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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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悻悻地让了位置走出去。沈从谨这才慢慢走进来,在床边停下。
我不知道你牛奶过敏。他低声开口。
项岁宁偏头看了眼那箱牛奶,顿了一秒,反应过来那不是公司送的,是他。
没关系。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又问。
休息一阵就好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他似乎在思考,也有可能只是沉默地观察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半晌,他开口:当时情况很危险,你不该扑过来救我。
项岁宁听了,愣了一会。她原以为他会说句谢谢,或者至少一句你没事就好。没想到听到的,是这句冷冰冰的不该。
她抿了抿唇,心里五味杂陈。她一度以为他只是笨嘴拙舌、不会表达关心。但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项岁宁,你在期待什么呢他只是讨厌欠人情而已。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轻声道。
沈从谨的脸色却因此更冷了几分。
项岁宁望着他,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耐烦
他皱眉:我没有。
你有。我看得出来。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可是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不耐烦。就像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但其实没有。我可以感知你的情绪,却不知道这些情绪是为什么。
她顿了顿,说:沈从谨,我过去猜的乐此不疲,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你心里特别的存在,可是现在我不想再猜了,我累了。
她顿了顿,在男人冷峻的目光中继续开口:所以我们离婚吧。
这话一出口,空气仿佛瞬间冷到了冰点。
沈从谨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椅脚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他语气不稳:你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他转身欲走。
我很清醒,从未如此清醒。
项岁宁声音不高,却还是让他停住了脚步。
沈从谨转过身,她望着他,眼神平静:这几年你对我很好,我也尽力回报你。你给我家的温暖,我尽量体贴照顾。你帮我走出泥沼,我也陪你度过低谷。
她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十一年前你救了我,我以为你不记得,但其实你记得。这一次,我救了你。
项岁宁不知道自己昏迷前的那句话,男人有没有听到,于是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我们两清了。
沈从谨的脸色一变再变,眉心紧皱着。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辨别她话里到底有几分认真。
她忽然咳起来,一咳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从谨脚步微动,却终究没有靠近。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低声道:算不清的。
算得清的。项岁宁摇头,语气很轻,你说过,不重要的,全是小事。
沈从谨终于走了。离开前,甚至差点被地上的插座线绊倒。
项岁宁望着他的背影,有很多话原本想说,可到嘴边,却忽然觉得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说得足够清楚,而他,没有否认。
所以,从今往后,他们真的,到此为止了。
她突然止不住地流泪。她从不知道,自己体内竟还藏着那么多水,一层又一层,从眼角溢出。走廊安静无声,项岁宁换了衣服,手臂上还缠着纱布。
她没通知医生,也没打电话给任何人。只是路过护士站时,留下一句话:帮我转告主治医生,谢谢他。
她没回头,但她的步伐在经过那间熟悉的病房时顿了一下。
门虚掩着,只要轻轻一推,就能看见里面的光景——
徐若雨坐在病床边,声音娇软地笑着,说:你削的这个形状不对啦,要像你以前给我削的那种才好看。
沈从谨坐在床头,头也没抬,只安静地将手里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地旋出去,任由刀刃在果肉上划出细密的纹理。
项岁宁没进去,也没继续听,只是静静站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她不恨谁。
真的不恨了。
在医院门口,她拦了一辆车,上车前回头望了一眼那幢洁白的楼。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