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若有心人早该留意到,穷奇苏醒不过是个战前的兆头。
天地分六界,自古纷乱不休,一朝烽火自魔界骤起,来势汹汹欲踏入仙界云海,猝然打破了百年来的平静。天帝在点将台派了百万仙兵,由西祠帝君率领着遥遥前往古战场,此战一去前途未卜,诸仙在瑶池举行了战前宴,全当一场送行饭。
苏小九就是在这时候,接到仙庭来使的命令的——帝君钦点了名字,让她充当下侍女,专门给他一人端酒,推辞不得。
多少女仙梦寐以求的事,周围女伴纷纷发来贺喜,唯独苏小九心里一片忐忑,二百年前把帝君变成包子那件事,应该算是结下个大梁子,也不知帝君他老人家有何企图......
宴会当天,瑶池上清一色排开玉桌,池上有女仙舞霓裳,渺渺仙雾里美轮美奂,着实下足了排场,在场众仙的神色多少有些悲壮,商议着此战大事。她战战兢兢地低着头来到瑶池,看见帝君一个人在首座喝酒,表情淡然得很。
苏小九走过去,没敢直视他的眼睛,只顾着低头倒酒,酒宴场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大神仙,实在没有她说话的机会。
桌上觥筹交错,自然少不了满席美味珍馐,帝君今日却偏挑包子下手,尤其是素馅的包子,他悠悠然地夹起来咬一口,身后苏小九就抖三抖。
什么白衣高洁如雪、心境也高洁如雪的上仙,谣传里的话不能信,眼前这位西祠帝君分明是个公报私仇的......小人啊小人！
这时候帝君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夹着个包子慢悠悠转过头,嗓音比春波还温柔,在群仙看来,好似凑近苏小九暧昧地说着话：要吃一个么
在场所有女仙的眼睛都瞪直了,只有苏小九欲哭无泪,连忙摇摇头。
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终于撑到了仙宴结束。
众仙纷纷开始起身离场,唯独帝君他老人家稳稳地坐在原位,示意倒酒。苏小九硬着头皮给他倒最后一杯酒,努力扬起一个温柔无害的笑：仙界这么多女仙,为何帝君偏偏选中了......奴家
他把玩着杯盏,酒杯在修长的指尖轻转,回答得漫不经心：忽然想起你来,咱们相识的过程也算有趣,没准战后就见不到了,最后逗你玩玩。
什么
手中酒壶当啷掉在地上,她不顾身份,一把抓过帝君雪白的衣袖,瞪大了眼睛：什么......见不到为什么会见不到
她一向没心没肺,这次是真的狠狠揪心了一下。
帝君却没有回答。
他的衣袖从她手中滑落,苏小九愣愣地望着帝君转身,渐渐远去,遥想他要去的古战场,忽然阵阵揪心的痛。他其实一向不愿意与她说太多话,也从未对她笑过一下,二百年间无意中擦肩而过,也好似不曾认识她。
但苏小九在心里很清楚,若不是因为他渡劫,她如今早已葬入黄土当养料,若不是他帮忙,她如今连人形都未修炼出来,若不是他......她如今,也不会这样揪心。
帝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