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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画室的景象,让整个直播间都沸腾了。
墙上挂着几幅风格强烈的油画,画架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地上散落着各种颜料和画笔。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充满了艺术气息。
齐悦像个闯入禁地的小偷,兴奋又紧张。
「天啊,你们看,这就是艺术家的世界吗」
她将镜头对准墙上的画,一幅幅地拍过去。
「这些画肯定很值钱吧」
弹幕里有人在惊叹,也有人开始提出质疑。
「主播这样不经主人同意就进别人的画室,不太好吧」
「有点不礼貌了。」
齐悦当然能看到,但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她被粉丝的吹捧冲昏了头脑,甚至走到书桌前,将镜头对准了桌上的一本速写本。
「我们偷偷看一眼,就一眼。」
她翻开了速写本。
里面是一页页的人体素描,线条流畅,笔触大胆。
直播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齐悦「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一个笔筒。
笔筒滚到地上,从里面掉出来一把钥匙。
看起来很古老的,雕花的铜钥匙。
「这是什么」
齐悦捡起钥匙,对着镜头晃了晃。
弹幕里有人开玩笑：「该不会是藏宝箱的钥匙吧」
「主播快找找,说不定能发大财！」
齐悦被逗笑了,也跟着开玩笑：「那我可得好好找找。」
她举着手机,真的在画室里四处翻找起来。
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上。
她走过去,试探着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保险柜的门,竟然弹开了。
直播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齐悦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真的能打开。
她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将镜头慢慢伸向保险柜内部。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沓厚厚的文件,和几个陈旧的相框。
相框里,是同一个女孩的照片。
女孩笑靥如花,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齐悦拿起一个相框,正要说话。
直播画面突然一黑。
断网了。
齐悦的直播间里,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卡掉了」
「我刚看到照片上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是那个去年在C市失踪的女大学生吗叫什么来着」
「卧槽！我想起来了！叫方芷！」
齐悦并不知道她的直播间已经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看着断掉信号的手机,烦躁地重启。
而我,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缓缓地,将早就编辑好的那段文字,用匿名账号发了出去。
「这个别墅,是不是去年方芷失踪案里,她最后出现的地方」
6.
我的评论,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原本还在讨论直播中断的技术问题的网友,立刻被「方芷失踪案」这几个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方芷是那个说去见网友,然后就人间蒸发的舞蹈系校花吗」
「对对对！当时闹得很大！警察查了很久都没线索！」
「我记得她失踪前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定位就在C市海滨路！」
「卧槽！这个别墅的地址不就是海滨路88号吗齐悦之前在一条vlog里不小心拍到过门牌号！」
网友们化身福尔摩斯,迅速扒出了各种细节。
有人找到了方芷失踪前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和齐悦视频里的别墅场景,出现了惊人的重合。
同一个露台,同一片海。
舆论瞬间爆炸。
「所以这个房主,那个所谓的艺术家,就是绑架方芷的凶手」
「这个齐悦,住在一个失踪案的案发现场,还每天拍视频炫耀她心也太大了吧！」
「她是不是帮凶啊不然怎么会有保险柜的钥匙」
「细思极恐！赶紧报警！」
齐悦的社交账号评论区,彻底沦陷。
从最初的羡慕和追捧,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
「骗子！帮凶！滚出来解释清楚！」
「消费失踪的女孩,你还有没有人性」
而此时的齐悦,对此一无所知。
她还在别墅里,为突然断网而烦恼。
她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向她收拢。
她更不知道,那个她以为的「年轻有为的艺术家」房主,根本就不存在。
那个人,连同那个账号,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而她,是这个谎言里,最愚蠢,也最关键的一环。
她给我发来信息,语气焦急。
「宁宁,不知道怎么回事,别墅里突然断网了,手机信号也不稳定,我快急死了,今天的直播才播了一半！」
我听着她的话,回复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怎么会这样你别急,是不是设备故障要不你出门看看,找个有信号的地方,联系一下房主问问情况」
「也只能这样了。」
齐悦没再说话,拿上包就准备出门。
她推开别墅大门的那一刻,彻底呆住了。
门外,停着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
7.
齐悦被警察带走了。
她被带走时,还穿着那身为了直播特意换上的名牌连衣裙,脸上是来不及卸掉的精致妆容,和因惊恐而扭曲的表情。
那个画面,被闻讯赶来的记者拍了下来,成了第二天社会新闻版面的头条。
「网红博主直播间隙被捕,或与一年前女大学生失踪案有关。」
新闻一出,举国哗然。
齐悦的名字,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火遍了全网。
她成了那个「蛇蝎心肠」的「美女帮凶」。
学校的贴吧和论坛里,也炸开了锅。
「我们学校竟然出了这种人太可怕了！」
「平时看她挺爱慕虚荣的,没想到心这么黑。」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和林瑶作为她的室友,也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辅导员第一时间找我们谈话,了解情况。
我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
包括齐悦如何萌生换房游的想法,如何不顾我的「劝阻」,一意孤行,以及我如何「出于好心」,建议她用自己家的房子,并「提醒」她不要拍摄房主隐私。
我的话,有聊天记录和通话录音作为佐证。
在所有证据面前,我是一个善良、理智,试图挽救失足室友却无能为力的「完美受害者」。
林瑶也证实了我的说法。
在绝对的利弊面前,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我这边。
辅导员听完,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件事你没有责任,不用有心理负担。」
齐悦的父母,是在新闻发酵的第三天,才从C市把她保释出来的。
据说为了捞她,齐悦的父亲花光了半辈子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齐悦回到房间那天,是在一个深夜。
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得像鬼,曾经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和欲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她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我和林瑶坐在自己的床上,谁都没有说话。
合租房间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她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准备拉上拉链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
她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
「是你。」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是你设计我的。」
8.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齐悦,你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不是胡言乱语！」
她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尖利。
「从一开始就是你！你鼓励我去做换房游,你帮我出主意,你教我怎么拍视频,你假惺惺地提醒我不要拍私人空间！」
她每说一句,就向我逼近一步。
「你早就知道那个别墅有问题！你就是想看我身败名裂！」
她的眼睛里,终于重新燃起了火焰。
是滔天的恨意。
我看着她,缓缓地从床上下来,站到她面前。
「是,我早就知道。」
我承认了。
齐悦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承认得这么干脆。
林瑶也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齐悦,你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
我看着她震惊的脸,将上一世她是如何捅死我的事,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当然,我隐去了重生的部分,只说那是一个「预知梦」。
「在我的梦里,你因为嫉妒沈未,因为我阻拦了你的发财大计,就杀了我。」
「所以,」我朝她走近一步,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就想尝试引导,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恰巧你那么偏爱换房游,我只好顺着你的心意,亲手把你送上自己想走的路,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喽。」
齐悦的身体开始发抖,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疯子......你是个疯子！」
是你毁掉了我的大好人生！
她尖叫着,挥起手想打我。
我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那个所谓的艺术家,根本不存在。他是一个诈骗团伙捏造出来的虚拟人物,专门用来引诱像你这样虚荣又愚蠢的女孩上钩。」
「那栋别墅,是他们租来的道具。他们利用你的vlog,向其他受害者证明自己的『财力』,从而实施更大金额的诈骗。」
「至于方芷,」我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她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但她比你聪明,她发现了不对劲,想要报警,所以才被灭了口。」
「你打开的那个保险柜,里面的文件,就是那个诈骗团伙的犯罪证据。而那些照片,是方芷偷偷藏进去的,她想留下线索。」
「你以为你是网红博主不,齐悦,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一颗用完就可以丢掉的棋子。」
「而你,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不仅把自己变成了全国人民眼中的笑柄和嫌犯,还差点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你现在告诉我,毁掉你人生的,到底是谁」
9.
我的话,一环扣着一环,彻底击溃了齐悦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可怜吗
或许吧。
但她上一世捅死我的时候,又何曾有过一丝怜悯
林瑶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她呆呆地看着我们,大气都不敢出。
齐悦的父母很快就找了过来。
他们看到自己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
齐悦的母亲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父亲则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瞪着我。
「是你！是你害了我女儿！」
他冲上来,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躲。
但他的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
辅导员和几个学校保安及时赶到,拦住了他。
「齐先生,请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学校！」
「我冷静不了！」齐悦的父亲双眼通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我女儿被她害成这样,我跟她没完！」
学校领导也被惊动了。
最终,在学校的调解下,齐悦的父母带着她离开了。
临走前,齐悦的母亲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
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得很快。
警方通过齐悦直播间里留下的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将那个诈骗杀人团伙一网打尽。
齐悦因为「为案件提供了关键性线索」,免于被起诉。
但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
学校以「行为不端,严重损害学校声誉」为由,给了她勒令退学的处分。
一个读到大四的本科生,被学校开除,连一张毕业证都拿不到。
这意味着她这几年的大学,全都白读了。
而她「换房游博主」的名声,将伴随她一生,成为她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
10.
齐悦退学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合租的两室一厅里少了一个人,我和林瑶索性都搬回了宿舍。
林瑶对我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畏惧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大概是觉得,我是一个连齐悦都能扳倒的「狠人」,生怕哪天我也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我懒得理会她的小心思。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我认真上课,努力学习,积极参加各种竞赛和活动。
毕业时,我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履历,成功拿到了保研的名额。
一切都在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
我以为,我和齐悦的纠葛,早已尘埃落定。
直到毕业那天。
我们班在学校附近的一家KTV举办散伙饭。
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又哭又笑,感叹着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我因为要送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同学回家,没喝多少。
从KTV出来,已经快午夜了。
我拒绝了同学要送我回家的提议,想一个人走走。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夏夜的燥热,也吹散了心头离别的伤感。
我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耳机里放着喜欢的歌。
就在我拐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准备抄近路回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捂住。
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涌入鼻腔。
是乙醚。
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身体便迅速失去了力气。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齐悦。
她站在巷口的路灯下,脸上带着一种诡异而扭曲的笑容。
她冲我做了一个口型。
「去死吧。」
11.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嘴上也被贴了厚厚的胶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难闻气味。
仓库的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有几缕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我挣扎了一下,绳子却越收越紧,在手腕上勒出了火辣辣的疼。
「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齐悦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比上一次见面时,又瘦了许多,几乎是皮包骨头。
头发枯黄,眼窝深陷,曾经那张还算清秀的脸,此刻看起来狰狞又可怖。
她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清洁工制服,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桶。
「岑宁,好久不见。」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打量着我。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不对」
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又刺耳。
「拜你所赐,我的人生,早就完蛋了。」
「被学校开除,找不到工作,我爸妈嫌我丢人,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只能在这种地方,干着最下贱的活,拿着最微薄的薪水。」
她用手狠狠地戳着我的脸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而你呢保研,毕业,前途一片光明。」
「凭什么！」
她突然咆哮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凭什么你可以毁了我的人生,自己却过得那么好！」
「我不服！我不甘心！」
她站起身,打开了手里的塑料桶。
一股浓烈的汽油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烧死我。
「岑宁,你说得对,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拎着油桶,开始往我身上,往我周围的地上浇。
冰冷的液体浸透了我的衣服,贴着皮肤,让我不寒而栗。
「我选择了我的人生,现在,也请你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吧。」
她将空了的油桶扔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咔哒」一声,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昏暗的仓库里跳动起来。
那火光,映着她疯狂的脸,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
「去死吧,岑宁。」
她笑着,将手里的打火机,朝我扔了过来。
12.
就在打火机即将落到我身上的那一瞬间。
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仓库都在颤抖。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几个穿着警服的身影,如神兵天降,冲了进来。
为首的警察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飞了那个还在半空中翻滚的打火机。
「不许动！警察！」
齐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几个警察将她死死按倒在地,拷上了冰冷的手铐。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甚至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一个女警跑过来,迅速帮我解开了绳子,撕掉了嘴上的胶带。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咳得撕心裂肺。
我摇了摇头,看向那个被警察押解着,依旧在疯狂挣扎的齐悦。
我不明白,警察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直到我看到了跟在警察身后的那个人。
是林瑶。
她也看到了我,立刻哭着跑了过来。
「宁宁！你吓死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林瑶报的警。
毕业聚会后,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就偷偷跟在我后面。
结果亲眼目睹了我被绑架的全过程。
她当时吓坏了,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报了警,并且一路尾随,才让警察能够精准地找到这个废弃仓库。
我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瑶,心里五味杂陈。
我从未想过,这个在我印象里一直胆小自私的女孩,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我的命。
「对不起,宁宁。」她哽咽着说,「以前......以前是我不对,我太自私了,总想着让你替我出头。」
「如果我当初能勇敢一点,和你一起劝齐悦,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我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背。
「不关你的事。」
「齐悦的悲剧,从她选择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别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齐悦最终因为绑架和故意杀人未遂,被判了重刑。
听说在法庭上,她依然毫无悔意,嘴里反复念叨着是我害了她。
再后来,我的人生彻底和她划清了界限。
我读了研,毕了业,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
我和林瑶,也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时常会想起上一世,那个在绝望和怨恨中死去的自己。
也时常会想起这一世,那个在仓库里,被汽油浇了一身,等待死亡的自己。
我曾以为,重生是为了复仇。
但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最好的复仇,不是一心想着把对方推向地狱。
而是转身,走向属于自己的光明。
让那些黑暗的,不甘的,怨恨的过去,都见鬼去吧。
而我,将永远,活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