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瘫在香灰堆里,魂体像条被抽了筋的咸鱼,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欠奉。识海里,功德栏那个刺眼的“0”仿佛在对他进行无声的嘲讽。怀里那块板砖No.9527冰凉依旧,触感粗糙得像砂纸,刚才那惊天动地(然后光速拉胯)的“龟壳防御阵”表演,仿佛只是一场社畜熬夜太久产生的幻觉。5点功德啊!那可是他豁出老脸,靠着社畜祖传的忽悠…不,是真诚服务精神,从一位可怜老鬼身上薅来的天使投资!结果呢?就听了个响!放了个金光闪闪的屁!老祖宗石敢当,您当年看大门的时候,是不是就用这招“叠甲”忽悠南天门保安队长的?这手册怕不是您当年为了应付天庭“神仙再就业技能培训”考核,连夜赶工出来的豆腐渣工程吧?“遇事不决先叠甲”?我叠你个头!甲呢?防御呢?说好的安全感呢?!他恨不得把这块坑爹板砖和那本破手册一起塞进识海最深处,再用“稳健”二字焊死!
“冷静!陆仁!你是专业的社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老板画的饼比这还大还圆还香呢!”
他强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试图用“福报论”麻痹自己。不就是5点功德吗?就当是创业初期的必要沉没成本!是学费!是买了个教训!至少…证明了这手册和板砖不是完全的死物,对吧?虽然激活它们的代价是倾家荡产…他苦中作乐地想着,艰难地“坐”起来,魂体还是有点虚。不行,得搞钱…搞功德!刻不容缓!代寻亲业务必须立刻马上做大做强!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排着队,用他们那点可怜的执念功德,把他那空荡荡的功德栏一点点填满的美好画面。
就在他琢磨着是先去废墟深处“扫街”寻找潜在客户(鬼),还是研究一下那三枚沉甸甸的民国功德硬币能不能当启动资金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馊水、铁锈、过期丹药、还有某种动物毛发烧焦味的复杂恶臭,如同无形的攻城锤,猛地撞进了破庙!
“呕——!”
陆仁的魂体一阵剧烈波动,差点当场表演一个魂飞魄散。这味道…比他当年加班三天没洗澡的工位还要提神醒脑!比楼下垃圾站发酵了一周的厨余垃圾还要浓郁醇厚!简直是对嗅觉(魂体感知)的生化攻击!
伴随着这“销魂”气味一同涌进来的,还有一股沉甸甸的、带着腐朽和衰败意味的威压。这股威压不像门神那种锋芒毕露的煞气,更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爬满青苔的烂尾楼当头压下的窒息感。破布帘子被粗暴地掀开,一个身影堵在了门口,几乎挡住了外面本就稀少的光线。
来人穿着一身…勉强还能看出是官袍的东西。布料原本应该是深青色,但此刻沾满了各种可疑的污渍——油腻的黑色、干涸的暗红、斑驳的黄绿霉点,还挂着几缕像是蛛网又像是破布条的玩意儿。官帽歪歪斜斜地扣在头上,帽翅断了一根,另一根也软趴趴地耷拉着。一张脸倒是白白胖胖,但气色极差,眼袋浮肿发青,嘴唇苍白干裂,活像连续通宵追了十部苦情剧。最醒目的是他腰间挂着一块硕大的、刻着“城隍司”三个字的铜牌,铜牌边缘磨损严重,还沾着点不明粘液。
来人一手捂着鼻子,眉头拧成个死疙瘩,另一只手嫌弃地挥打着面前的空气,仿佛那恶臭是实体攻击。他眯着那双浮肿的眼睛,艰难地在这间比狗窝还简陋的破庙里搜寻目标,最终目光锁定在还瘫在香灰堆里的陆仁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疲惫?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姓陆的见习土地?”
来人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一个月没好利索,“报上神职编码!”
陆仁赶紧挣扎着“站”起来(魂体飘直了点),努力忽略那能熏死鬼的恶臭:“在下陆仁,神职编码…呃,好像是TDLX-9527?”
他依稀记得绑定系统时闪过这么一串数字。
“TDLX…9527?”
胖城隍(姑且这么称呼)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在回忆某个犄角旮旯的过期文件,他掏出一个比他脸还脏的、屏幕裂了几道纹的玉符,手指在上面戳戳点点,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嗯…查到了。陆仁,见习土地,辖区幸福里拆迁待建区…香火浓度0.01%…啧啧,这业绩,惨不忍睹啊!”
他摇着头,那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学渣。
陆仁内心疯狂吐槽:大哥!你管这叫业绩?这地方有业绩可言吗?你身上那味儿都快赶上化粪池了,还好意思嫌弃我业绩差?但他面上只能保持恭敬(穷鬼没资格硬气):“城隍大人…莅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他小心翼翼地问,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尊“大佛”带着一身“生化武器”亲自上门,准没好事!难道是因为他开展“代寻亲”业务没办营业执照?天庭也有城管?
胖城隍放下捂着鼻子的手(似乎有点适应了?或者破罐子破摔?),从他那件油渍麻花的官袍袖子里,艰难地掏出一卷…同样散发着馊味的卷宗。他抖了抖,灰尘和可疑碎屑簌簌落下。“指教?哼!”
他冷哼一声,声音带着疲惫的愠怒,“本官是来给你擦屁股的!陆仁!你可知罪?”
陆仁心里咯噔一下:“知…知罪?晚辈初来乍到,谨小慎微,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何罪之有啊?”
他冤得堪比窦娥!这破地方连蚂蚁都绝种了好吗!
“何罪之有?”
胖城隍抖开那卷宗,声音陡然拔高,但因为中气不足,显得有些尖利刺耳,“有人实名举报!举报你身为土地正神,不思正业,罔顾神职,非法聚敛香火愿力!扰乱辖区阴魂秩序!破坏天庭基层神职形象!证据确凿!”
他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陆仁魂体上。
非法聚敛香火?扰乱秩序?破坏形象?陆仁懵了。我就帮一个迷路老鬼找了下儿子,赚了5点功德(还特么瞬间花光了),这就叫非法聚敛?这帽子扣得比老板画的饼还大!
“举报人是谁?证据呢?”
陆仁梗着脖子问,社畜被冤枉时的倔劲儿上来了。
胖城隍斜睨了他一眼,胖脸上露出一丝看好戏的讥诮:“举报人?财神庙优秀实习生,赵明!赵公明财神爷的第十七代旁系血亲的远房表侄!前途无量的好苗子!至于证据…”
他又在脏玉符上戳了几下,调出一段模糊的光影记录。
光影里,正是昨晚陆仁在断墙后与那老鬼交流的场景!虽然画面模糊得像打了马赛克,声音也断断续续,但能清楚看到陆仁魂体发光(装神弄鬼),老鬼激动作揖(被蛊惑),最后三枚硬币飞向陆仁(非法交易)!拍摄角度极其刁钻,正好把陆仁那努力营业的假笑拍得像个诱拐老太太的江湖骗子!
“这…这是污蔑!断章取义!”
陆仁气得魂体发飘,“我那是助鬼为乐!帮她完成遗愿,消除执念,送她安详轮回!这是积德行善!是土地神的分内之事!怎么就成了非法聚敛了?”
“分内之事?”
胖城隍嗤笑一声,合上卷宗,那馊味又浓郁了几分,“你的分内之事是守土安民,梳理地脉!谁让你擅自插手亡魂执念了?这属于跨界执法!懂不懂?城隍司才是管理亡魂的正经部门!你这叫越权!叫抢活!叫…内卷!”
他把“内卷”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唾沫星子又飞了出来,“人家赵明实习生,勤勤恳恳,在财神庙兢兢业业引导香客,为天庭创收!你呢?跑到我们城隍司的地盘上,抢我们超度亡魂的KPI?还搞这种…这种野路子服务!这像话吗?影响多恶劣?要是都学你这样,我们城隍司的香火…呃,工作还怎么开展?”
陆仁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逻辑闭环了属于是!帮个鬼还帮出“内卷”的罪名了?还抢了城隍司的KPI?这赵明是什么品种的卷王?自己卷还不够,还特么跨部门举报同行?就因为自己在他财神爷表叔的地盘(虽然隔了十万八千里)隔壁开了个小业务?这神界职场,比互联网大厂的派系斗争还险恶!
“那…城隍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晚辈?”
陆仁强压怒火,声音干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破地方,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处置?”
胖城隍捋了捋歪掉的官帽,那浮肿的脸上露出一丝“终于说到正题”的表情,混合着疲惫和一种“赶紧甩掉烫手山芋”的急切。“念你初犯,又是末等神裔,境况凄惨(他嫌弃地扫了一眼破庙),本官法外开恩!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再次从袖子里摸索,这次掏出来的不是卷宗,而是一枚散发着不祥暗紫色光芒、边缘还滋滋冒着细小电火花的玉符!这玉符一出现,整个破庙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股恶臭似乎都被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气息。
“喏!拿着!”
胖城隍像是扔炸弹一样,把那枚滋滋作响的玉符丢向陆仁,“天庭环卫司发布的S级高危任务!处理‘青丘路废弃狐仙庙’的‘历史遗留问题’!限时七日!完成,此事一笔勾销!完不成…”
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数罪并罚!轻则剥夺神职,打回原形!重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他像是多待一秒都会中毒似的,捂着鼻子,转身就走,那肥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破布帘子外,只留下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滋滋的电流声在破庙里回荡。
S级高危任务?!处理废弃狐仙庙?!
陆仁看着手里这枚仿佛握着块烧红烙铁的暗紫色玉符,魂体被那滋滋的电流激得阵阵发麻。识海里,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适时响起:【叮!检测到强制任务物品:废弃狐仙庙清理令(S级)。任务描述:清除该区域异常能量污染及不稳定空间节点。危险等级:极高(死亡率99.7%)。任务奖励:未知(视完成度)。失败惩罚:如上所述。】死亡率99.7%?!这特么是去处理垃圾还是去单挑灭世大魔王?他感觉自己不是接了任务,是领了一张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单程票!那个赵明!卷王!你特么等着!老子要是能活着回来…老子…老子画个圈圈诅咒你加班加到秃头!天天被财神爷骂!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冰火两重天,煎熬着陆仁的魂体。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再次紧紧攥住了怀里那块冰凉粗糙的板砖No.9527。这一次,似乎是因为他情绪过于激动,魂力(或者说怨念?)剧烈波动,一丝微弱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注入板砖。
嗡…!
板砖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极其微弱!但陆仁感觉到了!不是上次那种滚烫的吸力,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板砖内部有什么东西,被他的情绪稍稍触动了一下!
紧接着,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堆他刚刚瘫倒、被“龟壳阵”失败震散的香灰堆边缘,一块不起眼的、半个巴掌大小、沾满灰尘的黑色薄片,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荧光!
那荧光一闪一闪,如同垂死萤火虫的最后挣扎。同时,一个更加微弱、带着严重电流杂音的、断断续续的机械音,极其诡异地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滋滋…信号…连接…中…滋…检测…到…土地…神…职…权柄…滋…临时…直播…玉简…编号…滋…LX-233…尝试…绑定…滋…是…否…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