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咎被林九娘拽着往观门跑时,后颈的银鳞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痒。
他能听见自已道袍下摆扫过青石板时的窸窣声,以及混着林九娘发间银铃急促的叮当声。
“九娘,你拽疼我了。”他抽了抽被攥得发红的手腕,“那傀儡再凶,也没你劲儿大。”
“道君莫要分神!”林九娘头也不回,发梢的碎瓦“哗啦啦”往下掉,“我前日在山后抓野狐,见玄阴宗的人往咱们观后埋棺材时,那棺材缝里渗的血就是这股子腥气!定是他们用邪术炼了你的傀儡!”
话音未落,观门方向突然传来“咔啦”一声脆响。
张无咎的脚步一顿。
月光下,原本被青云观弟子用扫帚军团(注:观中历代弟子用断扫帚扎成的驱邪阵)围在门口的血色傀儡,此刻正踩在记地的断竹枝上。
它足有三米高,胸腔里插着半截烧焦的棺木——那是前日他当柴烧的阴棺残片,此刻竟在渗出黑红的血,将散落的扫帚零件往自已身上黏。
“叮,检测到幽冥蜕残片!检测到幽冥蜕残片!触发【饕餮食气术·吞噬模式】!当前可吞噬物:扫帚军团残件(含百年桃木气)、幽冥蜕血污(含千年怨气)、傀儡核心(含宿主气血投影)——建议立即进食!”
张无咎下意识摸向怀里。
他早养成了习惯,系统奖励的辣条总揣在道袍内袋,此刻指尖刚碰到油亮亮的包装袋,嘴里就泛起熟悉的馋意。
然而林九娘的短刀已经劈了出去,刀风带起的气浪掀得他道袍猎猎作响,可他却慢悠悠撕开辣条包装,在刀光与鬼啸里咬了一口。
“道君!”林九娘的尖叫混着金属交鸣,“那傀儡......”
后半句被“砰”的闷响声给打断。
只见短刀砍在傀儡胸口的瞬间,一道血色波纹荡开,将林九娘整个人反震得倒飞出去。
张无咎眼疾手快捞住她的腰,结果两人踉跄着撞在观门的青石柱上。
“嘶,”林九娘的发簪歪了,银铃撞在他锁骨上,疼得他倒抽冷气:“九娘你这刀......”
“是血煞盾!”林九娘抹了把嘴角的血,短刀在掌心攥得死死地,“玄阴宗用你的血养傀儡,我的刀破不了它的防!道君快用困魔境界!前日你在井边打盹的时侯,不是说你再睡梦中能困住山猫精吗?”
张无咎被她撞得后背发疼,可听她这么说,反而打了个哈欠。
困魔境界他倒是记得,系统说过要在困倦时触发——此刻被林九娘压在怀里,月光晒得眼皮发沉,他干脆闭了眼假寐。
“检测到宿主进入浅眠状态,触发《困魔境界》!”系统音突然变得甜腻,“当前状态:睡梦罗汉态·初级。”
张无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皮肤下钻出来,像是无数细小鱼鳞连成的锁链,“唰”地破空而去
林九娘猛地抬头,正看见那些银鳞化作幽蓝锁链,精准缠住傀儡的四肢——连傀儡刚要抬起的右臂都被锁死在半空,关节处的血污“滋滋”作响,像被泼了滚油。
“好手段!”带着酒气的赞叹从头顶传来。
张无咎睁眼,正看见清微真人摇摇晃晃站在观门的屋檐上,手里的酒葫芦抛了个弧线,“吞了它,让你的饕餮吃出个道君气象!”
酒葫芦砸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张无咎本能张嘴接住。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他猛地呛咳,却在咳嗽间瞥见傀儡胸口的血色核心突然裂开——指甲盖大小的幽蓝碎片飘出来,散着腐肉般的腥气。
“叮,检测到幽冥蜕残片!建议立即吞噬!”
“嗝,”张无咎摸着发涨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这嗝打得蹊跷,竟从喉咙里窜出一簇金红色的火焰,“呼”地裹住那碎片。
幽蓝碎片在火里挣扎,像活物般扭曲,可火焰越烧越旺,最后“啵”地一声,融进了他的胃里。
“叮——恭喜宿主吞噬幽冥蜕残片(融合阶段)!解锁【饕餮食气术·饕餮化】!当前效果:进食可转化万物为已用,怨气越凶,消化越快!”
系统的提示还没说完,林九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沾着血,是刚才撞在石柱上蹭的,此刻正把一枚染血的银铃套进他腕间:“这是我阿娘传给我的道侣信物!前日我在山神庙求签,签上说‘懒龙遇火凤,躺平破万凶’,道君...道君可要收好了!”
银铃手感冰凉,张无咎低头细看,发现那铃身上刻着细小的巫文,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朱砂。
他刚要说话,清微真人突然从屋檐跃下,酒葫芦在掌心转着圈,眯眼盯着他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金色纹路,像小兽的爪子,正随着心跳轻颤。
“小子,幽冥子这是要拿你当祭品。”清微真人的醉意散了些,“那幽冥蜕本是上古凶兽,被玄阴宗用万人血祭养了三百年。你烧了他们的阴棺,断了养蜕的引子,他们便用你的血炼傀儡...等三日后子时,他们要把你和傀儡一起推进血池,炼化整条幽冥蜕。”
“炼化我?”张无咎挑了挑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银铃,“可我刚才已经把蜕的碎片吃了。”
“呵呵,所以他们要抢回去。”清微真人突然又笑了,拍了拍他肩膀,酒气裹着暖意涌进经脉,“不过现在...先去巫医寮吧。林姑娘的药浴,能帮你稳住那新吞的东西。”
林九娘的动作比他话音还快。
张无咎只觉腰被环住,下一秒就被扛上肩头。
“林姑娘!我自已能走,快放我下来!”
“道君刚吞了凶兽碎片,得赶紧用朱砂镇着!”林九娘扛着他大步往巫医寮跑,发间银铃响成一片,“阿娘说过,巫医寮的祭坛最能镇邪祟!我这就给你画饕餮符文,保准那些牛鬼蛇神......”
张无咎趴在她肩头,看着远处玄阴宗方向腾起的血光,又低头看腕间晃动的银铃,突然觉得这夜虽然乱,倒也不算太糟。
“系统,”他在心里嘀咕,“下次触发能力能不能别选我被扛着跑的时侯?怪丢人的。”
系统没理他。
林九娘已经踹开巫医寮的门,祭坛上的朱砂罐“当啷”落地。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照见她手里的朱砂笔,正蘸着新磨的红粉,在他额头轻轻点下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