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碰那些复杂的仪表盘,也没有去看那些让人头晕眼花的电路图。
他只是走,只是看,只是听。
他那双耳朵,微微耸动,仿佛在倾听着这台机器,无声的哀鸣。
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行为古怪的老工人身上。
王兴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江建国能不能行,就看接下来的几分钟了。
终于,江建国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了机器的动力核心,那个布满了散热片和警示标志的区域。
他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一个被无数电缆包裹的、毫不起眼的金属盒子。
“李厂长,”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却清晰地,在寂静的车间里,回响,“你们之前请的那些专家,诊断的第一个步骤,就错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尤其是那个老工程师,脸色瞬间就涨红了:“这位同志,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是严格按照德国原厂的操作手册,一步步排查的!所有的诊断,都是有数据支撑的!”
江建国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李卫东,继续说道:“你们一直以为,是那个核心的控制模组烧了。所以,你们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怎么拆解、怎么修复那个模组上。对不对?”
李卫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没错。故障灯就是从那里亮的。”
“庸医杀人。”
江建国淡淡地,吐出了四个字。
“你!”
老工程师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就像一群只看到病人发烧,就拼命给他用冰块降温的医生。却不想想,他为什么会发烧。”
江建国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顶尖技术权威的威严!
“这台机器,是世界上最精密的退火炉。它的所有指令,都来自于中央控制模组。但是,执行这些指令的,却是遍布全身的、成百上千个传感器和动力节点!它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全世界最顶级的!”
他指着那个金属盒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个控制模组,根本就没坏!它只是因为收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的‘反馈信号’,从而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休眠保护’,将自己彻底锁死了!”
“而那个发出错误信号的‘病灶’,就在这里!”
他重重地,用手指,敲了敲那个金属盒子!
“是它的主动力传导轴的散热系统,出了问题!因为安装时的操作不当,导致散热硅脂涂抹不均,造成了局部温度过载!传感器为了保护主轴不被烧毁,便向中央模组发出了‘即将熔毁’的S级警报!模组一收到警报,便立刻切断了所有能源,进入了‘假死’状态!”
“你们这群蠢货,放着真正发炎的阑尾不去管,却非要给一个健康的大脑,做什么开颅手术!”
江建国这番话,如同一道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在场每一个技术人员的脑子里!
他们看着江建国,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说的那些名词,“反馈信号”、“休眠保护”、“散热硅脂”,他们闻所未闻!
可他那番逻辑清晰、层层递进的分析,却又让他们根本无法反驳!
李卫东彻底傻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与机器对话的男人,他那颗早已死去的心,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江......江师傅......”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那......那您的意思是......这机器,还有救?”
江建国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他,也看着在场所有那些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人。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神明般,自信而又傲然的笑容。
“救?”
他摇了摇头。
“李厂长,你搞错了。”
“今天,我不是来救它的。”
他顿了顿,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钢铁外壳,像是在唤醒一个沉睡的故人。
“我是来......让它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