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昆仑山脚下,又飘着细雪。
云昭雪踩着积雪,轻松地往山上走。
褚江清跟在她身后半步,余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前面就是护山大阵了。云昭雪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
我感应到雷劫将至,昆仑上没有人打扰,我必须快点回师父那里渡劫。
褚江清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神色一凛,猛地拔剑指向右侧雪松：
谁在那里
松枝簌簌抖动,一个消瘦的身影踉跄着走出。
那个人一身单薄的白衣,头发上尽数是雪,怀中还紧紧抱着一柄被裹着的长剑。
——这人正是谢无尘。
云昭雪瞳孔微缩。
三年不见,曾经风光霁月的大师兄,竟然已经憔悴成这个样子。
他面色苍白如纸,唇边,还带着没有擦净的血迹。
周身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显然,上次他自废修为后,到如今仍未恢复。
昭雪……谢无尘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眸中闪过无尽光彩。
他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未开口,眼眶也泛红,怔怔道：
昭雪,真的是你吗
我……竟然还能看到你。
他向前迈了一步,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昭雪看。
褚江清皱眉,挡在云昭雪身前,毫不客气地用剑指着他道：
让开。
谢无尘却恍若未闻,只是直直望着云昭雪：
昭雪,我找了你整整三年……
你有什么事吗云昭雪语气平静,仿佛在问一个陌生人。
这冷淡的态度,像一把刀,插进了谢无尘心口。
他颤抖着解开布帛,露出里面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正是当年他送给云昭雪的定情信物。
昭雪,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
柳纤纤已经受到惩罚,我……我也自废修为……
就当还了当年挖你灵根之过。
雪花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他执着地举着那把剑。
求你……能不能原谅我……
云昭雪静静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漠然。
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她淡淡道。
柳纤纤受到惩罚,是你身为掌门弟子应尽之义务。
你自废修为,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桩桩件件,与我何干
谢无尘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而且,就算你们现在付出代价,云昭雪继续道,我受过的伤就会消失吗灵根被挖的痛就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她每说一个字,谢无尘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昭雪,我……他忽然抓住胸口衣襟,痛苦地蜷缩起来。
其实,从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我执迷不悟,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你,最后……是我亲手杀了你……
云昭雪呼吸一滞。
谢无尘敏锐地捕捉到她这一瞬的异常,猛地抬头：
那不是梦对不对那些……真的都曾经发生过吗不然,怎么会那么真实
山风呼啸而过,几人都没有开口。
良久,云昭雪才轻声道：是又如何
这简短的三个字,让谢无尘如遭雷击。
他踉跄着走过去,想要去拉云昭雪的手,却被褚江清的剑拦住。
所以……所以我真的……谢无尘眸中带着痛苦,两世都辜负了你吗
云昭雪转身走向山路,不想再听他说这些无所谓的事情：
谢无尘,我们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前世今生如何,你醒悟了又如何,那和我都没有半分关系了。
不要……谢无尘执着地恳求道：
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你我之间的回忆那么美好,难道能轻易割舍掉吗
云昭雪脚步未停,只有一句话随风飘来：
那些美好只是对你来说的,对我来说,我恨不得快些忘掉。
早说了,有些错,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
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所以,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褚江清收起长剑,快步跟上她。
两人并肩而行时,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云昭雪手中的行囊,又细心为她拂去肩头落雪。
谢无尘望着他们默契的背影,心痛得好像被谁攥紧了。
曾经,云昭雪也是这样走在他身侧。
而现在,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昭雪……
谢无尘怔怔站在雪中,看着那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怀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却换不回任何一个人的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