妍摸着下巴分析：“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会随便对女生献殷勤的人，看来是真的对你上心了。”
苏祈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都大了，无奈地说：“你们想太多了，他可能就是出于礼貌。”
“礼貌能把排骨夹到你碗里？礼貌能给你添三次汤？”林薇挑眉，“苏大学霸，你是不是在感情方面有点迟钝啊？”
苏祈叹了口气，不想再争辩。她确实对周珩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昨天拒绝他的微信，今天面对他的殷勤感到不自在，都是最真实的反应。只是被室友们这么一闹，连她自己都有点混乱了。
回到宿舍，苏祈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林薇她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在食堂的场景，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快乐的小鸟。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让她清醒了几分。或许，对她来说，安安静静地上课、看书、拿奖学金，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她暂时还没想过，也不想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闪过的，除了周珩递过来的那块排骨，还有周六那天，沈砚塞给她的那颗大白兔奶糖。一个温热，一个甜腻，却同样让她感到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