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本红色的离婚证,像一片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在陈屿的掌心。
林若,他的前妻,就站在民政局门口的香樟树下。七月的阳光穿过繁密的枝叶,在她精致的妆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如他们分崩离析的五年婚姻。
她的闺蜜,苏晴,正体贴地为她撑着一把遮阳伞,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陈屿读不懂的、混杂着怜悯与胜利的光芒。
陈屿,别怪我。林若的声音,曾经是陈屿世界里最动听的旋律,此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人往高处走。我不能陪你在这个出租屋里,闻一辈子的松香和木屑。
陈屿没说话,只是攥紧了那本扎眼的红纸。他是个修复提琴的匠人,他的世界,就是由松香、木屑和音符构成的。这个世界,曾经林若也说很美,很安静。
苏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开导:陈屿,你也别太难过。若若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有才华,不该被婚姻拖累。放手吧,对谁都好。
陈屿抬起眼,看了看苏晴,又看了看伞下的林若。阳光那么烈,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一把没上松香的旧提琴弓:林若,你会后悔的。
林若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她拉着苏晴的手,笑得花枝乱颤:后悔我林若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我只会后悔,没有早点离开你这个……废物。
废物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地钉进了陈_屿的心脏。
他看着她们坐上了一辆崭新的宝马,苏晴亲自为林若关上车门,两人隔着车窗相视一笑,那种闺蜜间的默契,此刻看来,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
宝马绝尘而去,卷起一阵热风,吹乱了陈屿的头发,也吹散了他五年来的所有幻想。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常年和木料、刻刀打交道而布满薄茧和细小伤口的手。这双手,曾为林若调出过最准的音,也曾为她削过无数个苹果。
如今,这双手,握着一本离婚证,成了她口中废物的证明。
1:围城之外的幻梦
离婚后的林若,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感觉整个天空都是她的。
她搬进了苏晴为她早就物色好的高档公寓,月租一万五,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车水龙马,林若觉得自己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这才叫生活,不是吗苏晴端着两杯红酒,走到她身边,与她轻轻碰杯。
是啊,林若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眩晕的快感,以前跟着陈屿,我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他那个破工作坊,除了灰尘就是木头味儿。你知道吗我最贵的包,还是三年前买的打折款。
苏晴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傻瓜,委屈你了。你这么漂亮,天生就该配得上最好的东西。你看,离开他,你的世界一下子就开阔了。
在苏晴的指导和资源介绍下,林若迅速融入了一个全新的社交圈。这个圈子里的人,非富即贵,谈论的是股票、是投资,是下个月去瑞士滑雪,还是去马尔代夫潜水。
她很快遇到了王总。王总四十出头,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成熟多金,风趣幽默。第一次见面,他就送了林若一条价值不菲的梵克雅宝项链。
林若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宠爱彻底搅乱了。
王总会带她去最高级的餐厅,会不眨眼地为她买下最新款的香奈儿手袋,会在朋友面前骄傲地介绍:这是我的小仙女,林若。
林若沉浸在这种被物质和虚荣包裹的幸福感里,无法自拔。她时常会想起陈屿,想起他那个昏暗的工作坊,想起他穿着沾满木屑的工装裤,低头专注打磨一把旧琴的样子。
然后,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看,陈屿,这就是我离开你之后的生活。你给不了我的,别人轻易就能给我。
她甚至在一次醉酒后,给陈屿发了一条信息:【我现在过得很好,谢谢你当年的‘不放之恩’,让我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陈屿没有回复。
这让林若有些恼火,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他凭什么这么平静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吗
王总对她的好,持续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当林若在一个高端酒会上,暗示性地提起婚姻的话题时,王总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变得有些微妙。
他打着哈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若若,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谈那个多俗气。
林若的心,凉了半截。
她开始发现,王总虽然对她大方,却从不带她去见他的家人和核心的朋友圈。他给她的,永远是昂贵的礼物和浮华的场面,却吝于给予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她像他豢养的一只金丝雀,华丽,却也仅限于此。
有一次,她在王总的手机上,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的亲密合照,背景是一个温馨的家,还有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孩子。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拿着手机去质问他,王总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不就说好了各取所需吗我给你物质,你给我陪伴。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为了你离婚吧
各取所需林若的声音在发抖,你从没这么说过!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吧王总整了整领带,语气冰冷,林若,我喜欢你的聪明和漂亮,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这个包你拿着,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他将一个崭新的爱马仕铂金包推到她面前。那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现在,它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狠狠地抽在林若的脸上。
她所谓的爱情,所谓的高品质生活,原来只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她被只试不买了。
而且,试过之后,对方连一句客套的味道不错都懒得说,直接用钱打发了。
2:寂静中的回响
在林若一头扎进浮华世界的同时,陈屿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林若带走了她所有的东西,也带走了这个家里所有的色彩和声音。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香水的味道,却和着灰尘,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息。
离婚后的第一个月,陈屿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坊里,没日没夜地干活。木屑纷飞,刻刀起落,那些蕴含着生命力的木头,似乎能吸走他心里所有的痛苦和空虚。
他想起和林若的开始。
那时候,他还是音乐学院一个不起眼的学生,因为痴迷提琴制作与修复,显得有些不合群。而林若,是系里最耀眼的白天鹅,主修钢琴,身边永远围着一群追求者。
一次学院的旧乐器展览,林若对一把破旧的古董小提琴产生了兴趣。陈屿恰好是那次展览的讲解员。
他给她讲那把琴的历史,讲它的木材来自阿尔卑斯山南麓,讲它的漆料是百年前的古法配方,讲那些细微的裂痕里,藏着多少音乐家的故事。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林若从未见过的光。那种专注和热爱,让她着了迷。
他们就那样在一起了。毕业,结婚,顺理成章。
林若也曾为他的才华而骄傲。她会坐在工作坊的角落,静静地看他一下午,然后在他满身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她说:陈屿,你的手是会魔法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当她的朋友圈里,开始频繁出现名牌包、豪华游艇和私人派对的时候。是当苏晴一次又一次在她耳边说若若,你值得更好的时候。
人心,就是这么一步步被欲望侵蚀的。
陈屿拿起一把修复到一半的旧大提琴,琴身因为年代久远,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他需要用特制的胶水,一点一点地将它们重新粘合,再用同色同质的木料填补,最后反复打磨、上漆,直到天衣无缝。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技术的活儿。就像他曾经试图修复他和林若的感情一样。
可惜,有些裂纹,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他收到了林若那条炫耀的短信。
看着屏幕上的字,陈屿的心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悲凉的平静。他默默地删除了信息,然后关掉了手机。
他知道,他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生活总要继续。悲伤过后,陈.屿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生活。他把家里所有林若留下的痕g迹都清理干净,换了新的床单和窗帘。阳光重新照进屋子,虽然空旷,却也明亮。
他的事业,也在此时迎来了转机。
一位旅居海外的著名大提琴家,听说了国内有位技艺高超的年轻修复师,便委托大使馆的人辗转联系上他,希望他能修复自己视若珍宝的、一把拥有三百年历史的意大利古董大提琴。
这把琴,是提琴界的圣物,价值连城,但也因为一次意外,琴颈和面板出现了严重的损伤,几乎被宣判了死刑。国外数位顶级大师都束手无策。
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陈屿接下了这个工作。
他把自己完全沉浸在了这把古琴的世界里。他查阅了无数资料,研究百年前的制作工艺,甚至亲自调配最接近古法的漆料。
那段时间,苏晴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起初,她只是以林若的朋友的身份,来表达一些关心。
陈屿,你还好吗若若她……唉,她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她会提着亲手煲的汤,送到他的工作坊。
陈屿只是礼貌地道谢,态度疏离。
苏晴却毫不在意。她会帮他收拾凌乱的工作台,会在他熬夜工作时,默默地陪在一旁,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陈屿,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我一直觉得,林若她根本不懂你。她只看得到那些表面的浮华,却看不到你指尖真正的价值。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陈屿的手。
陈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苏小姐,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如果你是替林若来的,那大可不必。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不是为她来的,苏晴急切地说道,我是为我自己来的!陈屿,从很久以前,我就……我就很欣赏你。真的。你这种沉静、专注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
陈屿皱起了眉头。
他终于明白了。
离婚这件事,苏晴在其中扮演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劝离的闺蜜角色。她或许从一开始,就存着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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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言语恳切的女人,第一次觉得,人心可以如此复杂和深不可测。
苏小姐,他站起身,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冷意,我很忙,不送。
这是最直接的逐客令。
苏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没关系,陈屿,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看到,谁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坚定而又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意味。
陈屿没有理会她。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那把古董大提琴上。
三个月后,当那把曾经病入膏肓的大提琴,在他手中重获新生,发出第一个深沉而浑厚的音符时,整个修复界都为之震动了。
那位大提琴家亲自飞回国内,在验收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握着陈屿的手,称他为创造奇迹的东方魔术师。
这件事,很快被媒体报道。一时间,青年修复大师陈屿的名字,传遍了整个艺术圈。他的工作坊,门庭若市,预约的单子排到了两年后。曾经那个不为人知的小作坊,如今成了无数音乐家向往的圣地。
他的身价,水涨船高。名誉、地位、财富,这些他从未刻意追求的东西,一夜之间,全都向他涌来。
他换了一个更大的工作坊,甚至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带了几个有天赋的徒弟。
他还是那个穿着工装裤,满身木屑的陈屿。但如今,在别人眼中,这叫大师风范,叫不忘初心。
他从废物,变成了大师。
世界,就是这么荒诞。
3:梦醒时分的追悔
林若的生活,则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离开王总后,她才发现,自己早已被那个圈子打上了王总前女友的标签。那些曾经对她殷勤备至的男人们,如今对她避之不及。
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弄。仿佛在说:一个被玩剩下的女人,还想找什么接盘侠
她试着再去认识一些新的男人。有年轻帅气的小奶狗,花着她的钱,嘴上说着姐姐我爱你,转头就和别的富婆打得火热。有看似老实本分的经济适用男,却在得知她过去的情史和现在的高消费习惯后,望而却p退。
她这才悲哀地发现,在这些男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件商品。年轻漂亮时,有人愿意出高价租赁,可一旦过了保鲜期,或者被贴上了二手的标签,就迅速贬值,无人问津。
他们只想试,从没想过要买。
高昂的房租和日常开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名牌包包,如今成了最大的讽刺。她甚至动了卖掉它们的念头,却发现二手奢侈品的价格,低得可怜。
她不得不从高档公寓搬了出来,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单间里。房间狭小潮湿,隔音差得能听清隔壁夫妻的争吵声。
每当夜深人静,她躺在吱吱作响的单人床上,闻着空气中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总会不可抑制地想起从前。
想起和陈屿挤在那个虽然不大,但很温馨的出租屋里。
她会抱怨他把木屑带到卧室,他就会憨笑着,拿着吸尘器吸上半天。
她练琴遇到瓶颈时,会烦躁地发脾气。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是默默地为她煮一碗热腾腾的宵夜,然后坐在她身边,用他修复过无数名琴的手,为她轻轻按摩肩膀。
他赚得不多,却总想把最好的给她。他会花半个月的工资,买一张她偶像的音乐会门票。他会跑遍全城,只为买到她随口一提想吃的网红蛋糕。
那些被她视作平庸和拖累的日常,如今想来,竟是那么的遥远和珍贵。
那不是拖累,那是爱。是她亲手推开的,最质朴、最真诚的爱。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陈屿。
就在这时,她在一本顶级艺术杂志的封面上,看到了陈屿的脸。
标题是:《匠心独运:修复大师陈屿的艺术与人生》。
照片上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靠在工作台旁,眼神专注而深邃。背景里,是那些价值不菲的提琴。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洒进来,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看起来,比以前更沉稳,更有魅力了。
报道里,详细讲述了他如何让那把三百年历史的古董大提琴起死回生,如何被国际顶尖的音乐家誉为天才,如何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成为业内炙手可热的大师。
文章最后,记者问他,支持他走过最艰难时期的信念是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话:是对美的极致追求,和对时间的敬畏。
林若拿着杂志,手抖得不成样子。
废物
她曾经嘲笑的那个男人,如今站在了她仰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她,那个曾经骄傲的白天鹅,却折断了翅膀,摔进了泥潭里。
巨大的悔恨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错了。
她错得离谱。
她丢掉的,不是一个废物,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她亲手,将他推给了这个世界,然后,这个世界给了他应得的一切光芒。
她必须回去!她要找回陈屿!
他那么爱她,只要她回去,只要她道歉,只要她哭着求他,他一定会心软的。他们还有五年的感情基础,那不是假的!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精心化了妆,换上自己最好看的一条裙子,那是陈屿曾经最喜欢她穿的。她甚至跑到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店,打包了一份他最爱吃的生煎包。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陈屿新的工作室。
那是一个坐落在安静街区的独立院落,门口挂着一块古朴的木质招牌,上面是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陈屿坊。
林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院子里,种满了绿植,阳光正好。陈屿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和一个年轻的女孩说着什么。女孩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那一瞬间,林若的心,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陈屿看到她,愣住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林若
林若挤出一个自以为最温柔的笑容,提了提手里的袋子:陈屿,我……我路过,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生煎。
陈屿还没说话,那个年轻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带着一丝警惕看着她:您是
我是他……朋友。林若的心虚,让她连说出前妻两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哦,师母好!女孩却很机灵,甜甜地喊了一声,然后对陈屿说,老师,那我先去忙了。
师母这个称呼,让林若的脸颊一阵滚烫,心中却又升起一丝窃喜。看,连他的徒弟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天生一对。
陈屿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他对女孩说:小雅,别乱叫。这位是林小姐,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两个字,像一盆冷水,从林若头顶浇下。
女孩吐了吐舌头,识趣地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你来干什么陈屿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我想你了。林若的眼泪,说来就来,陈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分开以后,我才发现,那些外面的男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他们都是假的,只有你对我的好,才是真的。我们……我们复婚好不好
她把生煎包放在石桌上,伸手想去拉他的手。
陈屿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怜悯,有失望,却没有她期待的爱意和心痛。
林若,他缓缓开口,声音疲惫而沙哑,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林若尖叫起来,你还在怪我吗我跟你道歉!我给你跪下好不好你别不要我,陈屿,我不能没有你!
与怪不怪,没有关系。陈屿摇了摇头,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像我修复的那些古琴,就算我能让它重新发声,那些裂纹,也永远存在。我和你之间,也是一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曾经为你跳动,也为你碎过。现在,它已经自己长好了。虽然留下了疤,但也不再为谁疼了。
林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竟然对她说出了这么绝情的话。
她不甘心,她扑过去,想抱住他。
陈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热闹。
林若浑身一僵,回过头。
苏晴,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
4:疯狂的真相
苏晴的出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这片混乱的僵局。
她走到石桌旁,自然地将自己的保温饭盒放下,然后看了一眼那袋已经冷掉的生煎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若若,你怎么在这里她明知故问,语气里却带着一种女主人的熟稔,来看陈屿吗哎呀,他最近忙着呢,你该提前打个电话的。
林若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看着苏晴,又看看陈屿,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苏晴……你……
我怎么了苏晴笑了,她走到陈屿身边,动作亲昵地帮他理了理衣领,陈屿,我给你炖了你最喜欢的菌菇汤,忙了一上午,快趁热喝点吧。
她的动作,她的语气,无一不在向林若宣示着主权。
陈屿皱着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语气冰冷:苏小姐,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来这里了。
苏晴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如常:说什么傻话呢,我是关心你啊。你看你,就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脾气,难怪……有些人不懂得珍惜。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林若一眼。
林若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苏晴要孜孜不倦地在她耳边说陈屿的坏话
为什么苏晴要那么积极地帮她物色新的对象
为什么在她离婚后,苏晴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陈屿的生活里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掠夺。
她的好闺蜜,亲手导演了她的婚姻悲剧,然后,试图鹊巢鸠占!
是你!林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她指着苏晴,浑身发抖,是你设计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这个贱人!
苏晴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收起了伪装,露出了冷漠而刻薄的真面目。
设计林若,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冷笑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是你自己蠢,自己虚荣,守着一块宝玉,却偏偏要去捡那些发臭的鱼眼珠子。你不要的东西,凭什么不许别人要
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林若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绝望和心碎。
朋友苏晴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从你在大学里,抢走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的时候,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哦,忘了告诉你,那个男人,就是陈屿。
轰——
林若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坍塌了。
原来如此。原来根源,在这里。
一场长达数年的,以闺蜜为名的报复。而她,是那个最愚蠢的棋子。
所以,你接近我,对我好,全都是假的
当然。苏晴的眼神里充满了快意,看着你被那些男人玩弄,看着你从云端掉下来,我开心极了。林若,这是你应得的报应。现在,陈屿是我的了。他值得更好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我,不是你。
她说完,转身,深情地看着陈屿,声音瞬间又变得温柔起来:陈屿,你看清楚了吗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的。
她以为,揭开了所有的真相,摧毁了林若,她就能赢得陈屿。
她错了。
陈屿从始至终,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苏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我对林若失望,不代表我就会接受一个心思歹毒、充满算计的女人。
他顿了顿,看着两个同样震惊的女人,继续说道:你们俩,在我眼里,其实是一类人。一个被虚荣蒙蔽了双眼,一个被嫉妒扭曲了心智。你们谁,都配不上我这间小小的‘陈屿坊’。
我修复的是琴,不是人心。琴碎了,能补。人心烂了,无药可救。
现在,请你们两位,都离开我的地方。
他的话,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林若和苏晴的脸上。
苏晴的脸色,从志在必得的红,变成了被拒绝的白,最后,化为了羞辱的铁青。她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而林若,在听到陈屿那句你们俩,在我眼里,其实是一类人时,最后的一丝希望和尊严,也彻底被碾碎了。
是啊。
一个蠢,一个坏。
半斤八两。
谁又比谁高贵呢
悔恨、背叛、羞辱……所有极致的情绪,在这一刻,冲垮了林若理智的堤坝。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一脸决绝的陈屿,看着面目狰狞的苏晴,看着这个她再也回不去的、宁静美好的院落……
她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开始胡言乱语。
哈哈……报应……都是报应……我的包呢……我的王总呢……陈屿,你的手会魔法……给我修修吧……我的心也碎了,好多裂纹啊……哈哈哈哈……
她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在院子里打转。
她疯了。
被自己亲手葬送的爱情,被所谓闺蜜无情的背叛,被残酷的现实和巨大的悔恨,彻底逼疯了。
尾声
苏晴最终还是被陈屿叫来的保安请了出去。她离开时,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而林若,被随后赶来的家人接走了。据说,她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的时候,就抱着枕头哭,嘴里不停地喊着陈屿的名字。
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恨纠葛,最终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陈屿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那天下午,他把石桌上那两份外卖——一份冷掉的生煎包,一份未开封的菌菇汤,都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回到工作台前,拿起工具,继续打磨一把新的小提琴。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木屑在光束中飞舞,像金色的尘埃。
空气中,依然是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松香和木料的味道。
这个世界,曾经被一个女人闯入,搅得天翻地覆。
如今,她走了,带着所有的喧嚣和浮躁。
他失去了她,却找回了整个世界。
他拿起修复好的琴,轻轻拉动琴弓。
悠扬而沉静的旋律,在工作坊里缓缓流淌。
那声音里,有失去,有伤痛,但更多的是释然,和新生的平静。
他生命里的那些裂纹,终究是被时间温柔地抚平了。
虽然痕迹尚在,却已不再疼痛。
反而,成了独一无二的纹路,见证着一个男人的破碎与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