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孔不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瞬间包裹了沈砚的全身。
不是空气的寒冷,是液体的、粘稠的、带着巨大压迫感的冰冷!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腐烂的水草和不知名的腥臭,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如同铁钳,瞬间扼紧了他的喉咙和胸腔!
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急速下沉,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他本就残破不堪的皮肉和骨骼深处!每一次下沉,都像是被拖向更深、更黑暗的深渊!视野里最后残留的,是诊所后窗那扭曲的钢筋豁口,在浑浊的水面上方迅速变小、模糊,最终被翻滚的浊流彻底吞噬。
黑暗。绝对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听觉被水流沉闷的咆哮和自身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所占据。
嗅觉被浓烈的河底淤泥和腐烂物的恶臭淹没。
味觉…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冰冷的荒漠。河水灌入口腔,带来的只有泥沙的颗粒感和腥臭的嗅觉冲击,味蕾沉默如顽石。
触觉…只剩下无处不在的、刺骨的冰冷和巨大的水压,像要将他的身体碾碎、揉烂!
视觉…在坠河的瞬间,系统强行注入的“极限动态捕捉”模式如同被拔掉电源般骤然熄灭!视野彻底被翻滚的、充满泥沙颗粒的浑浊黑暗所吞噬!只剩下视网膜上残留的、因强光灼烧和系统过载而留下的、疯狂闪烁跳跃的彩色噪点与扭曲光斑,如同垂死之人的脑电波图,在无边的黑暗中癫狂舞动!
肺部像两个即将被捏爆的气球,火辣辣地灼痛着,疯狂地渴求着氧气!意识在冰冷、窒息和剧痛的三重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要死了吗?
重生归来,拼尽一切,最终还是逃不过葬身这污浊河底的结局?
母亲…唐鸢…王婶…老刘头…一张张面孔在混乱濒死的意识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顾西岭那张隐藏在阴影中、带着残忍笑意的脸!
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的咆哮,在即将湮灭的意识核心轰然炸响!它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的愤怒火焰!这火焰如同投入冰海的岩浆,瞬间点燃了沈砚残存的最后一丝求生本能!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张开嘴,不是为了呼吸——那只会吸入更多致命的河水——而是用尽灵魂的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同时,他那因冰冷和脱力而几乎僵硬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挣扎!四肢在水中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划动、蹬踹!试图对抗那巨大的水压和下沉的惯性!
浑浊的河底被他搅动,淤泥翻涌。不知是挣扎起了作用,还是水流本身的裹挟,下沉的趋势似乎减缓了。但窒息感越来越强,黑暗越来越浓,意识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的石块,飞速沉沦…
就在这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
嗡——!
那熟悉的、冰冷的、非人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穿透幽冥的丧钟,再次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这一次,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漠然: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临界!】
【强制生命维持协议启动!能量来源:透支宿主生物电势!】
【副作用激活:感官剥夺(视觉)生效。持续时间:72小时。】
【警告:宿主原生记忆数据库出现逻辑错误与高熵值污染!】
【检测到异常情绪波动峰值:仇恨(97.3%)、绝望(85.6%)、痛苦(91.1%)…】
【原生记忆数据库熵值:89.7%(极度危险)!】
【原生记忆数据库污染度:74.2%(重度污染)!】
【错误/污染源定位:核心记忆节点
#0017(母亲病危)、#0044(家庭暴力)、#0089(韩峥背叛)、#0127(顾西岭逼债)…】
【紧急处理方案:格式化原生记忆数据库。】
【是否执行格式化操作?】
【确认格式化:消除原生记忆污染源,释放系统资源,提升生存概率
31.8%。副作用:永久性记忆缺失(目标区域)。】
【倒计时:00:00:59…58…57…】
格式化…记忆?!
消除…污染源?!
永久性…记忆缺失?!
如同在濒死的冰海中投入了一颗精神核弹!沈砚那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被这冰冷、残酷、完全非人的提议瞬间炸得支离破碎!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甚至暂时压过了窒息的痛苦!
消除那些记忆?消除母亲病榻上虚弱的笑容?消除沈国富的暴虐和酒臭?消除韩峥背叛时虚伪的嘴脸?消除顾西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逼债威胁?!
那些是仇恨的源头!是痛苦的根源!是他前世死亡、今生挣扎的因果!是他灵魂深处燃烧着、驱动他不顾一切也要复仇的毒火!
但同时…那也是他作为“沈砚”存在的证明!是他之所以是“他”的基石!是母亲的爱,是弱小时的恐惧,是被背叛的愤怒,是支撑他爬出地狱、哪怕拖着残躯也要向仇人挥刀的执念!
格式化?!
用遗忘…换取31.8%的生存概率?!
这算什么?!用灵魂的一部分,向魔鬼换取苟延残喘的资格?!
“不——!!!”沈砚的灵魂在冰冷的河底发出无声的、撕裂般的咆哮!他拒绝!他宁愿带着这些“污染”的记忆沉入河底,彻底湮灭!也绝不做被系统修剪掉“杂质”的、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就在他意识深处爆发出这声绝望呐喊的瞬间——
噗通!
一个沉重的物体入水声,仿佛就在他头顶不远处的浑浊水面响起!声音沉闷,但在沈砚被水流和窒息感压迫的听觉中,却如同惊雷!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带着明确方向性的水流冲击力猛地袭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开浑浊的河水,朝着他下沉的方向急速接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灵魂的抗拒!沈砚残存的意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身体在冰冷的水流中本能地朝着那股水流动向伸出手臂!胡乱地抓挠着!
下一秒!
一只冰凉、却异常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腕!
那力量如此之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猛地将沈砚沉重的、正在下沉的身体向上拽去!
哗啦——!!!
如同溺水千年后终于破开水面!沈砚的头颅猛地冲出浑浊的河面!污浊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烈的腥臭,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火烧火燎的肺部!
“呃…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瞬间爆发!他像一条濒死的鱼,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大口大口地呕出浑浊的河水和胃液,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依旧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残留的彩色噪点在疯狂闪烁,仿佛大脑在过载燃烧。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带走仅存的温度。
他被拖拽着,身体在粗糙的砾石和淤泥上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拖拽的力量终于停止。他瘫倒在冰冷湿硬的河滩上,身体因为极度的寒冷和脱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还在继续,每一次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一个身影蹲在了他的身边。视线一片漆黑,沈砚只能通过水流滴落的声音和身边传来的、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判断对方的存在。一股极其淡雅、却异常独特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河水的腥味,钻入他的鼻腔——像是某种高山雪线附近才有的植物,带着冰雪的寒意和草木的微涩。
这气息…很熟悉…
“沈砚?”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确认的女声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
是唐鸢!
沈砚混乱濒死的意识瞬间捕捉到这个声音!是那个雨夜初遇、说出“收尸预告”的法医!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想开口,但剧烈的咳嗽和喉咙的灼痛让他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却尽量放轻的安抚意味。“别说话。尽量把水咳出来。”唐鸢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几分初见时的疏离。
沈砚剧烈地喘息着,强忍着咳嗽和胸腔的剧痛。视觉的剥夺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河水流动的哗哗声,能感觉到身下砾石的坚硬冰冷,能闻到唐鸢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气息混合着自己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河水腥臭…以及口腔里那片挥之不去的、冰冷的虚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电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他依旧嗡嗡作响的颅骨内部直接响起!
**【警告!强制生命维持协议中断!宿主生命体征回升!】**
**【视觉剥夺副作用:生效中(剩余71小时59分)。】**
**【原生记忆数据库格式化倒计时:中止。】**
**【污染源熵值:89.7%(极度危险)!污染度:74.2%(重度污染)!状态:持续恶化!】**
**【再次强烈建议执行格式化操作!生存概率提升模型重新计算中…】**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缠绕上来。那“格式化”的选项,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未消失,只是暂时中止。
沈砚躺在冰冷的河滩上,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他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耳边是系统冰冷的警告和唐鸢清冷的呼吸声。灵魂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另一半是对那31.8%生存概率的、源自本能的、卑劣的渴望…
“能走吗?”唐鸢的声音打断了他内心的挣扎。她的手试探性地扶住了沈砚的胳膊。
沈砚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在唐鸢的搀扶下,挣扎着坐了起来。视觉的剥夺让他失去了方向感,身体虚弱得像一团棉花。
“跟我来。这里不安全。”唐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她架起沈砚的一条胳膊,支撑着他大部分体重,半拖半扶地带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冰冷的河滩,朝着远离河岸、更加黑暗和未知的阴影深处走去。
沈砚如同一个盲人,只能完全依靠唐鸢的引导。脚下的路崎岖不平,时而是松软的泥土,时而是坚硬的碎石。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尤其是胸腔的闷痛和喉咙的灼痛。视觉的剥夺放大了听觉和触觉。他能听到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听到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听到唐鸢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到自己沉重而紊乱的心跳。他能感觉到唐鸢手臂传来的、支撑他的力量,感觉到她身上衣料的触感,感觉到夜风吹在湿透衣服上带来的刺骨寒意。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砚感觉自己的体力再次濒临耗尽。就在他几乎要瘫软下去时,唐鸢停了下来。
“到了。”她低声道。
沈砚感觉到唐鸢摸索着什么,然后是一阵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接着是“咔哒”一声轻响,一扇门被推开。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消毒水、福尔马林、陈旧纸张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是法医鉴定中心!沈砚瞬间判断出来。
唐鸢将他扶进门内,反手关上门,落锁。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和微光。
绝对的、死寂的黑暗。空气冰冷而凝滞,带着一种属于死亡和标本的独特气息。视觉被剥夺后,这种气息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感,仿佛有无形的冰冷手指拂过皮肤。
唐鸢扶着沈砚,摸索着穿过一条走廊,推开另一扇门。这里的空气稍微“活”一些,似乎有暖气,但依旧冰冷。她将沈砚扶到一张硬邦邦的、铺着干净白布的单人床上坐下。
“坐着别动。”唐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职业性的冷静。随即是开关被按下的声音,一盏光线极其微弱、似乎是特殊工作灯的柔和光源在某个角落亮起。但这微弱的光线,对于视觉被彻底剥夺的沈砚来说,毫无意义。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纯粹的、绝望的黑暗。
唐鸢似乎离开了片刻,很快又回来。沈砚听到水流声,接着是拧干毛巾的声音。一条带着温热湿气的毛巾,轻轻覆盖在他冰冷粘腻、沾满血污和泥水的脸上。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唐鸢的动作很轻,却很有效率,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他脸上的污垢和血渍。她能感觉到他脸颊上被玻璃划破的细小伤口和颈侧那道被灰夹克指风划出的血痕。
接着,毛巾移开。冰凉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消毒水气味瞬间钻入鼻腔。棉签蘸着冰凉的消毒药水,精准地涂抹在他脸颊和颈侧的伤口上,带来清晰的刺痛感。随后是止血药粉的触感和纱布覆盖的包裹感。唐鸢的动作精准而快速,如同在处理一具…标本。但沈砚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偶尔会有一丝极其轻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处理完脸上的伤口,唐鸢沉默地开始解开沈砚湿透、沾满血污的上衣。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到暴露的皮肤,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唐鸢的手指带着医用手套的微凉触感,落在他青紫交加、布满擦伤和瘀痕的胸膛和腹部。她的手指按压着,检查着骨骼和内脏的情况。当她的手指按压到沈砚左肋下方时,一阵剧烈的、如同刀绞般的锐痛猛地传来!
“呃!”沈砚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弓起,额头渗出冷汗。
“肋骨骨裂。至少两根。”唐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肺部有啰音,可能有积水或挫伤。内出血严重。”她冰冷的手指移开,接着是剪刀剪开湿透裤腿的声音。沈砚感觉到冰冷的空气接触到他同样伤痕累累、冰冷麻木的小腿。
“多处软组织挫伤,关节轻微错位。失温严重。”唐鸢的声音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验尸报告。
检查完毕。沈砚如同一个被拆解后又粗略拼凑起来的破旧玩偶,赤着伤痕累累的上身,只穿着一条被剪开裤腿的残破裤子,在冰冷的法医工作室里瑟瑟发抖。视觉的剥夺让身体的寒冷和伤痛感被无限放大。
唐鸢似乎离开了。沈砚听到她打开某个柜子,拿出一些东西的声音。接着,一股浓郁的、带着辛辣姜味的温热气息靠近。一个温热的、坚硬的杯壁触碰到了他的嘴唇。
“喝了。”唐鸢的声音不容置疑。
沈砚张开干裂的嘴唇。温热的液体流入口腔。浓烈的、属于老姜特有的辛辣气息霸道地钻入鼻腔,刺激得他几乎要打喷嚏。然而,口腔里…回应他的,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冰冷的荒漠。没有姜汤的辛辣滚烫,没有红糖的甘甜,什么都没有。只有温热的、带着些许粘稠度的液体流过口腔的物理触感。嗅觉与味觉的割裂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闻”到这碗姜汤足以驱散寒意的浓烈辛香,身体本能地渴望它的温暖,但他的舌头,却像一个冷漠的绝缘体,传递不来一丝与之对应的味道信息。
他机械地吞咽着。温热的液体滑入食道,带来一丝微弱的热量,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和灵魂。
喝完姜汤,唐鸢又递过来几粒药片和一杯温水。同样的过程。药片粗糙的边缘刮擦着喉咙,温水冲刷过口腔。没有苦味,没有药味,没有水的味道。只有纯粹的吞咽动作和物理性的触感。
沈砚沉默地吃完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视觉的绝对黑暗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牢笼,将他囚禁其中。身体的伤痛、内脏的灼痛、失温的寒冷、味觉的荒漠、还有颅内那冰冷的系统警告和悬而未决的“格式化”倒计时…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之网。
“王婶…带着钱…去找你了…”沈砚的声音嘶哑干涩,打破了死寂。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与外界联系的线索。
“嗯。”唐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轻,听不出情绪。“她找到了我。钱,我拿到了。”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微弱的希望火苗瞬间燃起!“那…”
“没用。”唐鸢的声音冰冷地打断了他,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顾西岭堵死了所有正常的渠道。医院、药厂、甚至黑市…所有能买到那种特效药的途径,都被他的人盯死了。钱,现在只是一堆废纸。”
希望的火苗瞬间熄灭,沉入更深的冰海。沈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绝望。
“老刘头…”沈砚的声音更加干涩。
“诊所那边,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唐鸢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重伤。能不能挺过来,看命。”
沈砚沉默。胸腔里的闷痛和喉咙的腥甜感再次翻涌上来。老刘头…那个倔强的、为了护住他而被重创的老人…
黑暗和沉默再次笼罩。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沈砚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在死寂的法医工作室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
沈砚放在染血裤袋里的那部屏幕碎裂、如同邪物附体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不是警报,是来电震动!
嗡…嗡…嗡…
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催命的鼓点。
沈砚浑身一僵!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给他?!顾西岭?乌鸦组织?
唐鸢似乎也听到了震动,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沈砚颤抖着手,摸索着掏出那部冰冷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视觉的剥夺让他连来电显示都看不到。他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屏幕碎裂的表面,试图划向接听的位置。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屏幕的瞬间——
嗡!
手机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如同黑暗中突然引爆了一颗闪光弹!但这光芒对于视觉被剥夺的沈砚来说,毫无意义。同时,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他颅内炸响:
**【检测到高威胁通讯接入!来源:加密转接!】**
**【是否启用免提模式并同步录音分析?】**
沈砚的心脏狂跳!他没有任何犹豫,意识中瞬间确认!
电话被接通了。
免提模式开启。
一个沈砚无比熟悉、此刻却因为极度亢奋和怨毒而扭曲变形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从手机破旧的扬声器里猛地刺了出来,瞬间填满了冰冷的法医工作室:
“沈砚!你还没死?!命真他妈硬啊!跳河都淹不死你?!”
是韩峥!
他的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刻骨的怨毒!背景音嘈杂混乱,隐约能听到警笛的鸣叫和人群的喧哗,似乎是在某个混乱的现场。
“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吗?!哈哈哈哈!‘A大天才剽窃实锤!身败名裂!’‘学术明星韩峥被正式开除学籍!’‘警方介入调查!’爽吗?!你他妈爽吗?!你毁了我!彻底毁了我!”韩峥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崩溃而破音,如同夜枭的嚎叫。
沈砚沉默着,布满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你以为你赢了?!做梦!”韩峥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怨毒和…诡异,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疯狂,“顾先生让我给你带个话!他说…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妈的特效药,还剩…让我看看时间…”电话那头传来韩峥装模作样看表的声音,“哦,还有45小时58分钟!哈哈哈哈哈!”
“顾先生还说…”韩峥的声音压低,充满了恶毒的戏谑,如同在宣读魔鬼的谕旨,“他很欣赏你那条‘疯狗’的样子…特别是你在诊所里,为了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像条真正的疯狗一样咬人的时候…啧啧,真精彩!顾先生让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挣扎,他越觉得有趣…就像看着笼子里的老鼠,拼命地撞向玻璃…”
韩峥疯狂怨毒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剜在沈砚的心上!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滔天的、几乎要焚尽理智的恨意!口腔里那片冰冷的虚无仿佛也燃烧起来!
“对了!”韩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顾先生还让我提醒你…别忘了…‘验货’!”
验货?!
王婶听到的碎片信息!老鬼棋牌室!那个印着模糊生物标志的银色箱子!
沈砚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骤然收缩!
“嘿嘿…想知道‘货’是什么吗?”韩峥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引诱,“就在‘老地方’…你前世…最后待过的那个‘老地方’…顾先生给你留了份‘大礼’!他说…你一定‘喜欢’!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还在手机扬声器里回荡。
噗——!
一大口粘稠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沈砚口中喷溅而出!如同黑暗中骤然绽放的、绝望而妖异的血花!温热的血液溅射在冰冷的、布满仪器轮廓的地面上,也溅落在他自己赤裸的胸膛和颤抖的手上。
他剧烈地咳嗽着,身体因脱力而向前佝偻,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沈砚?!”唐鸢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急!她一步上前,冰凉的手扶住了沈砚剧烈颤抖的肩膀。
手机里,韩峥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短暂的沉默后,怨毒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诅咒传来:“咳血了?真好…慢慢咳吧!沈砚!我在下面…等着你!等着看你和你妈…还有那个姓唐的婊子…一起下地狱!哈哈…呃啊——!!!”
韩峥疯狂的诅咒,突然被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打断!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野兽啃噬骨肉般的、粘稠而贪婪的吞咽声!
咕噜…嘶啦…
这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在死寂冰冷的法医工作室里清晰无比地放大!充满了原始而血腥的恐怖!
“啊——!!!”电话那头,似乎还有其他人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随即是混乱的奔跑声和更加刺耳的警笛声!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电话被强行挂断,或者…那头已经没有了能挂断电话的人。
死寂。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死寂,重新笼罩了法医工作室。
沈砚剧烈地喘息着,咳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绝对黑暗的视野里,他只能感受到那温热的、粘稠的触感。韩峥最后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和那恐怖的吞咽声,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荡。顾西岭的“大礼”…“验货”…老地方…
唐鸢扶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冰冷的手指传递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支撑。她没有说话,但沈砚能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戒备。
就在这时——
嗡!
沈砚手中那部刚刚沉寂下去的手机,屏幕再次毫无征兆地亮起!这一次,不是刺目的白光,而是幽蓝的、如同鬼火般的冷光!布满裂纹的屏幕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只有一行冰冷刺骨、如同用冰锥刻下的血红色代码,在幽蓝的背景中疯狂闪烁、跳动:
**【DAY0:00:00: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