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五章
瑞士,度假村。
两个孩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跨国飞机,一进房间,习惯性地寻找我的身影。
哼,应该让晦气妈先坐飞机过来,这样她一到就能给我们做饭和收拾屋子。
对呀对呀,我要吃中餐,我现在就想吃她做的咸蛋黄炒茄子。
他们嘴很挑,吃惯了我做的餐食,坚决不肯吃飞机餐,现在饥肠辘辘。
小孩儿一饿得难受,就总是叫嚷。
起先,姚灵假装没听见,后来烦得不行,忍不住翻了白眼。
看见灵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神情,闪闪和烁烁心情复杂。
他们想起,只要自己一喊饿,我都会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给他们做饭。
而且,不管以前如何使唤我,我的脸上永远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总是耐心且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
冰箱里有鸡蛋,灵妈妈给你们做水煮鸡蛋好不好
周景明在旁边,姚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闪闪烁烁突然觉得这个笑容假得要命。
水煮鸡蛋还用做我们不吃。他们异口同声地拒绝。
姚灵眼眶里泛起点点泪光,委屈地看向周景明。
可我不在身边,周景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看着姚灵给他收拾的乱糟糟的行李,连他最常用的剃须刀都忘记带,他心里空荡荡的,脾气也变得特别差。
灵妈妈做什么你们就吃什么,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他直接吼了出来。
姚灵得意地起身,随便拿了两个鸡蛋丢进锅里煮。
她根本没用心,剥蛋时连壳都没弄干净。闪闪和烁烁吃的时候,锋利的蛋壳碎片把他们的牙龈都划破了。
妈妈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一直不出现,两个孩子坐在酒店阳台的秋千上,望着远处的雪山发呆。
爸爸,我想吃妈妈做的肉桂苹果饼干了。
妈妈每次都会把饼干做成星星形状。
盯着手机里几十个未接通电话,周景明心里越来越慌。
婉玉姐肯定是赌气躲起来了,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
周景明勉强点头,翻看我社交账号的IP地址显示还在首都,这才稍微放心。
这个贱女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恐慌,带着孩子们出门玩耍。
可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难熬。
滑雪时,烁烁摔了一跤,本能地喊妈妈,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姚灵就在旁边,却视而不见,烁烁只能自己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
晚餐时,服务员送来瑞士国菜奶酪火锅。周景明只看了一眼,放下叉子:
我们父子都对乳糖不耐受,不能吃这么多奶酪。
姚灵尴尬地放下给他夹菜的手。周景明这才想起,从前都是我仔细记着这些事,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当。
度假第四天,闪闪发烧了,可姚灵竟连退烧药都没带。闪闪吃了瑞士本地给成年人的退烧药,难受得不行。
爸爸,我们回家吧,我想妈妈了。躺在床上,闪闪轻声对周景明说。
烁烁也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景明心里一阵酸涩。
好,爸爸明天就订机票,我们回家。
尽管姚灵百般不情愿,隔日一早,周景明就带着孩子们收拾行李,提前结束旅行。
回国的飞机上,孩子们望着窗外。
他们突然明白,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只有在见到我时才能被填满。
那个有我在的地方,才是家。
可是,我已经不在家了。
请问是苏婉玉女士的家属吗
苏婉玉女士的骨灰已在本殡仪馆存放较长时间。烦请您尽快前来办理骨灰领取手续。
你说什么骨灰
周景明瞬间僵在原地。人群中,他死死攥着手机,浑身颤抖。
爸爸,妈妈打电话来了吗我要第一个告诉妈妈我们给她带了瑞士巧克力!
闪闪烁烁天真地以为,无论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低头认错,就会得到妈妈的原谅。
可是,此生,他们再也没有妈妈了。
周景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他双腿一软地跪倒在地。
第六章
我搭乘军用飞机,在荒漠边缘地带又换乘了一部外型硬朗的越野车。
越野车一路疾驰,终于驶入戈壁荒漠的深处。
极目望去,黄沙漫天,连绵不绝。
此时此刻,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告别了生活十年的首都都市圈。
婉玉老师,您放宽心吧,京北那边的事务我们都已经妥善安排好了。
接应我的工作人员很是热情,言语间,皆是对我的尊重。
我点点头。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那个整日围着老公孩子转、在家庭琐事中迷失自我的宝妈。
我也不是那个被生活磨平棱角、失去自我的家庭主妇。
想到这儿,我顿感身心轻松。
长久以来压在身上的生理和心理负担,仿佛都被这旷野的风给吹散了。
导师和师姐早已在基地等候,我快步走到他们身边。
婉玉,你能加入,为师真的很欣慰,总算没白教你。
我做事爽利,人际关系简单,对数字和公式极度敏感,算是个有点天赋的学生。
大学期间,老师多次言语暗示,希望我能加入他们,继续科研工作,为国家和人民贡献力量。
可我最后居然选择了周景明,蹉跎了十年光阴。
没有没有,能与老师重逢,又有机会为国家事业发光发热,是婉玉的荣幸。
我热泪盈眶,又有些忐忑地说:
只是这么多年都没碰这些东西了,现在肯定生疏了。
来到这里,我心里其实挺没底的。
都三十多岁了,脑力肯定不如二十来岁时,真怕跟不上进度,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我忍不住感慨:我来得太晚了。
导师拍了拍我的肩膀:
哪里晚啦,一点都不晚。只要想改变,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迟。
说完,导师走在前面,给我介绍基地里的生活设施。
跟在导师身后,我的脚步格外轻快。
路过的同事纷纷向我问好,真诚的笑容和问候,让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接纳、被认可。
婉玉,你看那是谁。
师姐突然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清俊、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在一堆复杂的仪器中间,冷静地操作着。
这人看着挺眼熟,但我想不起名字了。
师姐叹了口气说:那是咱们的小师弟余然啊。读研的时候他就喜欢你,可你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小糊咖。
我瞬间明白了师姐的意思,但我现在真的没心思开启新的恋情,微笑着摇了摇头。
只我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余然的眼睛。
他在看我,我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第七章
在核研发基地的每一天,我都格外开心。
在这里,我不必再为一日三餐操心,也不用忍受丈夫的冷眼,更不用讨好叛逆的孩子。
我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工作中,努力让自己能跟上团队里其他人的节奏。
就这样,没过多久,我顺利适应了这里的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步入正轨。
与此同时,首都的周家别墅里,失去我的父子三人,生活彻底乱了套。
偌大的别墅里,处处都透着冷清与孤寂。
得知我的死讯那天,闪闪和烁烁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我要妈妈,妈妈怎么会变成骨灰
妈妈怎么会变成一个小盒子呢
两个孩子死死抱着我的骨灰盒不放。
我的遗照是画的,因为我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单人照,而我和他们的合影都被撕毁了。
他们亲手撕毁的。
她最后,一定很疼吧......我对不起她。周景明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瘫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神空洞,手里攥着私家侦探和交警提交的两份报告。
他怎么也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突然遭遇车祸。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我独自在ICU挣扎了三天三夜,而他们一家正在瑞士滑雪。
婉玉,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吧。
他死死盯着茶几上我留下的那枚婚戒。
那时他的事业毫无起色,只能给我买最便宜的戒指,而我却戴了一年又一年。
闪闪和烁烁则是不停地抹着眼泪。
谁都没有想到我会离开。
他们总以为我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待,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不管受到多少伤害都会默默回来。
可他们忘了,我也是人,会疼,会累,会绝望。
这一次,我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周先生,苏女士在生命最后时刻提出了离婚申请。
她明确表示,不论今生来生,都不想再与您有任何瓜葛。
爸爸,你不能和妈妈离婚啊。闪闪烁烁哭着说。
周景明却像发了疯似的,把他们从自己身边推开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把她逼走的!
可这话刚一出口,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心里清楚,最该说把对方逼走这句话的,其实是他自己。
回想起我在产后抑郁,陷入绝望的时候,他做了什么呢
他居然花800万拍下了那个红运女郎!
望着那份委托律师递来的离婚协议,周景明的肩膀猛地耷拉下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到死都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周景明一只手遮住自己泛红的眼眶,另一只手将离婚协议书推得老远。
就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现实一样。
他直接把委托律师轰出家门,态度坚决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同意离婚,哪怕我已经被宣告死亡。
他也不再工作,每天借酒浇愁。
午夜,醉醺醺的他意外撞到了橱柜,橱柜的抽屉被撞开,里面的学位证书、毕业证书的复印件掉了出来。
看着那些复印件,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八章
核研发基地位处大漠深处,虽然位置偏远,但也并不是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
采购和运输的同事们时常有机会外出,甚至能够上网,回来后就爱跟我们聊聊外面世界发生的新鲜事儿。
哎,你们听说那个周影帝的八卦没现在外面可全是他的新闻呢!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一顿,注意力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居然在外面包养小三,给那小三花了800万!
结果小三还怀孕了。他怕原配发现,就强制小三堕胎。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小三现在还在网上写小作文骂他呢!
采购人员滔滔不绝,说现在网上那些吃瓜群众在自发地梳理这件事儿的时间线。
我还听说啊,那原配陪着周景明好多年,之前还被狗仔拍到过。但周景明死不承认,非说人家是他的站姐。
原配还给他生了俩儿子呢,发现他养小三后,一时想不开没了。现在周景明也不进剧组拍戏了,天天抱着原配的遗照哭,在评论区发什么‘老婆,我好想你。’
哼,这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人都死了,他在这儿哭给谁看
......
小师弟余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怕他误会,我赶忙解释,差点咬到了舌头:
我就是好奇我离开之后他们过得怎么样!
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现在的生活,回去找他们复合的。
听了我的话,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姐坐在一旁,她揶揄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顿时红了脸,心里也纳闷,自己干嘛要跟他解释这么多。
后来再听到周景明的消息,是从导师那儿:
你那个前夫,叫什么来着周景明!他跟疯了似的,到处骚扰我,还骚扰咱们同班同学。
他一门心思地想从我这儿套话。我就跟他说,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和你联系过。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特别差,说什么他在事业上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你,要是没有你,他的事业就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不如去死了好。
导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观察我的神情。
我手上动作不停,冷冷地抛下一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死不死关我屁事。
从这之后,所有人都清楚,我是真的彻底放下过去的一切了。
十年时光匆匆而过,我在组织的帮助下,隐去过往身份,更名换姓,重新回到了京北这座城市。
曾经,我只身奔赴大漠。
而当我再次从大漠归来时,身边多了余然相伴。
在漫长时光中,我渐渐敞开心扉,最终接受了余然的感情。
不过,我们没有选择生育自己的孩子,而是收养了当地一位牧民家中天生患有唇腭裂的小女孩。
我们带着她回到京北,联系了首都最好的医院,为她做了唇腭裂修复手术。
为了让女儿能接受到更优质的教育,我再三斟酌,最终还是决定留在京北。
你就不怕在这儿遇见周景明吗
余然心里有些担忧,毕竟那段过往他也知晓一二。
而且他这人还特别容易吃醋。
我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别胡思乱想啦,我早就不是过去那个苏婉玉了。
我买下了一座小巧精致的独栋别墅,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
一猫一狗一孩一双人。
日子平静又美满。
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幸福地延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女儿哭着跑回了家。
她委屈地跟我说,她的同班同学到处传播她做修复手术之前的照片。
我心疼不已,气愤地冲到了学校,想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可当我看到那个欺负女儿的男同学时,一下愣住了。
竟然是闪闪。
第九章
妈妈,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闪闪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我。
我赶忙侧身躲开,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
谁是你妈妈我只有一个女儿,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儿子。
妈妈,我们已经帮你报仇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会乖乖听你的话的。
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闪闪,一边追着我,一边跟我说着那些我毫不知情的事情。
原来,姚灵怀了孩子,却被周景明强行逼着去堕了胎。
姚灵怀恨在心,便给闪闪烁烁下毒。
烁烁年纪小,吃得多,当场就没了性命。闪闪吃得少些,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而姚灵也因为这下毒的恶行进了监狱。
而十来年过去了,周景明一直都没有再娶。前婆婆觉得家里不能没有个女人操持,一直劝周景明续弦,可周景明死活不答应,甚至还以死相逼。
爸爸说,周家女主人的位置只能属于你,他一直一直在等你回去。
妈妈,我们真的特别特别想你......
我忍不住朝他啐了一口:
晦气东西,离我远点儿,以后也别靠近我女儿!
我拉着女儿回家,给她帮了转学。
可没过多久,周景明居然找上门来了。
看见我,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眶里蓄满泪水:
婉玉,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看见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我会用往后余生弥补你。
我嫌恶地瞪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跟他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后来,不知道他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家庭住址,竟然跑到家门口跪着,求我见他一面。
小区物业轰不走,刮风下雨他也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就算报警把他抓走,他在里面蹲几天,出来还是接着到家门口前跪着。
我和余然实在是被逼得没了办法,只好在门口装作认真商量的样子,讨论着要不要回保密基地。
周景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生怕这一躲,自己又得十年八年见不到我。
于是,他急忙连声保证,说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可他根本就没做到自己的承诺。
一周后,周景明托人给我带话,说自己快不行了,希望在临终前能再见我一面。
我压根儿没当回事,直接带着女儿去西南开启了一场自驾游。
又过了三年,女儿顺利考上京北大学。
在女儿的毕业成人礼上,她着重感谢了我对她的养育和陪伴。
那天,学校礼堂里,阳光洒满每一个角落,我面带微笑,满眼温柔地看着女儿。
我想,往后的日子,都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