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像是要把人世间所有的温暖和希望都一并消杀干净。
江建国离开后,苏婉清就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呆呆地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小手。
她的世界,已经坍塌。
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反复地,凌迟着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终身残疾。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魔咒,将她和儿子未来的几十年人生,都拖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李秀兰在一旁,也是垂泪不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只能笨拙地,一遍遍地给苏婉清的茶杯里续上热水,尽管那水,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碰过一下。
时间,在绝望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小苏明,那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妈妈......”
他的声音,还带着麻药未退的虚弱,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呻吟。
“明明!你醒了!”
苏婉清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扑到床边,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腿......腿还疼吗?”
小苏明皱了皱小眉头,感受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困惑的语气,小声地说道:“不......不疼了......”
他动了动那条被吊起来的腿,继续说道:“就是......有点痒痒的......热乎乎的......像有好多小蚂蚁在里面爬......”
不疼了?
痒?
苏婉清和李秀兰都愣住了。
一个粉碎性骨折的孩子,麻药刚过,怎么可能不疼?
“胡说!肯定是麻药还没过!”
一个巡房的小护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走过来看了一眼,用一种专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家属不要诱导病人,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这么重的骨折了,接下来几天,有他疼的呢。”
苏婉清的心,又被这盆冷水浇得冰凉。
是啊,怎么可能不疼呢。
一定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彻底颠覆了那个小护士,和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小苏明非但没有哭闹,精神反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好了起来。
他甚至开始喊饿,嚷着要吃江爷爷做的那个香喷喷的五香蛋。
到了下午,之前那个主治医生再次前来查房。
他看着精神奕奕、甚至在床上扭来扭去的苏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不正常。”
他自言自语,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骨科医生,他从未见过一个粉碎性骨折的患儿,在术后几个小时,能有这么好的精神状态。
“医生!我儿子真的说他不疼!就是痒!”
苏婉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
“不可能!”
医生断然否定,“绝对是神经因为创伤和麻醉,出现了暂时的麻痹!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他越说,脸色越凝重,最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行,这太反常了。马上带他去做个X光复查!我怀疑是术后出现了移位,或者......更糟糕的情况!”
苏婉清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当小苏明被重新推到放射科,当那张新的、还带着温热的X光片,被送到那位主治医生手上时。这位见惯了各种疑难杂症的、沉稳的骨科专家,看着那张黑白分明的片子,他那双拿着片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身旁几个凑过来看的年轻医生,更是直接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我的天!”
“这......这怎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吗?”
只见那张X光片上,那原本如同被重锤砸过的、呈现出蜘蛛网般碎裂的胫骨,此刻,竟然......
竟然奇迹般地长在了一起!
虽然骨裂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但在那无数道裂缝之间,一层薄薄的、却又无比清晰的、代表着新生骨痂的白色阴影,已经如同神迹一般,将那些破碎的骨头,重新连接、包裹!
这种愈合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认知范畴!
别说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算是一个身体最强健的、正处在巅峰状态的运动员,想要达到这种骨痂生长程度,最少也需要三到四个星期!
可现在,距离他手术结束,才仅仅过去了......
不到八个小时!
“神......神迹......”
主治医生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那张X光片,像是在看一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无法理解的圣物,“这不是医学......这是神学......”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早已被这番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苏婉清,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激动:“家属!你们......你们到底给他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祖传的秘方?”
苏婉清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江建国离开前,将那几滴清澈的水珠,滴入石膏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