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
杨飞心里清楚，这次过了六级，工资能稍微涨点儿，其他也没什么大变化。
干的活儿也跟以前差不多。
杨飞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段压了很久的记忆，他以前也考过六级，不过是大学英语六级，不是钳工六级。
他记得自己考了四百二十八分，刚好过线。
以前他的同学有人反复刷分，但他不太在意，就连考六级也是被室友拽着一起报的。
可惜他室友没过，还记得在机房里用那慢得像蜗牛一样的电脑查分时，室友那失落的眼神。
好在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那就两顿。
“杨飞！杨飞！”
“到！”杨飞回过神来，赶紧应答。
“哈哈哈。”
“杨哥还没睡醒呢？”
“杨哥飘了，刚过了六级，不让他乐呵乐呵？”
“安静！”陈爱军拍了拍手里的文件，“杨飞，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嘞。”
“解散，开始干活。”
李岗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杨哥，自求多福吧！”
“又想找揍是不？”
“杨哥，我们帮你按住李岗，你随便收拾他！”
李岗一听这话抬腿就跑：“你们到底是不是兄弟了？”
杨飞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忙吧，别学我。”
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心里也没多少担忧。车间里谁不知道陈爱军对杨飞特别照顾，顶多是闹一闹，不会有真格的惩罚。
不信？你换个试试，比如换成贾东旭，肯定得挨一顿骂。
杨飞走进陈爱军的办公室，随手把门关上。
陈爱军的脸色立刻由严厉转为柔和，问道：“结果知道了？”
杨飞点了点头，“刚才听李岗说的。”
“不错，但别骄傲，还得继续加油，早点考到七级。要知道，你离八级还差得远呢。”
“嗯，领导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辜负组织的栽培，争取早点考到八级。”
“行了行了。”陈爱军看着杨飞那敷衍的样子，心里有点窝火。
他其实挺喜欢杨飞的，任务重的时候，杨飞就像不要命一样抢进度，而且质量还上乘。
可平时呢，杨飞就显得懒洋洋的，不像其他工人那样时刻保持着那股子冲劲。
但要说他哪儿做错了，还真不好找，杨飞干的活几乎挑不出毛病，除非鸡蛋里挑骨头，否则根本不用返工。
陈爱军对杨飞是又爱又恨，经常教导他做人做事的道理，希望他能更沉稳一些。他其实有心栽培杨飞，将来接自己的班也不是不可能。
杨飞听陈爱军唠叨得耳朵都生茧了，便问：“军哥，我能走了吧？”
“走吧走吧，看见你就心烦！”
“嘿嘿，不见就不烦，那我走了。”
李岗看到杨飞一脸轻松地从陈爱军办公室出来，就知道他肯定没事。
杨飞也不急着干活，走到李岗旁边问：“成绩在哪儿看？”
“在宣传栏上，考试通过的人都贴出来了，杨哥你的名字在最前面呢。”
“七级和八级没人通过吗？”
“没有，七级八级哪那么好考！咱们能不能考上六级还不知道呢。”
“其他六级的呢？”
“有，除了老赵，还有个锻工叫刘海忠。”
“是他！没想到他才六级，不过也正常。”
李岗一脸郁闷地看着杨飞，刚才他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六级，结果杨飞好像轻轻松松就过了。
李岗疑惑地问：“杨哥，你认识刘海忠？”
“认识，一个院儿的。”
“难怪，不过杨哥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你家，其实你在家随便弄点吃的喝的就行，不用每次都下馆子。”
“唉，你不知道，我们院儿人多着呢，味儿太重，不适合吃饭。”
李岗点了点头：“要是养鸡的多，味儿肯定重。”
“可不止鸡，还有黄鼠狼、白眼狼、吸血鬼、铁公鸡，多了去了。”
“杨哥，你又在逗乐子呢，谁家会养这些古怪玩意儿？”
“哈哈……”杨飞暗自琢磨，这些可都是人变的，比真的还让人头疼！
但杨飞猛然一想：“慢着，李岗，你的意思是不是过了六级就得请客呀？”
“冤枉，我可没这么说，是杨哥你自己提起的。”
杨飞轻轻拍了李岗一下：“中午叫上你，晚上咱们下馆子，吃烤鸭去。”
“哇塞，太好了！”
爱一个人时，满心满眼都是他；可嫉妒一个人时，心里也全是他。
贾东旭比杨飞来得早，也知道杨飞这次六级钳工考过了，而他这次压根没去考。
之前考了好几次都没能通过，他干脆就放弃了，现在还拿着一级钳工的工资，干着最基础的活儿，日复一日地重复。
而且跟刚开始的时候不一样，现在贾东旭除了完成自己的活儿，还得帮名义上的师父干些杂七杂八的事。
所以他工作量一直很大，但工资才二十几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原本贾东旭就对杨飞通过六级考试心怀不满，现在又见他上班时间不干活，反而跟别人闲聊，心里更是气愤。
贾东旭本想举报杨飞工作态度不认真，但他清楚陈爱军对杨飞特别关照。
刚才开会时，陈爱军都没当众批评杨飞，只是让他会后去趟办公室。贾东旭能猜得到，两人在办公室里不过是随便聊聊，不可能是严厉的训斥。
所以他明白，自己要是去告状也没用，除非直接向更高级别的领导反映。
但这样一来，就得连陈爱军一起告，否则领导会说他小题大做，说不定直接把他轰出去。
贾东旭还没到那份上，但在心里又给杨飞记了一笔账，想着等时机成熟时一块儿揭发他的“罪行”。
杨飞压根不知道自己又被记了一笔，跟李岗聊完后，回到自己工位继续忙活。
没干多久，广播就响了。
“现在播报一则通知，祝贺第二车间的杨飞同志顺利通过工人技术等级六级钳工考试。”
“杨飞同志今年二十二岁，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勤勤恳恳、踏踏实实、敬业爱岗、虚心好学，表现一直很优秀。”
“经研究决定，奖励他一张自行车票，特此全厂通报表扬！希望红星轧钢厂全体员工以杨飞同志为榜样，努力做出更大贡献，共创辉煌！”
广播刚播完，车间里就炸开了。
“杨飞考过六级钳工了？！”
“上次好像也通报了，他是厂里最年轻的五级钳工。”
“对呀，那他现在是不是最年轻的六级钳工了？”
“他才二十二岁呢，说不定二十五岁前就能考上八级钳工了？”
“别做梦了好不好，七级八级哪有那么容易考上？”
“真羡慕，你怎么就知道杨飞考不上？听他说的，每次考试都稳稳当当的！”
……
第二车间里，一群人围到了杨飞的身旁。
“杨哥，厉害！”
“全厂都发通告表扬你了，还奖励了一张自行车票呢。”
“到时候借我骑骑呗。”
“你又不会骑，推着走走也行。”
“哈哈哈。”
“去你的，杨哥哪有那么小气！”
“恭喜你，杨哥。”
“杨哥太牛了！！！”
杨飞摆摆手：“谢谢大家，谢谢！明天请大家喝北冰洋汽水。”
“哇！！！”
“杨哥太棒了！”
“杨哥、杨哥！”
……
“好了好了！”陈爱军走了出来，“你们在这闹什么呢？赶紧回岗位去！”
大家一听，立马四处散开跑了。
陈爱军瞪了杨飞一眼，说：“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杨飞耸了耸肩，跟着进了办公室。一上午被叫进办公室两次，还真是少见。
杨飞刚坐下，陈爱军就开口问：“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没有，军哥，你说的我都记着呢。”
“别跟我耍心眼，我问你，刚才是不是打算请车间的人喝北冰洋？”
“是，难得的机会，庆祝一下嘛。”
“你知道车间有多少人吗？”
“一百二十个，军哥，你可是车间主任，肯定比我清楚吧？”
“你还知道是一百二十人，那你算算，一人一瓶要多少钱？十二块，再加上瓶子，那就更贵了。你有那闲钱也不能这么乱花！”
“军哥说得对，我保证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这样了。”杨飞笑着说，“军哥，我都准备走了，不给点表示也不合适吧？”
陈爱军用手指虚点了点杨飞：“你你！真拿你没办法。以后不准再这么干了。”
“明白。”杨飞突然问，“军哥，那张自行车票是不是你帮我申请的？以前没人考过六级，也没听说六级有奖励的。”
“你这人！”陈爱军没好气地说，“七级八级才有奖励，哪会奖励自行车票，多丢人。”
“嘿嘿，我就知道是军哥帮忙了，谢谢你！”
“别急着谢我，我都被你气死了。你也不小了，我给你申请自行车票是想帮你找媳妇，结果你还乱花钱，得省着点。”
杨飞心里挺感动的，没想到陈爱军竟然这么为他着想。
起初，他以为问题出在系统上，但转念一想，厂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怪事，肯定还有其他缘由。他细细一想，便猜到是陈爱军在背后帮了他一把。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确实是陈爱军出的手。
“军哥，你放心，我这两年攒了点钱，买辆自行车绰绰有余。”杨飞凑近陈爱军说道，“不过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呢。”
“什么事？”
“军哥，你得先答应我不生气。”
“你又闯什么祸了？”
杨飞一脸无辜：“我哪次闯过祸？都是别人找我麻烦，我已经够大度的了。”
“行了行了，快说！”
“那个，早上来的时候，李岗跟我说我六级考过了，我之前答应过要请他们吃饭的。”杨飞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陈爱军举起手想敲杨飞的头，最后叹了口气，又放下了。
“算了，你去吧，答应别人的事得做到，不能反悔，不然以后谁信你。”
杨飞觉得陈爱军的态度有点反常，本以为他会发火呢。
但其实杨飞请吃饭还有别的原因。
“军哥，那天你也来吧，咱们去全聚德吃烤鸭。”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
“别，军哥，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拿到自行车票，以前也是你提醒我，别人不来没事，你一定得来。”
陈爱军犹豫了一下说：“我去了，你们可能不太自在。”
“没事，就李岗他们几个。”
“行。”陈爱军点点头，“那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好，那就说定了，一定要来。”
杨飞从陈爱军办公室出来后没多久，人事科的李红英就来找他了。
李红英今年二十岁，长得如花似玉，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穿着也挺时尚，经常把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辫。
厂里不少男工都喜欢她，但李红英眼光高，人事科主任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她一个都没看上。
后来主任听别人说李红英心里有个人，才打消了继续给她介绍的念头。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红英喜欢杨飞，因为她好几次都在厂门口等他下班。
可让人奇怪的是，杨飞并没有和她谈恋爱，还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
但李岗他们几个早就把她当成了嫂子，李红英有空就给杨飞带点吃的喝的，杨飞不好意思拒绝，就把东西分给李岗他们。
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熟悉了，谁也不讨厌这个漂亮又大方的“大嫂”。
李岗和其他人一看见李红英来了就开始起哄。
“杨哥，嫂子来了。”
“嫂子好。”
杨飞朝他们翻了个白眼，随后将目光转向了李红英。
“杨飞，恭喜，考上六级钳工了！”
“嘿嘿，也就运气好吧。”
“六级钳工哪是那么容易靠运气考上的？咱厂里钳工那么多，能升到六级的也没几个呢。”
杨飞嘿嘿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谦虚的话。
李红英攥着拳头，调皮地问：“猜猜这是什么？”
“自行车票？”
“猜对了！”
杨飞伸手想去拿，结果李红英却把手缩了回去。
杨飞一脸纳闷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