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萧玥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脑海中瞬间闪过厉戎教她的步法。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逃跑,而是稳住下盘,眼神冷冷地回视过去。
那一刻,萧玥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看着自己冻得通红却不再轻易颤抖的手,忽然明白了厉戎的用意。
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苦寒之地,尊严和身份一文不值。
唯有自身足够强大,哪怕只是强韧一点,才能在这风刀霜剑中真正地活着。
她不再抗拒。
每一次摔倒,都咬着牙更快地爬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练到力竭。
寒风依旧刺骨,但身体深处似乎真的开始滋生出一股微弱却持续的热流,对抗着外界的严寒。
呵出的白气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指尖的冻疮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她开始主动加练,在厉戎规定的时间之外,也在这片空地上,对着冰冷的空气一遍遍挥拳、踢腿。
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又被寒风迅速吹干,留下冰冷的盐渍。
这天,训练结束,萧玥正用袖子擦着额角的汗。
厉戎走到她面前,沉默地递过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弩。
弩身是深褐色的硬木,打磨得光滑,线条流畅简洁,透着一股子内敛的杀伐之气。
弩臂不长,但结构精巧,弓弦紧绷,闪着乌沉的光泽。
拿着。厉戎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眼神却专注地落在弩上,这是给你的。
萧玥有些迟疑地接过。弩比想象中要沉一些。
但入手温润,显然经常被人使用和保养。
这叫‘惊蛰’,近身防身用的。
厉戎示意她抬起手臂,不需要多大力气,上弦用这里,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弩身侧面的一个小巧的机关。
看准目标,扣动这里。他的指尖又落在扳机上。
他靠得很近,近到萧玥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皂角、冷铁和淡淡汗水的、属于北地军人的独特气息。
他的手指干燥而稳定,托着她的手腕,调整着她握弩的姿势。
手臂抬平,稳住。
眼睛,盯着你想射穿的地方。
心要静,手要稳。记住,仇人的咽喉,不比一块冻硬的木头硬多少。
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边,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萧玥屏住呼吸,按照他的指引,瞄准了不远处一根光秃秃的树桩。
放！
随着厉戎一声低喝,萧玥猛地扣下扳机。
嘣——！
一声短促而凌厉的弦响,一道乌光如毒蛇般激射而出。
笃！
短小的弩箭深深钉入冻硬的树桩,箭尾犹在嗡嗡震颤。
萧玥握着弩的手微微发麻,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她看着那支深深嵌入树桩的弩箭,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冰冷的惊蛰。
沉寂已久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明亮的光芒。
那是一种掌握力量、掌控自身命运的微光。
厉戎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握着弩、微微发亮的眼睛上。
寒风吹过他额前的黑发,凤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仿佛得到新生的萧玥的脸。
二人站在空旷的雪地上,视线不期然撞在一起。
萧玥原本暗淡的眼睛中燃起了两簇小火苗,那是她的新生。
厉戎觉得这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他的心跳逐渐与闪烁的活苗同频,扑通扑通,逐渐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