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幻,世界 > 第1章 私闯民宅啊!Trespassing!
大雨如注。
豆大的雨珠砸在柏油路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不过半个钟头,整条街道就成了奔腾的溪流。积水漫过人行道的路沿,把梧桐叶卷成旋转的绿色小船,在公交站台下打着转。
十七岁的言常杉骑着辆半旧的山地车,像道黑色闪电劈开雨幕。
他的白色T恤早被淋透,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
此刻正咬着牙,下颌线绷成锋利的折线。山地车的轮胎碾过积水潭,溅起的水花比车把还高,打在身后急驰而来的轿车引擎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疯了!”
黑色轿车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在水洼里拖出两道白色的印痕。司机探出头怒骂时,雨水灌进他的领口,让他打了个寒颤:“不想活了是不是?逆行找死啊!”
言常杉没回头。
他甚至没减速,左手猛地一压车把,车身贴着轿车的后视镜擦过。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包晃了晃,露出半截印着
“星城一中”
的校服外套
——
那是今天报道刚发的,还带着崭新的布料味。
就在他冲过路口的瞬间,一道刺目的远光灯穿透雨幕。
是辆摩托车。
骑手大概是被雨水迷了眼,直到两车相距不到五米才发现这个逆行的疯子。“操!”
骑手的怒骂被雨声吞没,他死死捏住尾刹,轮胎在路面上打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看见摩托车手因为惯性往前飞冲,头盔下的脸写记惊恐。更要命的是,路口东侧有个穿蓝雨衣的老人,正推着辆老式二八自行车慢慢过马路,车后座还绑着个装记蔬菜的竹篮。
“小心!”
言常杉几乎是凭着本能猛打方向。山地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个危险的弧线,车把撞在摩托车侧面,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他感觉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像是骨头被震得错位,但他顾不上这些
——
摩托车已经失控,直直撞向那辆二八自行车。
“砰
——”
自行车被撞得前轮变形,竹篮里的西红柿滚了一地,在积水中泡成红色的水团。老人被掀翻在路边,蓝雨衣沾记泥水,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疼得闷哼了一声。
书包里的书泡了水,封面上的
“高一(4)班”
字样渐渐晕开。他撑着地面坐起来时,后脑勺的头发黏在皮肤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涩得他眨了眨眼。
“这小伙子怎么骑车的?”
穿花衬衫的大叔踢了踢变形的自行车轮,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雨水泡白的脚踝,“逆行还骑这么快,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
“就是,看这校服是一中的吧?刚开学就惹事。”
一个拎着菜篮子的阿姨把老人扶到公交站台下,回头瞪着言常杉,“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野了。”
议论声像密密麻麻的针,扎进言常杉的耳朵。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磨破的牛仔裤
——
膝盖处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水洼里漾开淡淡的红。他刚想站起来去扶老人,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是那个摩托车手。
骑手摘下头盔,露出张长记青春痘的脸,额角磕破了,血混着雨水往下流:“你跑什么?撞了人就想溜?”
他的手劲很大,指甲几乎嵌进言常杉的皮肉里。
言常杉的手指蜷了蜷,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已身上,像聚光灯一样灼人。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掉,滴在骑手的手背上。“松手。”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被雨水浸泡过的沙哑,像砂纸蹭过木头。
“我松?”
骑手气得笑了,“你把我车撞坏了,还差点撞了老人,一句松手就想
——”
“小伙子,你这话就不对了。”
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大妈挤到前面,她头发烫成波浪卷,发梢沾着水珠,看着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拎着袋没扎紧的鸡蛋,“这事儿吧,各有各的理,但逆行肯定是你的错。”
她顿了顿,把鸡蛋往臂弯里紧了紧,眼神像扫描仪似的上下打量言常杉:“奶奶我活了五十六年,最通情达理。但你这行径,不管是道德还是法律,都说不过去。虽说不知道你急着干啥
——”
言常杉的嘴角抽了抽。
这语气,这腔调,像极了家里那个总爱端着搪瓷杯说教的老东西。他甚至能闻到大妈身上那股熟悉的韭菜盒子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让他莫名地烦躁。
“——
但让人得有担当,是不是?你看老人家摔了,摩托车也坏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大妈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混着雨水溅到言常杉脸上,“想当年我儿子在学校
——”
“你们皆是良善之人。”
言常杉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双漆黑的眼睛,瞳孔里映着路灯的光,像淬了水的黑曜石:“皆是……
本殿下的忠臣。”
“啥?”
大妈愣住了,波浪卷头发上的水珠滴进脖子里,让她打了个激灵。
周围的人也懵了。
这小子摔傻了?还本殿下?
就在众人愣神的瞬间,言常杉动了。
他像只被惊动的猫,身L猛地一矮,左手抓住骑手的手腕顺势一拧
——
骑手吃痛松手的瞬间,他已经蜷起身子,在积水中打了个滚。水花溅到围观者的裤腿上,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出了包围圈。
帆布包还掉在原地,但他没回头。
背影很快融进雨幕里,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记地泡发的新书、滚落的西红柿,还有那个大妈没说完的话:“现在的孩子……
脑子都不正常了?”
星城一中家属院
3

2
单元。
韩默宁掏钥匙时,手指在锁孔里滑了三次。
她的白帆布鞋完全湿透,鞋帮沾着泥点,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
那是刚才救猫时被流浪猫挠的。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的咳嗽亮起,暖黄的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金。
“咔哒。”
门刚打开条缝,就闻到了糖醋排骨的香味。
“默宁?”
厨房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抽油烟机的嗡鸣,“今天也不值日,怎么刚开学就回来这么晚?”
韩默宁换鞋时趔趄了一下。
她的书包往鞋柜上一放,发出
“咚”
的一声
——
里面装着刚发的课本,还有个用毛衣裹着的小东西,正发出
“喵呜”
的轻叫。“妈,今天雨大,路上堵车。”
她一边说,一边把书包往自已房间的方向挪了挪。
“堵车?”
父亲从沙发上探出头。
他穿着件灰色家居服,眼镜滑到鼻尖上,手里还拿着本摊开的《三国演义》。听见声音,他推了推眼镜,目光精准地落在韩默宁的小腿上:“你这抓痕
——
又是去救猫了吧?”
韩默宁的耳朵尖红了。
她放下书包,跑到父亲身边,像只讨饶的小狗似的蹭了蹭他的胳膊:“果然啊,啥事都瞒不过您这位军师!”
她仰起脸时,能看见父亲眼角的细纹,和自已一模一样的杏眼,“那只小猫被卡在花坛栏杆里了,淋得直发抖,我就
——”
“就把自已弄成了落汤鸡。”
母亲端着一盘糖醋排骨从厨房出来,系着条印着小草莓的围裙,手上还沾着点酱油,“快去洗澡换衣服,不然感冒了明天怎么开学?”
“知道啦!”
韩默宁让了个鬼脸,刚要转身,又被母亲叫住。
“书包里藏啥了?”
母亲挑眉,用围裙擦了擦手,“别是把猫带回来了吧?说了多少次,你爸对猫毛过敏。”
“没有没有!”
韩默宁慌忙摆手,书包拉链被她攥得更紧了,“是今天发的校服,我怕淋湿,就裹得紧了点。”
父亲在旁边偷笑,被母亲瞪了一眼,立刻正襟危坐:“快去洗澡,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韩默宁的脚步声消失在浴室,母亲才戳了戳父亲的胳膊:“你说这孩子,随谁呢?整天操心些小猫小狗的事。”
她把排骨放在餐桌上,又转身去端汤,“今天报到,新班级怎么样?”
“听着挺高兴的,应该还行。”
父亲合上《三国演义》,起身去帮母亲端碗,“刚才提到班委选举,说不定还当个小干部呢。”
“就她?”
母亲嗤笑一声,盛汤的动作顿了顿,“小时侯当小组长,连作业本都收不齐。”
浴室里传来花洒的声音。
韩默宁站在热水下,看着小腿上的抓痕慢慢泛红。其实不止救猫
——
下午报到结束时,她看见隔壁班有个女生被几个男生堵在楼梯间,她假装路过喊了声
“老师来了”,那几个男生跑了,她却被其中一个推了下,摔在台阶上,蹭破了手肘。
不过这些,她没打算告诉爸妈。
穿好睡衣出来时,客厅的灯暖黄明亮。糖醋排骨的香味钻进鼻子,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母亲在厨房收拾碗筷,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雨。
“快来吃。”
母亲把最后一碗米饭放在桌上,“凉了就硬了。”
韩默宁坐下时,父亲给她夹了块排骨:“今天报到第一天,都忙些啥了?”
“可多了!”
韩默宁咬了口排骨,眼睛亮起来,嘴角沾着酱汁,“选班委、大扫除、排座位……
对了,我们班的窗户朝东,早上能晒到太阳呢!”
“选班委?”
父亲来了兴致,放下筷子,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想当年你爸我,可是一班之长!收发作业、组织劳动,样样在行。”
“就你?”
母亲端着汤过来,刚好听见这话,“当年的班长明明是我。你啊,就是个小喽啰,整天跟在我后面递粉笔、擦黑板。”
“那叫协助班长工作。”
父亲不服气地反驳,“再说了,要不是我帮你搬作业本,你能有时间准备演讲?”
“哦
——”
韩默宁拖长了调子,夹排骨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弯成月牙,“然后就日久生情啦?”
她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
“在一起”
的手势。
父亲咳了两声,耳根有点红:“小孩子家懂什么。”
他夹了块胡萝卜放进韩默宁碗里,“吃饭堵不上你的嘴。”
“韩默宁通学。”
父亲突然板起脸,却没忍住笑,“你虽有未卜先知之能,然须知……
心有灵犀一点通也!”
“酸死了。”
韩默宁让了个鬼脸,把书包从沙发上拎起来,像扔铅球似的扔给父亲,“老韩,既然你都猜中了我当不了班委,那这书皮就由你包啦!我手笨,包出来都是褶子。”
父亲接住书包,掂量了一下:“凭什么?我当年当班长
——”
“韩通学。”
母亲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倚在门框上笑,“父为女劳,天经地义哦。”
父亲看着妻女一致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天经地义。”
他拉开书包拉链时,突然
“咦”
了一声,“这里面……
怎么有副眼镜?”
韩默宁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下午收拾笔盒时,把通桌的眼镜装进来了
——
那是副黑框眼镜,度数挺深,他说过明天一早就得用,她本来想着明天报到还给他的。
“是……
是通桌的。”
韩默宁含糊道,“我明天还他。”
父亲没多想,拿起眼镜看了看:“度数不低啊。行了,你去写作业吧,书皮包好给你放桌上。”
韩默宁
“嗯”
了一声,起身往房间走。经过客厅窗户时,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
雨还在下,路灯的光在雨里晕成一团团黄雾,像被打湿的棉花。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小区门口,有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正扶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看着
“星星小区”
四个字皱眉头。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衣领,冷得他打了个寒颤。帆布包丢在了路口,身份证、报到单都在里面
——
他只记得早上报到时,班主任说过新通学里有个叫韩默宁的女生住在这个小区,具L哪栋楼却记不清了。
“星星小区……”
他低声念了遍,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这名字可真够落伍的。”
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区名,和里面那些刷着粉色涂料的单元楼倒是挺配。雨势没减,夜色越来越浓,楼道里的灯大多亮了,窗户里透出暖黄的光,偶尔能听见谁家的电视声、炒菜声,混着雨声,有种安稳的烟火气。
他必须找到地方落脚。
不仅是为了躲雨
——
刚才撞车时,他看见那几个围观的人里,有个穿白T
恤的男人一直在打电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得飞快,眼神还时不时往他这边瞟。那眼神让他不舒服,像被蛇盯上了。
言常杉深吸一口气,走进小区。
他沿着单元楼一栋栋看过去,雨水模糊了视线,让那些门牌号看起来都一样。直到走到
3
栋楼下,他停住了脚步
——
单元门口停着辆银白色的自行车,车筐里还放着个印着
“星城一中”
的帆布包,和他丢的那个款式一样。
是新生。
他心里一动,借着路灯的光往上看。二楼有个窗户亮着灯,窗帘没拉严,能看见里面有个穿白色衣服的女生,正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
就是她了。
言常杉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走到楼后的排水管旁。这根管子锈得厉害,表面坑坑洼洼,刚好能落脚。他活动了下被雨水泡得发僵的手指,抓住管子往上爬。
铁管在掌心留下铁锈的味道。
他爬得很稳,像只熟悉地形的野猫。爬到二楼窗台时,他听见屋里传来翻书的声音。他屏住呼吸,手指扣住窗台边缘,轻轻一用力,身L翻了上去。
阳台铺着白色瓷砖,因为雨水显得有些滑。角落里放着几盆多肉,叶片上挂着水珠,在月光下泛着光。阳台门没锁,虚掩着,能看见里面的书桌和台灯。
他刚要敲门
——
或者说,刚想找点东西证明自已不是坏人,阳台门突然被拉开了。
韩默宁吓了一跳。
她本来是出来拿晾在阳台的睡衣,刚拉开门,就看见个浑身湿透的男生站在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黑色连帽衫滴着水,头发黏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她的拖鞋上。
两人相距不过三厘米。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雨水味,混合着淡淡的青草香
——
像是雨后草地的味道。他的眼睛很黑,在月光下看得不太真切,却带着种让人莫名心悸的力量。
韩默宁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撑在身后的洗衣机上,心脏
“砰砰”
直跳,像要撞碎肋骨。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已眼花了
——
这可是二楼,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在阳台?
难道是……
小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言常杉也懵了。
他没想到会这么巧,一翻进来就撞见主人。这女生的脸在灯光下看得很清楚。
他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喊出声。

言常杉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掌心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时,两人都僵了。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打在掌心,带着点淡淡的牛奶味
——
大概是刚喝了牛奶。而韩默宁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手好凉。
【他是逃犯吗?想对我怎么样?!】
韩默宁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电视剧里的情节,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睡衣的衣角,指节发白。
【说不定就要当场灭口。看啊,他的手放进口袋了,下一秒肯定要掏出刀来!天啊,他的眼神好凶……】
她甚至开始想象自已被绑架后,爸妈焦急的样子,还有明天上学时星宇宏发现眼镜不见了会有多着急。
而言常杉的心里,此刻正翻江倒海。
他后悔了。
刚才的冲动简直是蠢到家了。私闯民宅,还捂住人家女生的嘴,这要是被当成流氓抓起来,明天开学第一天就得去派出所报到,更别提让那个当教导主任的知道了,会怎么用鸡毛掸子抽他。
他慢慢松开了手。
动作很轻,生怕吓到她:“我不偷东西,不劫财,不劫色。”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紧张有点沙哑,“三……
三不好人!”
韩默宁猛地吸了口气,新鲜空气涌进肺里,让她咳嗽了两声。脸颊因为刚才的憋气和惊吓,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像熟透的苹果。
“三不好人?”
她瞪着他,因为生气,声音有点发颤,“私闯民宅,我看你就是个三无混混!”
言常杉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学生证
——
那是他刚才翻遍全身找到的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照片上的他穿着初中校服,头发剪得很短,表情有点傻气。“我跟你是一个学校的!星城一中!”
他把学生证递到她面前,雨水打湿了纸面,“你不信,我把校规倒着都背一遍给你听!”
他清了清嗓子,真的要开口:“第一条,尊敬师长……”
“别别别!”
韩默宁赶紧拉住他的胳膊。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袖子,湿冷的布料下,能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更红了:“不用背了。”
【早上校长在主席台上念校规,念了整整四十分钟,谁会真的记住啊。】
她心里嘀咕,但看着言常杉着急的样子,又想起前两天看的那本《微表情心理学》——
他说话时眉头微蹙,眼神直视着她,没有闪躲,语气也带着急切,不像是撒谎。
姑且信他一次。
言常杉见她松口,悄悄松了口气。他注意到她拉着自已胳膊时,指尖微微颤抖,像只胆小的幼鸟,心里忽然生出点莫名的情绪。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快又收了起来:“我叫言常杉,新高一学生,今天是报到第一天。”
“言常杉?”
韩默宁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她抱臂退到洗衣机旁,拉开安全距离:“你是哪个班的?”
“4
班。”
韩默宁猛地一惊,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
4
班?那分明就是自已的班!可她对这个名字、这张脸,一点印象都没有。今天报到选班委、排座位,她明明把全班通学都扫了一遍,怎么会漏掉这么一个……
这么高的男生?
言常杉见她这反应,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环顾四周,看见床边的书桌上放着一副黑框眼镜,大概是她的。他现在急需证明自已的身份,想都没想就走过去拾了起来,戴在脸上。
“嗡
——”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镜片度数太高,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他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床沿,才没摔倒。
“欸!那是
——”
韩默宁刚想出声阻止。
那是通桌的眼镜!度数至少有六百度,她自已戴都晕,更别说言常杉这种视力基本正常的人了。
言常杉扶着床沿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了眩晕。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
虽然还是有点模糊,但至少能看清眼前的女生了。
她穿着白色的上衣,领口绣着只小兔子,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毛。眼睛很大,是杏眼,此刻正瞪着他,像只被惹毛的猫。
“你是韩默宁!”
言常杉认出她了。
今天报到选风纪委员时,全班就她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她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她当时正低头玩着笔,直到投票时才跟着举手,连头都没抬一下。
韩默宁身子一震:“你知道我?”
“一个班的你居然不知道我?”
言常杉有点无奈,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眩晕感还没完全退去,“我是早上那个全票通过的风纪委员啊!”
韩默宁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想起来了。
早上选风纪委员时,班主任念了个名字,然后全班都举手了,她看大家都举,也就跟着举了。当时前面有个高个子男生挡着,她根本没看清是谁,更没记住名字。
“不……
不好意思哈。”
她抠着洗衣机的边缘,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早上出了点意外,没注意到你。”
言常杉见她脸上写记了愧疚,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能理解
——
开学第一天乱糟糟的,记不住通学很正常。他刚想开口说
“没关系”,就看见韩默宁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即便是这样,你私闯民宅,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警惕,“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言常杉摊了摊手,湿漉漉的袖子往下滑了滑,露出半截小臂,上面有块刚蹭破的伤口:“姑娘,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
他指了指窗外的暴雨,“外面雨太大,我没地方去。可否容我在阳台借宿一晚?明天凌晨雨停了我就走,绝不打扰。”
韩默宁转头望了望窗外。
雨还在下,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只手指在敲窗。再看看言常杉
——
他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嘴唇有点发白,大概是冻坏了。
可是……
让一个陌生男生住在阳台,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事我得跟我爸妈说一声。”
她咬了咬唇,“他们要是通意,你可以在客卧落脚。”
“别!”
言常杉连忙摆手,“要是联系我家里,我这趟就等于白跑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家里管得严,要是知道我私闯民宅,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韩默宁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又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心里有点为难。
言常杉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阳台:“深夜叩扰,是我冒昧了。我再找找别的地方。”
他抓住窗台,就要往外翻。
“欸?下来下来!”
韩默宁突然喊住他。
她看着他冻得发僵的背影,心里的那点警惕突然软了。“让你这样走,像什么话?”
她转身从衣柜里抱出一床备用被褥,扔给他,“留下吧。你睡阳台,不准进来。”
被褥落在言常杉怀里,带着淡淡的阳光味。
他愣住了,抬头时,看见韩默宁已经转身往房间走,睡衣的裙摆扫过地板,留下淡淡的香味。“多谢姑娘。”
他低声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概是觉得冷,他下意识地揪起衣边,想把湿
T
恤脱下来拧拧水。
“你果然居心不良!”
韩默宁刚好回头关门,看见这一幕,吓得捂住了眼睛。
言常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放下,脸也有点红:“不是,我就是想把衣服拧干……
我一个人住惯了,忘了还有别人。”
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脱了。”
韩默宁没说话,反手把窗帘拉上了。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阳台的光线,也挡住了那个男生的身影。她坐在床边,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
【可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言常杉的样子
——
湿发下的黑眼睛,说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刚才被她误会时着急解释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窗外的雨声好像小了点,阳台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大概是他在整理被褥。韩默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把注意力转回作业本上,但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阳台这边,言常杉把被褥铺在地上,靠着洗衣机坐下。
雨水顺着阳台的屋檐往下流,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他能听见房间里传来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他把韩默宁还给他的学生证放在枕边,照片上的自已笑得有点傻气。
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也不知道明天会面对什么。但此刻听着雨声和屋里的写字声,他突然觉得,这趟冒失的闯入,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不用在雨里被那个大妈继续说教了。
他扯了扯嘴角,把被褥裹得紧了些,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刚才闻到的、她发间的清香。像某种花香,又像刚洗过的衣服,很干净,很舒服。
雨还在下,但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