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得像块铁。
一通陌生的电话,像把淬了冰的刀子,捅破了我安逸的生活。
喂是白昭昭女士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又慌张的男声,是我那正在读大学的儿子,李曜远。
你爸……他脑梗了,现在瘫在床上,那个女人……卷了钱跑了。
我握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停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妈,我还带回来一个妹妹,她叫李念汐。
……
姑姑他们说,长兄如父,嫡母如母。
所以,妈,你得养她。
还有我爸,他现在没人照顾,你也得去医院伺候他。
你要是两样都不干,以后就别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忙音在耳边嘟嘟作响,像是在嘲笑我这半生的荒唐。
我缓缓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片打碎了的琉璃海。
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养老
去他妈的养老!
我转身,拨通了资产管家的电话,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
把我名下所有能变现的资产,全部处理掉。
对,最快速度。
然后,帮我订一张飞往苏黎世的机票,越快越好。
至于我那父慈子孝的儿子,和他那兄友妹恭的妹妹
还有那个瘫在床上等着我伺候的前夫哥
你们就……锁死吧,千万别分开。
没过多久,我就听说,李曜远疯了似的满世界找我。
可惜啊,那时候的我,正站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峰之巅,对着壮丽的云海,痛快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1
不速之客
寒假。
我那正在名牌大学读金融的儿子李曜远,风尘仆仆地回了家。
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恐惧。
而那张脸……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张脸,简直就是从我前夫李峻冠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她是谁了。
李念汐。
那个渣男前夫和无耻小三的爱情结晶。
小姑娘紧紧攥着李曜远的衣角,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和当年那个女人躲在李峻冠身后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本见到儿子回家的那点雀跃,瞬间被浇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冷了。
你把她弄来这儿干啥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李曜远被我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小女孩往身后又藏了藏,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妈……我爸……他前几天突发脑梗,现在躺医院里呢,就我姑在那儿看着……
他那个老婆,叫郭倩的……卷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
就剩下这孩子,没人管,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我寻思着,好歹她也算我妹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街头吧我就……我就先把她带回来了。
说完,李曜远把那个叫李念汐的小女孩从身后拉了出来,推到我面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心心,乖,快,喊白妈妈。
小女孩梗着脖子,倔强地抿着嘴,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看着她那双眼睛,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叫郭倩的女人。
就是她,像一条毒蛇,钻进了我的婚姻,毁了我的家庭,害得我和曜远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要说不恨,那他妈是假的!
我别过脸,强压下心头的恶心,对李曜远说:
你还是把她送走。
她总该有外公外婆,或者舅舅姨妈之类的亲戚吧
让我来养她,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李曜远眉头紧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妈是独生女,外公外婆前几年就都走了,哪还有什么亲戚
妈,咱们……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说完,他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那眼神里,竟然满是化不开的心疼。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咱们
这‘咱们’里头,也包括我
我心里烦得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但还是拼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
这个‘咱们’,不包括我,也不应该包括你。
曜远,你自个儿好好寻思寻思,要不是她妈,咱们娘俩当年至于被扫地出门,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吗
李曜远不耐烦地打断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提那些干啥
现在的情况是,我爸病了,没人伺候!我妹妹小,没人管!
一老一小,我作为儿子,作为哥哥,我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拿什么管
李曜远看着我,眼神开始躲闪起来,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
好家伙。
敢情这是打着让我去照顾这父女俩的算盘
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我,不想跟你爸,以及他身边的任何人,再有任何牵扯!
你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该有你自己的人生,绝对不能被这对父女俩拖累!
李曜远没再说话,脸色铁青。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拉起小女孩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更大的风浪,还在后头等着我。
2
鳄鱼的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我家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我打开门,前小姑子,李峻冠的亲妹妹李蔷,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她一进门,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嫂子啊!我求求你了!你快去瞧瞧我哥吧!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肿得像两个烂桃子。
我哥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俩还有曜远这个儿子,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对他不管不顾啊!
我吓得赶紧往旁边闪了闪,这一跪,我可受不起。
想当年,这个小姑子,何曾正眼瞧过我
跟我说话,永远都是一个喂字开头,仿佛我天生就叫喂。
我跟你哥,已经离婚十多年了。
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现在,你该叫嫂子的人是郭倩,不是我。你可别叫错了。
李蔷却不依不饶,死死地抱住我的小腿,嚎得更凶了。
你才是我哥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们李家,从来就没承认过那个狐狸精和她生的那个小杂种!嫂子,你一定要信我啊!
就在李蔷撒泼打滚,死缠烂打的时候,李曜远带着那个叫李念汐的小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曜远一看到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李蔷,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然后,他转过头,冲着我大声吼道:
妈!你这是在干啥啊你为什么要逼姑姑给你下跪姑姑她又有什么错!
他那质问的眼神,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与此同时,那个叫李念汐的小女孩,也哇的一声扑进了李蔷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那亲密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母女呢。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就是李蔷嘴里说的,从来不承认的侄女
亲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
真当我是个傻子,看不出你们这拙劣的演技
在这一刻,我对李曜远,这个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失望。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我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慢悠悠地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然后,我端着咖啡,靠在厨房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客厅里那三个人的精彩表演。
李蔷搂着李念汐,哭天抢地:
我可怜的娃啊!你这苦命的孩子啊!以后可咋办啊!
李念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厥过去。
李曜远则一脸心疼地看着她们俩,眼圈都红了。
一出姑侄情深的苦情大戏,演得是荡气回肠。
李蔷哭了足足有十分钟,嗓子都快哑了。
见我始终无动于衷,连个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只好讪讪地止住了哭声。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小女孩压抑的抽泣声。
又过了一会儿,李蔷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我赶忙叫住她。
把这孩子也带走。
我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语气悠闲。
我家,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李蔷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摆了摆手,一脸为难。
不行啊嫂子!我这还得赶去医院照顾我哥呢!医院那地方,乱糟糟的,都是病菌,哪能让孩子去心心还是待在你这儿,最合适。
我冷笑一声,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这孩子,跟我算哪门子的关系
说得好听点,她于我而言,是个陌生人。
说得难听点,她就是她那个不要脸的妈,用来膈应我的‘战利品’!
你们把这么个玩意儿塞到我家里,有没有哪怕一秒钟,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曜远,突然开口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心心她只是个孩子!大人们的恩怨,跟她有什么关系!
做人,不能这么恶毒!
恶毒
我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我视若生命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伤害过他母亲的仇人的女儿,来指责我恶毒!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反复捅在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啪!
我把咖啡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我指着门口,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最后说一遍!
带着你那宝贝侄女,立刻,马上,滚出我的家!
李曜远似乎还想说什么,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决绝,让他吓得缩了缩脖子,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压低声音跟李蔷说了几句什么。
李蔷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随后,她拉着李念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送走了那两尊瘟神,李尚-远气哼哼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嘭!
一声巨响。
那扇被怨气摔上的门,震得我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颤。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我的儿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陌生了呢
3
不堪回首的过往
这一夜,我彻夜难眠。
十几年前的那些往事,像一部黑白默片,在我脑海里反复放映。
被李峻冠家暴的伤痕,被他背叛的屈辱,被婆家人联手欺凌的绝望……一幕一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曜远十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
孩子的两条腿突然失去了力气,软得像面条一样,几乎无法站立。
医生经过多次会诊,最终给出了一个残酷的诊断:曜远的腿,很可能再也好不了了,他以后的人生,或许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从那一刻起,婆家人的态度,就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起初,是李峻冠。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对我们母子俩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漠,从最初的不耐烦,到后来的视而不见,再到最后,他干脆夜不归宿。
接着,是他的父母,曜远的爷爷奶奶。
曾经,他们对曜远这个唯一的孙子,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自从曜远病了,他们的态度就急转直下,变得冷淡而疏离,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仿佛我们是会传染的瘟疫。
我至今都记得,我最后一次去求他们,跪在他们面前,声泪俱下地求他们借点钱给曜远看病。
结果,我那道貌岸然的公公,从牙缝里挤出五百块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扔在我脸上。
他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骂:
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生个孩子都是个残废!基因就有问题!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让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进门!
我们李家的脸,都被你们娘俩给丢尽了!
说完,他嘭的一声,当着我的面,狠狠地甩上了大门。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能敲开过那扇门。
再后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李峻冠出轨了。
他逼我离婚,分财产的时候,只给了我两个选择。
要么,净身出户,带走残疾的儿子。
要么,放弃儿子的抚养权,分走我们唯一那套房产的一半。
他还威胁我,如果我敢跟他争抚养权,他就会动用一切手段,让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儿子。
一个残疾的孩子,落在一个不爱他的父亲,一对嫌弃他的祖父母,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后妈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除了我这个亲妈,谁还会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我别无选择,只能同意了他的条件。
十年的婚姻,我换来的,除了一身伤痕,和一个残疾的儿子,一无所有。
签署离婚协议那天,那个叫郭倩的小三,也跟着一起来了。
她像个胜利者一样,高傲地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挽着李峻冠的胳膊。
她凑在李峻冠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
李峻冠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我说:
你再给我写张保证书。
保证没有我的同意,李曜远永远不得踏入我家大门半步!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峻冠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催促道:
你快点写啊!你不写我怎么放心万一哪天你养不起他了,把他往我这一扔,我怎么办!
哦,原来是这样。
我心如死灰,冷笑一声,拿起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份屈辱的保证书。
李峻冠收好保证书,和离婚协议,就心满意足地搂着郭倩,春风得意地走了。
我一个人,在民政局的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
过去十年的种种,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
梦里的人,却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没有一丝人味儿!
这一切,我都瞒着曜远。
我实在不忍心,让他知道,他心心念念、敬重爱戴的父亲和祖父母,竟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
总要给孩子的世界,留一点点美好和念想吧。
毕竟,那时的他,才十岁啊。
离婚后,娘家的父母和哥嫂,心疼我们娘俩,非要接我们回去住。
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就在城中村租了两间低矮潮湿的平房,带着曜远搬了进去。
为了李峻冠,我辞掉了待遇优厚的工作,当了十年家庭主妇,与社会脱节已久。
离婚后,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手还算不错的厨艺。
于是,我带着曜远,在路边支起了一个小吃摊。
我做的东西,干净卫生,分量又足,味道也好,慢慢地,积累了不少回头客。
我忙着颠勺炒菜的时候,曜远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捧着一本书,在旁边乖乖地等我收摊。
那段日子,很苦,很累,但也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温馨。
后来,我攒了点钱,租了个小门面,开了一家小饭馆。
再后来,饭馆越做越大,经过几次扩张,总算有了点规模。
靠着这家饭店,我实现了财富自由。
而曜远的腿,在我的坚持和不懈努力下,也奇迹般地康复了。
虽然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但正常的跑跑跳跳,已经完全没有问题。
曜远考上大学那年,我全款给他买了一套市中心的学区房。
我甚至都计划好了,等他大学毕业,就送他出国深造。
我们娘俩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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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和李家的那些烂人烂事,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可白天发生的那一幕,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过得越好,就越是刺痛某些人的眼。
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儿子李曜远,竟然会选择站到我的对立面!
4
父慈子孝的表演
李蔷来闹过之后的第二天,我决定去医院看看李峻冠。
李曜远一听我要去医院,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他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又是收拾东西,又是跑去超市,给李峻冠买了一大堆高档营养品。
看着为李峻冠忙得脚不沾地的儿子,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多年前,我妈对我说过的话。
昭昭啊,儿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不会体谅你的苦。
等他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是会飞回他爸,他爷爷奶奶身边的!
你何苦要带着这么个拖油瓶,年纪轻轻的,再找个好人家嫁了,比什么都强!
我妈心疼我,怕我被孩子拖累一辈子,心疼得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理解她的苦心。
可我,也是个当妈的啊!
天底下,哪有当妈的,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那时候的我,满心满眼都是曜远,作为母亲,我自问,从未亏欠过他半分。
我和李曜远一起到了医院。
他是来探病的。
而我,是来看戏的。
我就是想亲眼看看,当年那个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李峻冠,如今落魄到了何种地步。
就像十几年前,他搂着小三,得意洋洋地欣赏我被扫地出门的狼狈模样一样。
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当然,这些阴暗的心思,我是不会告诉李曜远的。
在李曜远的带领下,我走进了李峻冠的病房。
那是一间嘈杂混乱的六人病房。
昔日那个英俊挺拔、人模狗样的李峻冠,如今像一只被抽掉了筋骨的皱皮虾米,蜷缩在病床上。
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却邋遢得像个七十岁的老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精心照料了。
隔壁床的病友说,都下午两点了,李至管还没吃上一口饭。
原来,前两天还守在病床前哭天抢地的李蔷,已经两天没露面了。
我一想起她在我家下跪,求我来照顾她哥的深情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呵呵,她对她哥的兄妹情深,也不过如此嘛。
李曜远气坏了,当场就给李蔷打了个电话,质问她为什么把他爸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
电话那头,李蔷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凄厉得像是死了亲爹。
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又要照顾念汐,又要看我老公和公婆的脸色,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我还要照顾咱爸咱妈!
我也不容易啊!大侄子,你就不心疼心疼姑姑我吗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你才是你爸的亲儿子!还有你妈!你们俩才是他最亲的人!照顾他的责任,本来就该你们来负!
李曜远一听,立刻就心软了,语气也温和下来,反过来轻声细语地安慰起了李蔷。
我在心里,默默地给李蔷的演技点了个赞。
这女人,当年因为打骂公婆,虐待父母,被派出所拘留教育了好几次,是远近闻名的泼妇无赖。
如今,竟然还能惟妙惟肖地扮演起受气小媳妇和孝顺好女儿的角色。
这角色转换的能力,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李曜远打开一盒牛奶,小心翼翼地喂给李峻冠。
看着李峻冠那副饿死鬼投胎般,大口大口吞咽牛奶的馋样,李曜远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啊!
趁着李曜远去倒尿盆的功夫,我凑到李峻冠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风水轮流转,老天爷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事做绝的畜生。
你瞅瞅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就是你当年欺负我们母子俩的报应!
告诉你,现在的我,绝不会再让你们李家人,从我身上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李曜远傻,我可不傻!
李峻冠一听这话,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嘶吼,浑浊的眼泪和口水一起流了下来。
他甚至还想用那只唯一能动的腿来踹我,就像十几年前,他对我家暴时一样。
可惜,现在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那点力气,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反倒把自己折腾得更加狼狈不堪。
听到李峻冠的哭嚎,正拎着尿盆的李曜远,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一看这情景,想当然地以为是我欺负了他爹,立刻就炸了毛。
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声怒吼:
你对我爸做了什么!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来气他,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李曜远双眼赤红,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让我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动辄对我拳脚相加的李峻冠!
我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
果然啊,基因的力量,真是强大到令人绝望!
5
最后的摊牌
从医院回来后,我和李曜远再次陷入了冷战。
我做的饭,他一口不吃,宁愿顿顿点外卖。
我想帮他洗衣服,他硬是不让,非要自己手洗。
我跟他说话,他就当没听见,把我当成空气。
我们娘俩,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得比陌生人还陌生。
李曜远看我的眼神,冰冷而疏离,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我不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而是他血海深仇的敌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
突然有一天,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李曜远,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开始主动对我嘘寒问暖,帮我做饭,拖地,甚至连衣服都抢着洗。
当时我还天真地以为,我那个懂事听话的儿子,终于又回来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那天,我正在家里休息,门铃突然响了。
我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手里拿着话筒,旁边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
而在他们身后,李曜远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峻冠,李蔷则拉着李念汐的手,也赫然在列。
李曜远低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李峻冠和李蔷看着我,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只有那个叫李念汐的小女孩,一看见我,就吓得赶紧往李蔷身后躲。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全身。
果不其然,那个拿着话筒的女孩,微笑着开了口:
您好,请问是白昭昭女士吗我们是《金牌调解》栏目组的。
李曜远先生向我们求助,希望我们能帮忙调解一下您和他父亲之间的家庭矛盾。
请问您现在方便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我看着李曜远,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这一刻,我真的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把李家那些人当年犯下的恶行,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李家那四个人,生怕我把记者关在门外,一个个都神色紧张地盯着我。
我只愣了一秒钟,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啊!求之不得!
正好,当着外人的面,我也想把我们之间的这笔烂账,好好说道说道!
我把这一行人让进屋里,平静地在沙发上坐下,等着那个小记者发问。
是时候,把李家人那张虚伪的画皮,彻底撕下来了!
小记者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看样子是刚入行不久。
她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白女士,我听曜远大概说了一下您和他父亲当年的事情。我们理解,确实是他父亲有错在先。
不过您看,现在李先生已经这个样子了,曜远又还在读书,您能不能看在过去十年夫妻的情分上,重新接纳他呢
毕竟,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嘛!
她这番话,说得结结巴巴,估计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我温和地笑了笑,反问她:小姑娘,你结婚了吗
小记者脸一红,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苦笑着说:没结过婚的人,是无法体会,一段失败的婚姻,给人带来的痛苦,究竟有多深刻的。
接着,我开始娓娓道来。
我讲了李峻冠如何对我家暴,李家人如何将我们母子赶出家门,我又如何在娘家人的帮衬下,一边给曜远治腿,一边从一个小吃摊做起,辛辛苦苦打拼下如今的家业。
这其中的许多细节,连李曜远都是第一次听说。
我说完,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曜远震惊地看着李蔷和李峻冠,那兄妹俩,像两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缩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记者也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干巴巴地开口:
白女士,您看,李先生他也知道错了。为了治病,他把唯一的房子都卖了,他父母年事已高,也顾不上他,他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女儿要抚养。
您和曜远,是他们父女俩现在唯一的依靠了!您要是不管他们,他们就真的无家可归了啊!
就看在曜远的面子上,您就发发慈悲,帮帮他们吧……
李曜远用一种极其热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他从小就盼着我和李峻冠能复婚。
因为我不忍心,所以从未在他面前说过李峻冠一句坏话,甚至为了维护他心中父亲的光辉形象,还编造了许多美好的谎言。
以前,他不知道我和李峻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情有可原。
可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看着李曜远,冷笑一声,说:
都离婚十几年的前夫前妻了,谈何照顾
李峻冠年轻力壮,能跑能跳能挣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劝他跟我复婚!
他跟那个小三潇洒快活了十几年,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累得像条狗一样,还要带他去做康复治疗,那个时候,他这个当爹的,在哪儿呢
现在他瘫了,小三跑了,你们就跑来劝我接纳他,还要我养他和小三生的女儿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难道是开废品回收站的吗!
我一向自诩理智冷静,可说到激动处,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我想起了我和曜远住在城中村的那些年。
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我收摊回家,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我一个人在及膝的雪地里,推着沉重的三轮车,腰上还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着曜远的轮椅。
曜远坐在轮椅里,小脸冻得通红。
我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往前挪,三轮车和轮椅的重量,几乎要把我的腰压断。
那一刻,我对李家人的恨,达到了顶点。
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和姓李的这家人,有任何瓜葛!
小记者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抬手制止了她。
我看着她,淡淡地说:
小姑娘,不是什么素材,都能拿来做节目的。
有些调解,是缺德,会遭报应的。
你还年轻,以后换个正能量的节目做吧。这种缺德带冒烟的节目,让那些没心没肺的人去做就行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别为了几个臭钱,替坏人搞什么道德绑架,对你自己的运势不好。
小记者和摄像师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没再吭声。
调解失败,小记者和摄像师灰溜溜地走了。
李蔷见势不妙,想偷偷溜走,被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
我脸上挂着冷笑,开口道:想走可以。把你哥,还有你那宝贝侄女,都一起带走!把他们留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我斜睨了一眼李曜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当然,要是你这个大侄子也想跟你一起走,我绝不拦着!
李蔷一听,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李曜远求助。
李曜远见状,赶忙走过来,将我和李蔷分开,一脸无奈地说:妈,您别这样了,让他们走吧!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轮包椅上,面无表情的李峻冠,突然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直流而下,那副模样,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可怜。
李曜远一看他爹哭了,顿时心疼得不行,赶忙拿起纸巾,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眼泪和口水。
李峻冠则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抱着李曜远呜呜地哭个不停。
紧接着,李蔷和李念汐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得,又开始了。
我眉头紧锁,伸手拉开大门,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滚!
李曜远将轮椅推到李蔷面前,李蔷看了他一眼,然后推着李峻冠,带着李念汐,一起离开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事儿,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李蔷他们走后,我冷冷地看着李曜远,开口道:
你就这么急着认祖归宗甚至不惜把记者都找上门来
在你心里,我就应该毫无怨言地接纳李峻冠,抚养李念汐,是不是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你妈!不是你家请来的保姆!我的生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地安排!
你要是觉得跟着我委屈了你,大可以去找你那个好爸爸!去承担起你作为哥哥的责任!你这个儿子,我就当白养了!
李曜远听完我这番话,一脸无奈地说:
可他毕竟是我爸啊……就算他再混蛋,他也是我爸!
还有念汐,她那么小,我要是不管她,谁管她姑姑家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她婆家怎么可能让她养念汐
我冷哼一声:那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就应该养她就应该去照顾你爸!
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们李家的吗!
李曜远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地嘟囔道:
可是……就像那个记者说的,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嘛。
妈,这些年,我一直都盼着,你能和我爸复婚,这样,我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妈!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和我爸复婚吧!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钱,大不了,请个保姆来照顾他就是了。
我被他这番天真到愚蠢的话,气得笑出了声。
我为什么要花钱,给李峻冠那个畜生请保姆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挣过一分钱吗你以为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我凭什么,要为李峻冠那种人渣花一分钱!
李曜远彻底沉默了。
我以为,他终于被我说服了。
我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为了散心,我把饭店暂时交给哥哥打理,自己报了个旅行团,去云南大理玩了十几天。
跟我同行的,还有秦澍。
6
迟来的幸福与暗流
这十几年,我的感情生活,并非一片空白。
秦澍,就是我现在的恋人。
我们相识于我离婚后不久的一个雨夜。
那天,我刚出摊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手忙脚乱地去支摊位上的大伞,可那伞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我一个女人,根本使不上劲。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稳稳地帮我扶住了伞柄。
我回头,就看到了秦澍那张憨厚朴实的脸。
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那一刻,我差点没出息地哭出来。
从那以后,我和秦澍就渐渐熟悉了。
他每天下班,都会来光顾我的小摊。
后来我才知道,他中年丧偶,妻子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所以他膝下无子。
也正因为如此,他特别喜欢曜远,经常给曜远买各种零食和玩具。
但奇怪的是,无论秦澍对曜远多好,曜远都对他充满了敌意和抗拒。
在得知我和秦澍正在交往的那个晚上,曜远竟然在半夜,偷偷摇着轮椅离家出走了。
他去找了李峻冠。
大概,是想让李峻冠来阻止我吧。
只可惜,那时的李峻冠,正和小三如胶似漆,打得火热,曜远去找他,他连门都没让进。
本来,我和秦澍是奔着结婚去的。
秦澍为人老实本分,做事踏实可靠,是个不可多得的结婚对象。
我父母和哥嫂,对秦澍也都非常满意。
可当我对他们说,因为曜远抵触秦澍,我暂时不打算结婚时,我母亲气得咬牙切齿地骂:
姓李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说完,她一甩袖子进了屋,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她压抑的哭声。
我心里充满了对秦澍的愧疚,但又不敢过分刺激曜远。
秦澍得知这一切后,非但没有一句怨言,还反过来安慰我:
咱俩的事不着急,等孩子长大了,懂事了,自然就接受了。我们的感情,不需要一张结婚证来证明。
谁能想到,秦澍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他就以男朋友的身份,不远不近地陪在我身边,一陪就是十几年。
为了弥补他,我硬是塞给了他一部分饭店的股份。
可每到年底分红,他总是笑呵呵地把钱又转回给我,美其名曰:新的入股资金。
只要是曜远的事,秦澍总是跑前跑后,尽心尽力,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
但曜远对他,始终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看着都替秦澍觉得不值。
秦澍却总是不在意地呵呵一笑:孩子嘛,还小,等再大点就好了。
可曜远,已经二十岁,早就成年了。
在李曜远提出让我照顾李峻冠父女俩之后,我突然就想通了。
我想给秦澍一个未来,一个名分。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我白昭昭要携手一生的伴侣。
我只是想给我爱的人一个承诺,却没想到,这竟然引发了我和曜远之间,最大的一次冲突!
美丽的风景,和旅途的疲惫,让我暂时忘却了家里的烦恼。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我享受旅行的美好时,我的亲生儿子,正联合着李家人,在家里给我挖了一个天大的坑,就等着我回来,往里跳。
十几天后,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
一打开门,看到屋里的情景,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
我和曜远现在住的,是一套一百八十平的四室两厅大平层。
平时,我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装修风格也是我喜欢的简约素净风。
可现在,客厅的白墙上,挂满了各种不伦不类的十字绣和风景画。
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
整个屋子,不仅充斥着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
我皱着眉头往里走,一眼就看到客厅的角落里,堆着我原本放在主卧的储物箱,和一些杂物。
就在这时,李念汐从其中一间次卧走了出来。
看到我,她吓得一个哆嗦,转身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姑姑!姑姑!那个坏女人回来啦!
话音刚落,李蔷就从厨房里探出了头。
她身上系着我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刚洗好的青菜,看样子正在做饭。
她看到我,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说:
哟,嫂子回来啦快坐快坐,饭马上就好啦!
就在这时,停好车子的秦澍也走了进来。
他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也愣住了。
我和秦澍面面相觑,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我就听到主卧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冲进主卧。
眼前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
只见李峻冠,赫然躺在我的大床上,盖着我的真丝被,正费力地欠着身子,往床边的痰盂里吐痰。
他吐得十分费劲,一部分秽物,直接就吐在了我米白色的床单上。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瞬间涌上我的喉头。
我再也忍不住,转身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等我抬起头,才发现,我放在洗手台上的一整套海蓝之谜,几乎都见了底,各种瓶瓶罐罐被摆得乱七八糟。
我气得浑身发抖,走出卫生间,从包里摸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0。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喂,警察同志吗我家被人私闯民宅了,你们快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我就和秦澍一起,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警察上门。
秦澍紧紧握着我的手,无声地安慰着我。
就在这时,买完熟食的李曜远回来了。
他看到我和秦澍并肩坐在沙发上,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拎着熟食,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厨房。
等他再出来时,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问:
是你,让他们住进来的
李曜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是啊。我爸和心心没地方住,姑姑家太小,爷爷奶奶又怕吵,我就让他们先住进来了。反正咱们家房子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
我被他这无耻的逻辑气笑了。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真会安排!
我跟你爸,现在是什么关系是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吗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李曜远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妈,您说的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爸是犯过错,可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他都这样了,我作为儿子,能不管他吗!
还有心心,她是我亲妹妹!我能把她扔到大街上不管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血气上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狠狠地甩了李曜远一个耳光!
你只为他们着想,你何曾为我考虑过半分!
我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含辛茹苦养大你,在你被你爸,被你爷爷奶奶当成垃圾一样抛弃的时候,是我,不离不弃地把你拉扯成人!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有没有想过,让他们住进来,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你这是在拿刀子,一刀一刀地剜我的心啊!
李曜远用手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先是满脸震惊地看着我,随即,用更大的声音冲我吼了回来:
你是我妈又怎么样你从小到大就只会控制我!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我交个女朋友,你非要搅黄了!我想学体育,你死活不让!这些年,你什么都要管,甚至不许我跟我爸他们联系!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控制我的人生!
说完,他又伸手指向一旁的秦澍,歇斯底里地喊道:
还有他!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他,你还非要跟他在一起!你明明知道我想让你和我爸复婚,你却偏偏要跟这个野男人不清不楚!
当年,真的是我爸一个人出轨吗你刚一离婚就跟他勾搭上了,我才不信你们是离婚后才认识的!
你跟我爸离婚,难道你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被家暴,难道你自己就没点原因吗!
我坚决让他和女朋友分手,是因为我亲眼撞见那个女孩,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亲密地走进了酒店!
我不让他学体育,是因为他的腿,根本就承受不了高强度的训练!
我作为母亲,为他做的一切,到头来,竟然都成了他恨我的理由!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有伤心,有委屈,更有滔天的恨意。
我瞥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鬼鬼祟祟,眼神躲闪的李蔷,瞬间就明白了。
在我出去旅游的这段时间,李蔷这个贱人,一定没少在曜远耳边煽风点火,给我泼脏水。
我怒吼一声,朝着厨房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李念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曜远猛地一把将我推开,我猝不及防,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秦澍赶忙跑过来扶起我,焦急地劝道:昭昭!曜远!你们母子俩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李曜远朝着秦澍呸了一声,恶狠狠地说:
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你跟着我妈十几年,不就是图我妈有钱吗!
我才不信你是真心爱她!要是我妈没钱,没这个饭店,你会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当她的舔狗!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李曜远在一天,你就别想光明正大地进我家的门!
我爸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给我当后爹!
老实巴交的秦澍,被他这番话气得嘴唇直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警察到了。
我指着李家的那几个人,对警察说:警察同志,他们私闯民宅,在我这个房主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住了进来。
现在,我要求他们,立刻,马上,滚出我的房子!
这时,李曜远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这套房子的主人,是我!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把我爸和我妹妹赶出去!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你要是还想住在这儿,就老老实实地跟我爸复婚!好好地把我妹妹抚养长大!
你要是不愿意,那好,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带着你的那个野男人,滚得越远越好!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我则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我突然想起来,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正逢曜远十八岁生日。
为了庆祝他成年,我把这套房子,当作成年礼物送给了他。
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
所以,这套房子的主人,从法律上讲,确实是李曜远!
我气极反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一刻,我对这个儿子,彻底死了心。
李蔷见状,得意洋洋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哼着小曲,把做好的菜一一端上餐桌。
她一边摆盘,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就是!这是我大侄子的家,我想来就来,想住就住,谁也管不着!
没过多久,警察就走了。
我一个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这些年,我独自一人带着曜远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身上,流着李家人自私自利的血。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后天的教育,可以战胜基因的力量。
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了自己。
这一刻,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个充斥着尿骚味和中药味的,令人作呕的地方。
我走进次卧,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路过主卧时,我看到李峻冠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床上,优哉游哉地看着电视里的小品。
他时不时还咧着歪嘴,发出一两声难听的笑声。
从始至终,他连正眼都没有瞧我一下。
我拉着秦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身后,传来李蔷幸灾乐祸的喊声:
嫂子,慢走不送啊!有空常回来玩哟!
我转过身,冷笑一声,说:
小人得志!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看看,我白昭昭,还是不是十几年前,在你们李家任人揉捏的那个软柿子!
李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李曜远则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冰冷刺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和秦澍。
我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在心里,我亲手将他,从我的亲人名单里,彻底划掉了。
7
绝地反击
后来,我住进了秦澍家。
再也不用顾忌李曜远的感受,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约会,这种感觉,好得无与伦比。
每天早上醒来,秦澍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满满一桌子,全是我爱吃的。
吃完饭,他开车送我去饭店。
晚上下班,他又准时出现在饭店门口接我回家。
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这样温馨平淡的生活,不正是年少时梦寐以求的吗
我怎么可能,放弃这样好的秦澍,回头去跟李峻冠那个畜生复婚
李峻冠,除了伤害,从未给过我半分幸福。
恋爱时伪装的深情,婚后暴露的恶毒,桩桩件件,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
秦澍每天都乐呵呵的,在家里忙前忙后。
我看着他,苦笑着说: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被白眼狼儿子赶出家门了,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乐得出来
秦澍嘿嘿一笑,说:
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了,我能不高兴吗
房子算什么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房子,更不是你的钱!
现在,我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心里别提多踏实了!我的小公主,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了!
听到小公主三个字,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被人当成宝一样宠着,大概也只有秦澍了。
秦澍可以不在乎房子,但我不能不在乎。
那是我前半生血汗的结晶,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自己的父母都还没在里面住过一天,凭什么让李峻冠那一家子贱人白白占了便宜
这件事,我一直瞒着娘家人,我怕他们知道了会气得跑去跟李家拼命,到时候再吃了亏。
所以,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当年,我给李曜远买的,不止一套学区房。
为了他上学方便,我在他大学附近,也给他买了一套小户型。
房本上,写的也都是他的名字。
我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孩子,家里不敢存放贵重物品。
所以,我特意在银行租了一个保险柜,把房本、金条、首饰之类的东西,都锁在里面。
和两本房产证一起锁在保险柜里的,还有两份文件。
那两份文件,是李曜远向我借款购房的借条。
当初,我把它们夹在购房合同里,一起让李曜远签了字。
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李曜远,根本就没仔细看,稀里糊涂地就签了。
我这么做,本来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他将来婚姻出现变故,房子被别有用心的女人骗走。
可现在,这两份借条,却成了我拿回房子的,最有利的武器。
我直接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起诉的理由,就是李曜远欠债不还。
我要求他,立刻归还我为他支付的全部购房款,以及这些年来的利息。
当法院的传票送到李曜远手里时,我的手机,几乎要被他打爆了。
我面无表情地,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所有的事情,我全权委托给了我的律师。
李曜远名下,除了那两套房子,再无其他财产。
他还不出钱,我便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
最终,那两套房子,都被法院依法拍卖了。
我让秦澍出面,把这两套房子,都拍了下来。
钱,当然是我出的。
这一次,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秦澍的名字。
我就是要让秦澍,名正言顺地,成为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收房那天,我特意花钱,找了几个道上混的兄弟,跟我一起上门。
我给他们的报酬,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可以在我的饭店,免费吃喝。
当我领着几个膀大腰圆,满身纹身的社会大哥,出现在我曾经的家门口时,李家的那四个人,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李曜远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朝着我猛地扑了过来。
一个嘴里叼着烟的大哥,伸手就拦住了他,流里流气地说:
哎哎哎,小子,离我白姐远点儿!
李尚-远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吼道:
我是她亲儿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儿子!你拦着我干什么!我就想跟我妈说几句话!
那位大哥咧嘴一笑,满脸揶揄:
哟,原来是李大少爷啊!不好意思了您内,我白姐说了,这屋里的人,跟她都不熟,谁也不许靠近她半步!
您要是有话,就隔着这么说呗,我白姐耳朵好使着呢,听得见!
李曜远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冲我吼道:
白昭昭!你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我可是你亲儿子!你唯一的亲儿子!
等以后你老了,动不了了,你难道不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吗!
你就不怕我以后,真的不管你吗!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我这好大儿啊,现在都敢直呼我的大名了!
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缓缓开口:
你也可以,不再是我唯一的儿子。
前几天,我特意去咨询了医生,医生说我身体保养得很好,完全可以再生一个。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借助现代医学手段嘛。
我不缺钱,还怕以后没人给我养老送终
至于你,既然你这么喜欢你们李家人,那我就成全你,放你回李家去!
这些年来,我自问已经尽到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我是真的打算再生一个孩子,这并不是为了气李曜远。
秦澍等了我十几年,我总要给他留个后。
我不想辜负他这十几年的痴情等待,我想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个真心实意爱他的人。
有了那几位大哥的帮助,清场进行得异常顺利。
李峻冠又开始故技重施,流着哈喇子哭天抢地。
只可惜,这一次,李曜远已经没心思再心疼他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收藏多年的限量版手办,和一堆名牌衣物,被像垃圾一样,一件一件地扔出家门,心疼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李蔷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吓得像只受了惊的耗子,死死地躲在李曜远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看着她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
李蔷,你觉得,我还是十几年前那个,任由你们拿捏欺负的白昭昭吗
李念汐则躲在李峻冠的轮椅后面,哭哭啼啼地望着满屋子的人,那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和当年的郭倩,如出一辙。
一个小时后,我和李家人的位置,彻底调换了过来。
我站在屋里,他们四个人,站在屋外。
他们的行李物品,早就被扔到了楼下。
可他们四个,还是像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地赖在门口,就是不肯走。
尤其是李曜远,他气得暴跳如雷,几次三番地想往屋里冲,都被李蔷死死地拉住了。
李曜远毕竟年轻,涉世未深。
可李蔷这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女人,心里清楚得很,眼前这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尾声:尘埃落定
我终于摆脱了李家人的纠缠。
他们见识到了我的手段,大概,往后也不敢再来轻易招惹我了。
后来,我和秦澍去民政局领了证,正式结为夫妻。
半年后,我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秦澍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我哭了半天。
我心里也充满了欣慰,我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多像秦澍一些。
那两套收回来的房子,我没再回去住。
卖掉之后,我和秦澍在郊区买了一栋带花园的别墅,把我的父母也接了过来,一起生活。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
有一回,我去饭店查账,那个被我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的李曜远,竟然出现在了饭店门口。
听店里的员工说,自从房子被我收回去之后,李曜远几乎天天都来饭店门口蹲守,就盼着能见我一面。
可我因为怀孕保胎,很少来店里。
他每次来,都只能失望而归。
这一次,他终于等到了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的李曜远,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他眼圈红红地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终于哽咽着,喊出了一声:
妈……
后来我才知道,自从我把房子收回来之后,李家人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蔷那个女人,本来还想着虚与委蛇,哄骗李曜远把其中一套房子过户到她儿子名下。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动手,房子就飞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李曜远身上。
如今,她不仅要负担李念汐的日常开销,还要额外负担李曜远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成天对李曜远骂骂咧咧,再也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整日逼着他出去打工兼职,让他尽快把欠她的钱还上。
至于李峻冠,则一边哭诉着自己是个拖累,一边又对李曜远的照顾挑三拣四,嫌东嫌西。
李曜远抽抽搭搭地,断断续续地哭诉着他的遭遇。
我就那么冷冷地听着,心里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我这个好儿子啊,大概还以为,在他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之后,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毫无底线地原谅他,包容他。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人心,是会死的。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上了秦澍的车。
车子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李曜远一边哭着,一边在后面追赶。
直到车子拐过一个街角,他的身影,才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后来,我让律师给李曜远转了两万块钱。
这笔钱,足够他顺顺利利地读完大学了。
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那就要靠他自己了。
再后来,我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等女儿三岁的时候,我和秦澍,带着她,开启了我们迟到了十几年的环球旅行。
我们走过了许多国家,看过了许多风景。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我母亲偶尔会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李曜远毕业后,回到了这座城市,也曾多次去找她,打听我的消息。
但母亲对我的事情,始终绝口不提。
她说,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哪怕那个人,是我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血缘,真的是维系亲情唯一的纽带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