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康对着康哥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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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的体重记录表傻笑了整整一天。当他发现最后一行
“三日增重五斤”
的字迹洇开了墨团,突然一拍大腿:“不行!单一实验对象说服力不足!得证明仙薯不仅能催肥,还能高产!”
这个念头像土豆芽似的疯长,到了半夜还没熄灭。他揣着一把小锄头,鬼鬼祟祟地溜出房门,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精心挑选的
“母薯”——
个个圆滚滚,带着饱满的芽眼,是他从库存里挑了又挑的宝贝。
“科学研究就得严谨。”
他蹲在自家菜地里,月光照着他认真的侧脸,活像个盗墓的摸金校尉。菜地里种着白菜和萝卜,他特意选了最肥沃的角落,用尺子量出三十厘米的间距,嘴里念念有词:“株距三十,行距五十,保证光合作用最大化……”
每埋一个土豆,都要对着土坑拜三拜,仿佛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仙薯仙薯,快快长大,结得像南瓜,多得用车拉……”
他的祈祷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得菜畦边的蛐蛐都停了叫。
韩忠被尿憋醒,撞见少东家在菜地里蹦蹦跳跳,吓得差点喊救命。“少东家,您这是……”
“嘘!”
公孙康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吵!我在进行‘夜间种植实验’,据说月光能促进发芽!”
他得意地掀开布包,“这些都是优选品种,下个月就能证明我的理论了!”
韩忠看着那些坑坑洼洼的土豆,又看看公子眼里的血丝,只能叹气:“老奴给您打灯笼吧,别摔着。”
于是,三更半夜的菜地里,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奴和一个埋土豆的公子,构成了襄平城最诡异的风景线。公孙康埋完最后一个土豆,还在土堆上插了根鸡毛当标记,郑重宣布:“实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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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启动!”
第二天清晨,公孙康是被自己笑醒的。他梦见菜地里长出比人还高的土豆藤,上面挂满了金灿灿的土豆,康哥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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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站在旁边,已经胖得走不动路。
“成功了!我成功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连鞋都没穿好就往菜地冲。韩忠拿着他的鞋在后面追,喊得嗓子都哑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
原本平整的菜畦被刨得乱七八糟,泥土翻得到处都是,插着鸡毛的土堆被掀了个底朝天。一群芦花鸡正悠闲地在地里踱步,有的低头啄食着什么,有的扑腾着翅膀,把散落的土豆踢得更远。最气人的是领头的那只老公鸡,正叼着半个土豆,得意洋洋地站在篱笆上,冲着公孙康
“喔喔”
叫,仿佛在炫耀战利品。
“我的仙薯!”
公孙康发出一声哀嚎,冲过去抢救那些被刨出来的土豆。可已经晚了,不少土豆被啄出了坑,有的还缺了个角,沾着鸡屎,惨不忍睹。
他蹲在地里,看着那些被糟蹋的土豆,眼眶瞬间红了。这可是他精心挑选的母薯,是证明仙薯价值的关键证据!现在被这群鸡当成了早餐,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你们……
你们这群强盗!”
公孙康指着鸡群,气得浑身发抖。芦花鸡们根本不怕他,反而围了过来,以为他要喂食,咯咯叫着蹭他的裤腿。
韩忠赶过来时,正看见少东家对着一群鸡发脾气,那样子比丢了十匹战马还委屈。“少东家,您别气,鸡不懂事……”
“它们是故意的!”
公孙康猛地站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泥土,“你看那只老公鸡,它在嘲笑我!”
老公鸡仿佛听懂了,又
“喔喔”
叫了两声,叼着土豆跳下篱笆,领着鸡群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一地狼藉。
公孙康在菜地里转了十八圈,踩坏了三棵白菜,踢飞了两个萝卜,还是想不出办法。他看着那些被啄坏的土豆,心疼得像被针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真哭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实验数据全毁了……”
他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泥土,“康哥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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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的成果还没巩固,仙薯种植又遇挫,难道天要亡我公孙康的科研大业?”
韩忠在一旁劝:“要不咱再种一批?这次我派家丁看着。”
“不行!”
公孙康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家丁要吃饭要睡觉,哪有二十四小时盯着的道理?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突然一拍大腿,像是被闪电劈中了灵感:“有了!给鸡戴嘴套!”
韩忠愣住了:“您说啥?给鸡戴嘴套?”
“对!”
公孙康越想越觉得绝妙,拉着韩忠往回跑,“用竹篾编小套子,套在鸡嘴上,让它们啄不了土豆!既不影响呼吸,又能防止破坏实验,简直是完美方案!”
他冲进房间,翻出纸笔,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眼泪还没干,笔尖却飞快地舞动,纸上很快出现了歪歪扭扭的设计图:一个漏斗形的竹制品,旁边标着
“透气孔”“固定绳”,甚至还有
“舒适度测试标准”。
“建议给鸡戴嘴套防干扰,”
他一边写一边念叨,“材质选用楠竹,轻便耐用;尺寸分大中小,适配不同年龄段鸡只;每日佩戴八小时,不影响进食饮水……”
韩忠凑过去看,只见报告末尾还画了只戴嘴套的鸡,旁边写着:“此方案若能推行,不仅能保护仙薯实验,还能防止鸡群破坏庄稼,实乃利国利民之创举!”
写完,公孙康拿起报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郑重其事地递给韩忠:“快把这个交给管家,让他组织人手落实!务必在三天内做出一百个鸡嘴套,覆盖全府的鸡!”
韩忠接过报告,看着那幅鸡戴嘴套的涂鸦,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实在想不通,自家公子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能想出给鸡戴嘴套这种荒唐事。
“还愣着干嘛?”
公孙康催促道,“这可是拯救我土豆实验的关键!要是耽误了,仙薯长不出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韩忠只能捧着报告,像捧着什么烫手山芋,苦着脸去找管家。他已经能预想到,整个太守府的家丁仆妇,都会因为这个荒唐的命令笑掉大牙。
管家接到报告时,正在核对账目。他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读,读到
“给鸡戴嘴套”
时,老花镜
“啪嗒”
掉在账本上。
“韩忠,”
管家指着报告上的鸡嘴套设计图,声音都在发抖,“少东家……
没发烧吧?”
“烧倒是没发,就是魔怔了。”
韩忠叹气,“您就照办吧,不然他能缠着您念叨三天三夜。”
于是,太守府的家丁仆妇们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全被派去编鸡嘴套。竹篾不够,就拆了晾衣服的竹竿;手艺不行,就请了街上编竹篮的老师傅。一时间,整个太守府都弥漫着竹篾的清香,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给鸡做首饰。”
“你说少东家是不是跟那土豆杠上了?前阵子跟狗睡,现在又折腾鸡。”
“嘘!小声点,被听见又要罚你看他的实验报告了!”
三天后,一百个鸡嘴套如期完工。公孙康亲自验收,拿着尺子量尺寸,对着阳光看透气孔,不满意的还要返工,比验收军器还严格。
“这个孔太大,鸡能从缝里啄东西。”
“这个绳子太松,容易掉。”
“这个……
颜色不够鲜艳,体现不出实验的严肃性!”
最后,他挑了三十个
“合格产品”,兴冲冲地跑到鸡窝旁,准备给鸡
“戴装备”。
可鸡哪肯配合?公孙康刚抓住一只芦花鸡,它就扑腾着翅膀反抗,爪子在他胳膊上挠出好几道红印。韩忠和两个家丁帮忙按住鸡,好不容易才把嘴套戴上。那鸡顿时蔫了,张着嘴叫不出声,只能发出
“呜呜”
的闷响,走路都摇摇晃晃,像个戴了口罩的醉汉。
“完美!”
公孙康拍着手笑,“看你还怎么啄我的仙薯!”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麻烦就来了。戴了嘴套的鸡互相啄不到对方身上的虫子,很快身上就长满了虱子;有的鸡因为嘴套太滑,喝水时把整个脑袋扎进了水盆;最惨的是那只老公鸡,因为戴不上嘴套(它的嘴太尖),被公孙康单独关了禁闭,气得整天撞笼子。
府里的下人们看着这些戴嘴套的鸡,笑得直不起腰。有个小丫鬟偷偷把鸡戴嘴套的样子画下来,很快就在襄平城里传开了,都说太守家的公子为了种土豆,已经疯到给鸡戴刑具了。
公孙度听说这事时,正在宴请几位老臣。当老臣们拐弯抹角地提起
“鸡嘴套”
时,太守大人的脸瞬间红得像猪肝。
“诸位稍等。”
他强压着怒火,起身回府。刚进大门,就看见公孙康正指挥家丁给鸡戴嘴套,地上还躺着几只因为挣扎过度晕过去的鸡。
“公孙康!”
公孙度的怒吼震得树叶都掉了下来,“你给我住手!”
公孙康吓了一跳,手里的鸡嘴套掉在地上:“爹!您看我的防干扰装置,效果显著!”
“显著个屁!”
公孙度捡起一个鸡嘴套,往地上一摔,“全襄平城都在笑话我们公孙家!说我养了个给鸡戴嘴套的疯子!”
“他们不懂科学!”
公孙康还在嘴硬,“这是为了保护实验数据……”
“我让你保护!”
公孙度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把鸡折腾得半死,就是为了那几块烂红薯?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些嘴套全拆了,我就把你的土豆全喂猪!”
公孙康被拽得嗷嗷叫,看着那些戴嘴套的鸡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怂了:“拆!我马上拆!”
家丁们早就等着这句话,手忙脚乱地给鸡解嘴套。重获自由的鸡群扑腾着翅膀,发出欢快的叫声,仿佛在庆祝解放。那只老公鸡更是跳上墙头,对着公孙度
“喔喔”
叫,像是在道谢。
公孙度看着儿子耷拉着脑袋,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捡起地上的鸡嘴套,掂量了掂量:“手艺倒是不错,就是用错了地方。”
公孙康没敢接话,心里却在琢磨:下次换个隐蔽点的方法,比如在土豆地周围埋上荆棘,看鸡还敢不敢靠近。
韩忠看着少东家偷偷画荆棘篱笆的设计图,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公孙康还惦记着他的仙薯,太守府就别想安宁。今天是鸡嘴套,明天说不定就是给猪戴眼镜,给牛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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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这个疯狂的公子,下一步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夕阳西下,菜地里又恢复了平静。公孙康蹲在被刨过的土堆旁,小心翼翼地重新埋下土豆,这次没敢插鸡毛,而是在旁边放了块石头。他对着土豆默念:“这次可得争气点,长快点,别再被鸡发现了。”
远处传来鸡群的叫声,他猛地站起来,警惕地张望。确认鸡群没过来,才松了口气,继续他那永无止境的土豆实验。在科学与荒诞的边缘,这位执着的
“研究者”,又开始了新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