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灯光熄灭后，霍云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那道消失在走廊拐角的目光让他感到不安——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猎物。他摇摇头，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转而开始例行巡视方舟的各个关键区域。
方舟的工程区位于下层甲板，这里充斥着机械运转的轰鸣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霍云刚走下升降梯，就看到张雷站在主能源室门口，眉头紧锁地盯着手中的数据板。这位总工程师的机械义肢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左眼的电子义眼不断调整着焦距。
"上校。"霍云走上前打招呼，"遇到麻烦了？"
张雷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在蓝光照射下显得更深："上尉，正好。你是机械工程出身，对吧？"
霍云点点头。在加入陆战队前，他曾在火星殖民地接受过三年的机械维修训练。
"进来看看吧。"张雷推开主能源室的厚重舱门，"我们有个大问题。"
能源室内，十几名工程师正围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装置忙碌着。那是方舟的主能源核心——量子聚变反应堆的调控舱。舱体表面的监测面板闪烁着警告红光，几名技术人员正试图拆卸外层防护罩。
"第三调节阀故障，"张雷指着全息示意图上的一处节点，"导致聚变反应不稳定。如果不能在48小时内修复，我们可能被迫降低能源输出30%。"
霍云皱起眉头。能源短缺意味着生命支持系统、重力模拟器和防御系统都将受到影响。
"为什么不在出发前更换这个部件？"
张雷的义眼闪过一丝红光："因为地球上的备用件仓库在最后时刻被暴民洗劫了。我们只能带着这个老古董上路。"他敲了敲舱体，"这东西的设计寿命是十五年，现在已经运行了十二年。"
霍云走近观察故障点。防护罩已经被移开，露出内部复杂的管道和电路。一股刺鼻的冷却液泄漏气味扑面而来。
"看起来不只是调节阀的问题，"霍云指着连接处的一圈腐蚀痕迹，"密封环也老化了。即使更换调节阀，泄漏问题依然存在。"
张雷叹了口气："观察力不错。但我们连调节阀的替代品都没有，更别说定制密封环了。"
霍云绕着装置走了一圈，突然停下："等等，这个调节阀的型号...是不是和火星殖民地早期使用的MK-III型类似？"
"你怎么知道？"张雷惊讶地问。
"因为我在火星上修过这玩意儿。"霍云脱下外套，卷起袖子，"MK-III有个设计缺陷——它的反馈电路容易过热，导致调节阀卡死。但有个临时解决方案。"
他向旁边的工程师要来工具包，小心地拆下调节阀的电路盖板。果然，里面的电路板已经烧焦了一角。
"看这里，"霍云指着焦黑的部位，"我们可以绕过这个节点，直接从主控板引一条临时线路。虽然精度会降低20%，但至少能让它重新工作。"
张雷凑近观察："有意思...但这解决不了密封问题。"
"密封环可以用耐高温凝胶临时修补，"霍云继续道，"我在火星前线时经常这么干。虽然只能维持几个月，但足够撑到我们抵达奥德赛。"
张雷盯着霍云看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看来李明没看错人。来吧，上尉，让我们看看你的手艺。"
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里，霍云和张雷并肩工作。他们拆下损坏的调节阀，重新布线，然后用特殊凝胶填补密封环的缺口。其他工程师则忙着校准系统和测试备用方案。
当最后一个螺栓被拧紧时，霍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精细操作而微微发抖，但眼前的装置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启动测试。"张雷下令。
能源核心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由红转黄，最后变成了稳定的绿色。监控屏上的数据曲线逐渐平稳。
"成功了！"一位年轻工程师欢呼道。
张雷拍了拍霍云的肩膀："干得好，上尉。你救了大家一命。"
霍云摇摇头："这只是临时措施。那个调节阀最多再坚持三个月，之后必须更换。"
"到那时我们已经在奥德赛上了，"张雷说，"希望那里能找到合适的材料。"
他们离开能源室，前往休息区。张雷从储物柜里拿出两瓶合成啤酒——这在方舟上是稀罕物。
"敬临时解决方案。"张雷举瓶示意。
霍云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上校，有个问题一直困扰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部件没有备用方案？"
张雷的表情阴沉下来："因为政治。方舟计划最后阶段，地球上的资源争夺已经白热化。我们得到的配额被削减了三次。"他压低声音，"而且我怀疑有人故意拖延关键部件的供应。"
霍云握紧了酒瓶："你是说...
sabotage？"
"不确定。"张雷的义眼闪烁着，"但你不觉得奇怪吗？故障偏偏发生在我们刚完成跃迁，与地球彻底失去联系之后。"
两人陷入沉默。霍云想起训练场外那道阴冷的目光。方舟上的敌人可能不止是未知的星空和奥德赛的威胁，还有隐藏在人群中的恶意。
"我会加强能源区的安保，"霍云最终说道，"同时建议你秘密准备一个应急能源方案，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雷点点头："已经在做了。A17储物舱有个改装过的穿梭机引擎，必要时可以接入主电网。"他顿了顿，"对了，你认识高山吗？"
"那个老工程师？"
"对。他是少数我能完全信任的人之一。如果你发现什么异常，可以通过他联系我。"
霍云将空瓶扔进回收口："我会留意的。现在我得回去准备明天的训练了。"
走出工程区时，霍云感觉走廊似乎比平时更暗了一些。监控摄像头的红点依然亮着，但他不确定那后面是忠诚的监视者，还是别有用心的眼睛。方舟的金属墙壁突然显得不再那么坚固，仿佛每一道阴影中都藏着秘密。
而在某个无人的角落，一块被丢弃的数据板屏幕上，闪过一行小字："能源系统故障已确认，进入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