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继母卖给隔壁的傻子当老婆。
走投无路之下。
我闯进了城南那家从不许女人进的棋牌室。
都说老板陈厌是靠赌起家的疯子,六亲不认,只认钱。
我从脖子上摘下那枚不值钱的平安扣,拍在桌上。
红着眼:我赌这个,赌你……会不会娶我
满室寂静,男人捻着麻将,眼皮都未抬:输了呢
输了,我这条命归你。
他终于笑了,将那枚平安扣收入掌心。
好,这笔买卖,我做了。
后来,所有人都说陈厌疯了,竟为了一句玩笑话,真的娶了我。
……
疯了!陈厌,你他妈疯了!
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你连道上的规矩都不要了
她拿个破平安扣就想当你老婆你这棋牌室干脆改成善堂算了!
满室的叫嚣,陈厌置若罔闻。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我。
屋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每个人心上。
我的地方,我说了算。
各位,今天提前清场。
账,记我头上。
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刚刚还嘈杂不堪的棋牌室,顷刻间人去楼空。
只剩下我和他,还有一室的烟味。
他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我。
叫什么
……苏佳。
我攥紧了衣角,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他没再问什么,转身朝外走。
跟上。
我像个提线木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外面下着雨,他撑开一把黑色的伞,大部分都倾斜在我头顶。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
我们上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刷规律的摆动声。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
是去某个金丝雀的牢笼,还是直接沉江。
毕竟,我这条命已经是他的了。
车子最终在民政局门口停下。
我愣住了。
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下车。
不是要赌我娶你么
我这人,不喜欢欠账。
我脑子一片空白,被他拽着进了大厅。
拍照,签字,盖章。
前后不过十分钟,我的户口本上就多了一个名字。
陈厌。
走出民政局,雨停了。
他将一本红色的结婚证塞进我手里,连同的还有一串钥匙。
城南,云顶公馆A座1101。
安分点,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仿佛刚才娶我,真的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交易。
我捏着那本还有些温热的结婚证,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我逃离了继母的魔爪,却一头扎进了另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漩涡。
云顶公馆是全城最贵的楼盘。
我拿着钥匙,像做梦一样找到了A座1101。
指纹锁,密码锁,钥匙孔。
我用了最原始的方法,插进钥匙,拧开。
门开了。
房子很大,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空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像个高级的牢笼。
我成了这个牢笼里,唯一的一只金丝雀。
可陈厌,一连三天都没有出现。
他好像彻底忘了我的存在。
我每天就坐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第四天,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陈厌,心头一紧,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继母李秀兰。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苏佳!你这个小贱人!长本事了啊!
李秀兰一见我,就冲上来想抓我的头发。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
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把我给你找的好姻缘搅黄了,搭上了陈厌那个活阎王,现在倒问我来干什么
她叉着腰,唾沫横飞。
隔壁老王家给了我二十万彩礼!让你嫁给他傻儿子,你倒好,跑了!
现在全大院的人都看我笑话!这笔钱,你得赔给我!
我气得发笑。
那二十万,你是打算卖了我,给你儿子买房娶媳服吧
你!
李秀令被我戳中心事,恼羞成怒。
少废话!今天你要么跟我回去给老王家赔罪,要么就拿出四十万!二十万是彩礼,另外二十万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我没钱。
没钱李秀兰冷笑一声,目光贪婪地扫视着这间豪宅,攀上了陈厌这棵高枝,你会没钱骗鬼呢!
她给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给我进去搜!但凡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搬走!
你们敢!我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小贱人,滚开!
一个男人粗暴地推开我。
我被推得一个踉跄,后腰重重地撞在门框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像土匪一样冲了进去。
花瓶被摔碎的声音,抽屉被拉开的声音,混杂着李秀兰得意的笑声。
这个沙发不错,皮的,能卖不少钱!
还有这个电视,这么大!发了发了!
我浑身冰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家被一点点毁掉。
我以为自己逃出了地狱。
原来,地狱无处不在。
住手。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像淬了毒的冰刃,瞬间让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陈厌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场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秀兰脸上的贪婪瞬间变成了恐惧。
陈……陈老板……
她结结巴巴,腿肚子都在打颤。
那两个男人也停下了动作,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陈厌的目光淡淡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看到了我发红的眼眶,还有被撞伤的后腰。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见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李秀兰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听、听见了……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李秀兰推搡着那两个男人,屁滚尿流地就想往外跑。
站住。
陈厌又开口了。
李秀兰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
陈厌走到那个被推倒的古董架旁,捡起一块碎片,在指尖把玩。
我这人,做生意讲究公平。
你们弄坏了我的东西,总得有个说法。
李秀-兰快哭了。
陈老板,我赔,我赔……
好啊。陈厌笑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个架子,明代的,不算贵,也就三百万。
旁边的花瓶,清仿的,五十万。
还有……
他每说一句,李秀兰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陈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个无知村妇,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没钱啊!我把家底都掏出来也赔不起啊!
她开始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我爬过来。
佳佳,你快帮我说句话啊!我是你妈啊!
我冷漠地看着她。
我妈已经死了。
陈厌似乎失了耐心。
他将手里的碎片随手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钱
那就用手来抵吧。
他看向自己带来的保镖,语气森然。
把她的手,给我留下。
李秀兰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杀猪般的尖叫。
不要啊!陈老板饶命啊!
眼看保镖就要动手,我终究还是没忍住。
等等!
陈厌回头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让她走吧。
李秀兰再混账,罪不至此。
陈厌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苏佳,你是不是忘了,你拿命跟我赌的时候,可没这么心软。
他挥了挥手,保镖停下。
滚。
李秀兰连滚带爬地跑了。
屋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陈厌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警告过你,别给我惹麻烦。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我咬着唇,不说话。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圣母心。
在我这里,没用。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浴室。
我捂着被撞疼的腰,看着他冷漠的背影。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难以捉摸。
叮铃铃——
深夜,我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又含糊不清的男声。
是……是苏佳吗
我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刘明……就是……你继母要你嫁的那个……
隔壁的傻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你快跑……
千万……别信任何人……
你继母……她不是要卖你……她是要……藏你……
什么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婚事……是假的……是为了躲开……躲开那些人……
什么人我追问。
杀了……杀了我爸妈的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他们……在找一样东西……
在你身上……
那个……平安扣……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瞬间炸开。
平安扣
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如也。
我的平安扣,在陈厌那里!
刘明!你到底在说什么!喂喂!
电话被挂断了。
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握着手机,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一直以为,那枚平安扣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我一直以为,继母卖我,是为了钱。
我一直以为,我闯进棋牌室,用我唯一的身家和性命做赌注,是一场走投无路的豪赌。
现在看来,一切都错了。
继母不是在卖我,她是在用一种愚蠢又恶毒的方式保护我
那个所谓的傻子刘明,根本不傻,他的父母也被人杀了
而这一切的中心,竟然是我那枚不值钱的平安扣。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
陈厌……
那个靠赌起家的疯子,那个六亲不认只认钱的男人。
那天,在满室的喧嚣和质疑中,他为什么会答应我那个荒唐的赌局
真的是因为一场玩笑
还是因为……
他一眼就认出了我那枚平安扣的价值
他收下平安扣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此刻在我脑中无限放大。
我不是逃进了一个牢笼。
我是主动走进了猎人的陷阱。
我所谓的赌局,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开的盘。
真正的庄家,是他。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陈厌裹着浴巾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
他看到我煞白的脸,挑了挑眉。
怎么,见鬼了
我看着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个男人,不是我的救世主。
他,是我的催命符。
做了个噩梦。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
陈厌擦着头发,没再追问。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沐浴露味道,和我用的是同一款。
可我只觉得这味道让我窒息。
我继母……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颤抖,她把我妈留下的东西都卖了,一个旧首饰盒,里面有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陈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
丢了就丢了。
他声音平淡,人要往前看。
我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在撒谎。
或者说,他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这个男人,城府深不可测。
从他这里,恐怕问不出任何东西。
我必须靠自己。
我不再是被逼到绝路的苏佳了。
从现在起,我是陈厌的妻子,是这个棋盘上,一颗刚刚觉醒的棋子。
第二天,陈厌一早就出门了。
我立刻开始行动。
我需要钱,需要信息,需要一切能让我摆脱被动局面的东西。
陈厌给过我一张黑色的卡,没有密码。
我拿着它,去了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
售货员看到我朴素的穿着,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
但当我拿出那张黑卡时,她们的脸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
太太,您想看点什么
我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化了个淡妆。
镜子里的女孩,陌生又熟悉。
眼神里没有了过去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的坚定。
接着,我去了我以前的家。
那里已经被李秀兰搬空,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破烂。
我凭着记忆,在母亲卧室床底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个被忽略的铁盒子。
里面,是母亲的一本日记。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
日记里的内容,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
我的父亲,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
他曾是一个庞大地下组织的成员。
而那个组织的核心信物,就是一枚外表普通的平安扣。
它不是一个,而是一对。
一枚在我这里,另一枚……日记里说,在我父亲的结拜兄弟那里。
而那个兄弟的名字,赫然写着——
陈雄。
陈厌的父亲。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潦草而惊恐。
陈雄死了……被自己人出卖……下一个就是我们……
我把佳佳托付给刘家了,他们是唯一可以信任的……
必须藏起来,在佳佳成年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陈厌,他什么都知道。
他娶我,根本不是什么赌局。
他是为了我这枚平安扣,为了我父亲留下的秘密,为了给他的父亲报仇。
我,从始至终,都是他的猎物。
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一个带着嘲讽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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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倚在门框上,正冷冷地看着我。
她很美,美得极具攻击性。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女人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近,红唇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这个麻雀,别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件廉价的商品。
你和陈厌那场可笑的赌局,整个圈子都当个笑话在看。
我劝你识趣点,拿着陈厌给你的钱,安安分分当个花瓶。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认出她了。
林菲。
陈厌生意上的伙伴,也是媒体口中,和他关系最暧-昧的女人。
看来,是来宣示主权的。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我或许会因为她这番话而感到难堪。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不该有的心思我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比如,陈太太这个身份该有的心思吗
林菲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
林小姐。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却有力,我和陈厌之间,是笑话还是神话,轮不到外人来评判。
我是他户口本上的人,你呢
你又算什么东西,来教我做事
林-菲大概没想到我敢这么跟她说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忽然端起旁边桌上的一杯红酒,朝我泼了过来。
我没有躲。
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我的新衣服。
一个靠着赌命上位的女人,也配提身份
林菲的眼神里充满了快意。
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看着她,忽然笑了。
谢谢林小姐的见面礼。
不过,我这个人有点洁癖。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更不喜欢……
我顿了顿,拿起桌上另一杯满满的红酒。
在林菲错愕的目光中,我扬手,将整杯酒从她头顶浇了下去。
……有人弄脏我的家。
酒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精致的妆容流下,狼狈不堪。
她尖叫起来:苏佳!你疯了!
比起林小姐的不请自来,我这点反应,应该还算正常吧
我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以后来做客,记得提前预约。
毕竟,我这个陈太太,也不是每天都有空见客的。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开。
背后,是林菲气急败坏的咒骂。
我不在乎。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我把母亲的日记藏了起来。
这是我手里唯一的底牌。
晚上,陈厌回来了。
他似乎心情不错,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盒子。
路过一家甜品店,顺手买的。
他把盒子放在桌上,语气随意。
我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心里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如果不是知道了真相,我或许会因为他这个小小的举动而心动。
但现在,我只觉得他虚伪得可怕。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目的。
怎么了不高兴他见我没反应,走过来。
没有。我挤出一个笑,只是在想,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嗯
我们是夫妻,对吗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可我除了你的名字,对你一无所知。
你的过去,你的家庭,你的……父亲。
当我提到父亲两个字时,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捕捉到了。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他移开目光,语气冷了下去。
可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步步紧逼,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是吗
陈厌沉默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像是在重新评估我这个人。
良久,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一丝……欣赏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他终于松口了。
没错,我父亲叫陈雄。
他和你的父亲,是过命的兄弟。
他们一起创立了一个组织,叫『同盟』。黑白两道,生意做得很大。
后来,我父亲被出卖,死于一场意外。同盟也四分五裂,被一个叫王坤的人掌控。
王坤。
日记里提到过,是我父亲最大的对手。
王坤一直在找你父亲留下的东西,也就是另一枚平安扣。因为那里面,藏着同盟所有核心资产的钥匙。
所以,你娶我,就是为了这个我问。
是。他承认得坦然。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抢过来
因为这把锁,只有苏家的血脉才能打开。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也就是说,只有你,才能打开它。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猎物。
我是钥匙。
一把能开启巨大宝藏,也能引来杀身之祸的钥匙。
而陈厌,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保护我,也需要我的人。
我们之间,是一种危险的共生关系。
所以,我们现在是盟友了我问。
陈厌挑眉: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作为盟友,你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我伸出手,比如,先把我的平安扣还给我
陈厌笑了,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平安扣,放在我手心。
它在你身上,比在我这里安全。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他的话意有所指。
动我,就是动陈厌。
这层身份,成了我目前最强的护身符。
王坤在哪我问。
急着去送死陈厌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报出一个地址。
城东,『夜色』会所。王坤每周三都会去那里。
不过我劝你,别轻举妄动。他身边,时刻都跟着保镖。
我点点头,心里有了计划。
周三晚上,我没有告诉陈厌,一个人去了夜色。
我没有进去,只是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静静地观察。
午夜时分,王坤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大概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眼神却很锐利,透着一股狠劲。
而在他身边,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菲。
她巧笑嫣嫣地挽着王坤的胳膊,姿态亲昵,像一只温顺的猫。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她不止是陈厌的合作伙伴。
她还和王坤有关系。
她是一条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美女蛇。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王坤安插在陈厌身边的棋子。
难怪她会对我充满敌意。
因为我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我拿出手机,拍下了他们亲密的照片。
然后,我给陈厌发了一条信息。
你的美女蛇,好像爬到别人床上了。
信息发出去后,我没有等他回复,直接回了家。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陈厌知道林菲的身份吗
他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在将计就计
这个男人的心思太深,我完全看不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
陈厌带着一身酒气和寒意,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跟踪我
他的声音很冷。
我只是去看看我们的敌人,长什么样。我平静地回答。
然后呢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的女人,和敌人在一起。
空气瞬间凝固。
他忽然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苏佳,你吃醋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
我只是在提醒我的盟友,小心被自己人捅刀子。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陈厌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发怒。
但他却忽然笑了。
她不是我的人。
他直起身,拉开了一段距离。
从一开始就不是。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林菲是王坤的人。
那你还把她留在身边
一条会咬人的狗,如果链子牵得好,也能帮你看门。陈厌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背后却升起一股寒意。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包括林菲,也包括我。
那你呢我是你的什么我忍不住问。
你
陈厌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你是我这场赌局里,最大的变数。
也是最重要的那张牌。
他没说出口,但我懂了。
王坤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陈厌吐出一口烟圈,林菲告诉他的。
他很快就会来找你。
那你打算怎么做
等。陈厌掐灭了烟,等他自己送上门来。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王坤的报复,很快就来了。
那天我出门买东西,在回来的路上,一辆面包车突然横在我面前。
车上冲下来两个男人,不由分说就要把我往车里拽。
我拼命挣扎,大声呼救。
就在我快要被拖上车的时候,几辆黑色的轿车从街角呼啸而来,将面包车团团围住。
车门打开,一群黑衣保镖冲了下来,三两下就将那两个男人制服。
陈厌的首席保镖阿力走到我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太太,您没事吧
陈先生让我们暗中保护您。
我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回到家,陈厌已经坐在沙发上等我。
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说过,他会来找你。
是我大意了。我承认。
大意陈厌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我面前,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知不知道,如果阿力他们晚到一分钟,后果会是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苏佳,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命很硬
你拿命跟我赌,我收了!从那一刻起,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我没让你死,你就不准死!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的愤怒,不像是主人对财产的占有欲。
那里面,夹杂着一丝……后怕。
他是在,担心我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的命是你的,所以,你得保护好它。
我抬起头,看着他怒气未消的脸。
陈厌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
你……
怎么你的东西,不打算负责了我反问。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最后,他泄气似的松开了我。
你这张嘴,真是……
他没说完,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王坤已经坐不住了。他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绑架你失败,下一步,会更疯狂。
他会从你身边的人下手。
我心里一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继母李秀兰。
虽然我恨她,但她毕竟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陈厌之外,唯一的亲人。
她会有危险。我说。
一个自私自利的蠢货,死不足惜。陈厌的语气很冷。
可她知道我父亲的一些事,或许……
没用。陈厌打断我,她知道的,王坤也知道。王坤要的,是她不知道的。
话虽如此,我心里还是无法平静。
第二天,我的预感应验了。
李秀兰哭着给我打了电话。
佳佳,救我!救我啊!
王坤的人找到我了!他们说,如果我不把你交出去,就要我的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在哪,他们知道吗我冷静地问。
不知道,我没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我沉默了。
李秀兰这种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可能这么有骨气。
只有一个可能,王坤的人,是故意让她来找我的。
他们想利用李秀兰,把我引出去。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在我们家老房子里,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了……
挂了电话,我看向陈厌。
他一直在我旁边,自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一个很拙劣的陷阱。他评价道。
我知道。
但你还是想去
我点点头。
我不能让她因为我而死。
而且,我看着陈厌,这也是个机会,不是吗
一个把王坤引出来,一网打尽的机会。
陈厌盯着我看了很久。
苏佳,你真是天生的赌徒。
近朱者赤。我笑了。
他没再反对。
好。他站起身,既然你想赌,那我就陪你玩一把大的。
这次的赌注,是王坤的命。
他的眼神,狠戾又疯狂。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陈厌,才是我第一天在棋牌室里见到的那个,靠赌起家的疯子。
而我,心甘情愿,与他共赴这场豪赌。
夜色如墨。
我按照约定,独自一人开车前往老城区的旧房子。
陈厌的人,和他的计划,都隐藏在暗处。
我既是诱饵,也是这场戏的主角。
车子在旧房子前停下。
这里一片死寂,只有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我推门下车,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屋子里,李秀兰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看到我,拼命地摇头,眼里全是惊恐。
而在她旁边,站着一个阴沉的男人。
王坤。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显老态,但那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陈太太,久仰大名。王坤拍了拍手,笑呵呵地说道。
放了她。我开门见山。
好说。王坤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人立刻解开了李秀兰的绳子。
李秀兰连滚带爬地跑到我身后,吓得浑身发抖。
东西呢王坤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的平安扣上。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我说。
陈太太果然爽快。王坤笑了笑,不过,在交易之前,我想先请你看一场好戏。
他拍了拍手。
屋子的另一扇门被打开。
林菲被两个男人推了进来,狼狈地跪在地上。
她的脸上带着伤,华丽的裙子也破了,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
王总……林菲哭着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坤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冰冷。
我最恨的,就是背叛。
你以为你搭上陈厌,就能反过来咬我一口
王总,我没有!是陈厌逼我的!林菲急忙辩解。
够了。王坤失去了耐心,拖下去,处理干净。
林菲发出绝望的尖叫,被人拖了出去。
王坤做这一切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我。
他在杀鸡儆猴。
他在告诉我,背叛他的下场。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现在,可以交易了吗王坤重新看向我。
我点点头,伸手去摘脖子上的平安扣。
就在这时,李秀兰突然从我身后冲了出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平安扣,疯了似的朝王坤跑去。
王总!东西在这里!给你!
你放我走!这一切都和我没关系!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坤拿到平安扣,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
哈哈哈哈!苏正德,陈雄!你们斗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都便宜了我!
他拿着平安扣,转身就想走。
可他刚走两步,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平安扣。
那枚温润的玉石,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
里面,是空的。
假的王坤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瞪着我。
东西在哪!
我笑了。
你猜
与此同时,窗外警笛声大作。
无数红蓝色的光,将这间破旧的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陈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荷枪实弹的警察。
王坤,你被捕了。
王坤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看着陈厌,又看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局……这是一个局!
从一开始,你们就在算计我!
陈厌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兵不厌诈。他淡淡地说。
李秀兰瘫在地上,已经吓傻了。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看她。
从她抢走平安扣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断了。
王坤被警察带走了。
临走前,他死死地盯着陈厌。
陈厌!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事情还没完!『同盟』不会放过你的!
陈厌不为所动。
一场惊心动魄的围捕,终于落下帷幕。
我和陈厌走出旧房子,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真的平安扣呢我问。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平安扣,递给我。
温润的触感,和记忆里的一样。
什么时候换的
在你决定来赴约的时候。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一切。
包括李秀兰的背叛。
我爸妈留下的……钥匙,真的在里面吗
陈厌摇摇头。
不在。
那在哪里
你父亲很聪明,他知道把所有东西放在一个篮子里很危险。
陈厌看着我,眼神深邃。
所以,他把钥匙,分成了两半。
一半,藏在这枚平安扣的秘密夹层里,是一串数字密码。
另一半呢
另一半……陈厌笑了,伸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是你的虹膜。
我愣住了。
所以,只有平安扣和你,同时出现,才能打开宝藏。
苏佳,你才是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我自己,就是最大的秘密。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开启宝藏吗
不急。陈厌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
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欠你一场婚礼。
苏佳,我用我下半辈子做赌注,赌你会不会,真的爱上我。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
这次,我希望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