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想再见面
林书清攥住于教授的手,摇摇头：她会有新的生活,会有更好的人陪伴。这样的结果,对我们都是最好的。
你这孩子,从来都是只为了韵韵考虑。
于教授心疼不已：这孩子啊,从小就傻乎乎的,都是我和你爸把她宠坏了。她自视甚高,什么男生也看不上,偏偏就要对你死缠烂打。你别怪爸妈,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想要月亮不给星星的。
难得韵韵那么中意你,我们也就动了些小私心。我们知道你面皮薄,不好拒绝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就想着以后做了一家人,能对你再好点。可没想到——
看韵韵这么误会你,这么伤害你,我们就算是到了那边......也,也对不住你的父母啊。
妈！
林书清的泪水夺眶而出：您别说这种话,我跟韵韵......明明就是我先动的心。我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特别干净,特别纯粹。
是我先喜欢韵韵的,所以我才会坚持到爸爸手下读研,我......不信你看,我给你看个东西！
林书清不顾病体虚弱,翻箱倒柜。
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不多,却都是她这一生难以割舍,将来想要带进坟墓里的。
妈,这是我的速写本。
林书清小时候学过素描,没事也会画些东西。
这本子跟了他好多年,其中光是何韵的人物速写就占了好多篇幅。
她幻想时的专注,发呆时的慵懒。
背单词的时候,听音乐的时候,打盹儿瞌睡的时候,甚至是大口吃煎饼果子的时候......
每一帧,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可爱。
妈,你看——
话音戛然而止,林书清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对不起,我忘了您......看不见了。
没事,妈相信。
于教授将本子抱在怀里,贪婪地嗅着上面油墨的味道。
虽然看不见了,但妈能想象得出来啊。妈又不是没见过韵韵小时候,只是......
于教授长出一口气,手指在本子上慢吞吞地翻着。
只是有点可惜,我和你爸工作很忙,从小就没有多少时间陪她......每次他放学过来找我们,就只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等......我们总以为只要给她买想要的东西,给她足够的补偿就够了。现在想想,要真的能看看她那个时候的样子,我也算了无遗憾了。
妈,会看到的。
林书清哽咽着：我问过李主任了,他说你的眼睛其实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只要找到合适的眼角膜移植,就能让您重见光明。
于教授闻言直摇头：还是算了,我本来也活不了多少时间了。真要是有那合适的眼角膜,该让给那些有用的人。就不要浪费给我了。
林书清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体检的医生告诉她,他的眼角膜距离病变还有一段时间。
而且每个人身体情况不同,辐射的状况和轻重程度也不同。
那天李主任说,于教授没办法接受正常健康的眼角膜,因为辐射感染的排异性,反而会引起神经病变。
那么,如果是同样感染的自己,把暂时还能用的眼角膜捐赠给于教授呢
那是不是表示,于教授就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能再看一看何韵呢
已经是上午九点了,按照李主任他们的安排,追思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林书清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他不知道计划能不能顺利,也不知道......
何韵到底会不会来。
他当然不能让何韵来,因为整个追思会就是一个局,现场会有交火的危险。
所以以防万一,李主任叫技术人员跟踪定位了何韵的手机。
并对她的导航软件进行了屏蔽修改,只要她有意图往这个方向来,就会自动显示戒严。
当然,前提是他首先要跟单位联系,才能问出追思会的时间地点。
只是到现在,李主任都没有接到她的消息。
她应该不会来了吧,林书清想。
可如果她真的不来,自己的心里却又抑制不住地难受呢。
她真的是连自己最后一面......
也不想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