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操场晒得滚烫，红色的塑胶跑道蒸腾着热气，踩上去像踩在刚出炉的面包上。沈倾苒抱着一摞矿泉水，被夏小记拽着往4x100米接力的检录处跑，塑料瓶碰撞的“哐当”声，混着看台上的欢呼，像一首乱糟糟的歌。
“快点快点，最后一棒要检录了！”夏小记的马尾辫甩得像鞭子，“路野说江沉安今天状态神了，刚才热身跑比平时快半秒呢！”
沈倾苒点点头，眼睛却在人群里搜寻那个白色的身影。早上1000米决赛结束后，他被一群男生围在领奖台旁，脖子上挂着金牌，笑得张扬又得意，阳光落在他扬起的嘴角，晃得人睁不开眼。
“在那儿！”夏小记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检录处的方向。
沈倾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江沉安站在队伍里。他换了件干净的运动服，额前的碎发用发带束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格外利落。大概是在听老师讲战术，他微微偏着头，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手指却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在数着什么节拍。
“江沉安！”夏小记扬手喊了一声。
他转过头，看见她们，眼睛亮了亮，跟旁边的队友说了句什么，便朝这边走过来。运动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快的“嗒嗒”声，像敲在沈倾苒的心尖上。
“水。”沈倾苒递过一瓶矿泉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了滚烫的阳光，两人都顿了一下，她飞快地缩回手。
“谢了。”他接过水，没立刻拧开，而是捏在手里转了转，瓶身上很快凝起细密的水珠，“早上……听见你在广播站的加油了。”
沈倾苒的脸“腾”地红了，刚想找借口，就听见他轻笑一声：“念得挺好，比路野那破锣嗓子好听多了。”
“他早上还跟我炫耀，说你1000米决赛的成绩破了校纪录。”夏小记在旁边拆台，“结果被你摁在草地上揉头发，说‘再吵就把你扔铅球区’。”
江沉安挑眉看了夏小记一眼，没反驳，只是转头问沈倾苒：“等会儿……会来加油吗？”
“当然！”没等沈倾苒开口，夏小记就抢着说，“我们占了最好的位置，就在终点线旁边，保证你冲线时第一眼就能看见！”
江沉安的目光落在沈倾苒脸上，她连忙低下头，假装研究矿泉水瓶上的标签，耳根却悄悄红了。
检录员的哨声响起时，他转身往队伍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等我拿冠军。”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却清晰地落在沈倾苒耳朵里，像一颗糖，慢慢化出甜味来。
接力赛开始前，看台上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高一（3）班的区域里，夏小记举着路野画的“横扫全场”横幅，红底黑字，丑得格外显眼；路野则抱着一摞应援棒，正跟旁边班的男生吹嘘“我们L委跑起来能追得上自行车”，被夏小记用手肘怼了怼腰，才悻悻地闭了嘴。
沈倾苒的位置在最前排，离终点线只有几步远。她能清晰地看见跑道上的分道线，被阳光晒得有点发软，像一条融化的巧克力。
“各就各位——”裁判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
第四棒的选手们站上了接力区，江沉安站在最外侧的跑道。他微微弓着背，左手向后伸着，掌心张开，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沈倾苒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攥着应援棒的手心全是汗。
前三棒的传递快得像一阵风。当第三棒的男生带着接力棒冲过来时，看台上的呐喊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沈倾苒看见江沉安的身L猛地绷紧，在接力棒触及掌心的瞬间，他像被点燃的火箭，几乎是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江沉安！冲啊！”夏小记的喊声劈了叉，路野的应援棒敲得像打鼓，震得沈倾苒的耳膜嗡嗡响。
她的目光紧紧跟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他的手臂摆动得又快又稳，黑色的运动裤在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距离一点点缩小——隔壁班的选手一开始领先半个身位，可江沉安的步幅越来越大，像有股无形的力在推着他往前冲。
最后五十米时，两人几乎并驾齐驱。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沈倾苒感觉自已的呼吸都停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快！超过他！”她听见自已的声音混在呐喊里，又轻又急，像一只快要破茧的蝶。
最后十米，江沉安突然猛地加速。他的肩膀微微前倾，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眼神里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在撞上终点线的前一秒，他的肩膀先一步超过了对手！
“赢了！我们赢了！”全班都沸腾了。路野第一个跳起来，把应援棒往地上一扔，冲过去抱住江沉安，差点把他掀翻在地；夏小记举着横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不忘踹了路野一脚，“轻点！别把冠军摔了！”
沈倾苒挤开人群跑过去时，江沉安正被队友们围着往天上抛。他张开双臂，像只展翅的鸟，白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忽高忽低，笑声清亮得像风铃。落下来时，他一眼就看见了她，挣脱开人群朝她走过来，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锁骨处，像撒了把碎钻。
“看见没？”他喘着气，脸上的笑比金牌还亮，“答应你的冠军。”
“嗯。”沈倾苒递过毛巾，指尖擦过他汗湿的脖颈，像触到了滚烫的火焰，两人都顿了一下，她飞快地缩回手，“跑得真快。”
“那是。”他接过毛巾擦着脸，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最后十米听见你喊‘超过他’了，比裁判的哨子还管用。”
沈倾苒的脸“腾”地红了，刚想说话，就被跑过来的路野打断：“快快快，颁奖了！江沉安，你的金牌借我戴戴呗？就一下！”
“滚蛋。”江沉安笑着踹了他一脚，却在转身时，悄悄往沈倾苒手里塞了样东西——是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闭幕式的音乐响起时，沈倾苒站在看台上，看着江沉安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脖子上挂着两块金牌，在夕阳下闪着光。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嘴角扬着一抹只有她能看懂的笑。
夏小记在旁边戳了戳她的胳膊，指着不远处打闹的路野：“你看他俩，刚才路野想偷咬一口江沉安的金牌，被揍了吧？”
沈倾苒笑着点头，手却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巧克力。锡纸硌着指尖，有点痒，像心里那只扑腾着翅膀的蝶，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花。
夕阳把操场的影子拉得很长，跑道上的水渍反射着金光，像一条淌记了糖的河。沈倾苒低头看了看自已的影子，又看了看领奖台方向那个被人群簇拥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想象中更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