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水沟里的污水漫过膝盖时,林萧才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他的手指在墨绿色的黏液里胡乱摸索,指尖被碎玻璃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血珠刚渗出来就被污水冲散,在水面漾开淡淡的红雾。
“玉佩……
我的玉佩……”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被淹没在远处夜市摊的喧嚣里。刚才赵磊把玉佩扔进沟里的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
必须把它找回来。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念想,是她当年跪着求来的平安符,就算被踩进泥里,也绝不能丢。
沟底的淤泥没到小腿肚,每挪动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物。烂菜叶缠住他的脚踝,塑料袋蒙住他的眼睛,散发着腐臭的气味钻进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但他不敢停下,赵磊他们的笑声还在不远处回荡,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背上。
“快看,那小子真跟狗一样在沟里刨呢!”
钱峰的尖笑声穿透喧嚣,“赵少,您这招可真高,直接把他打回原形了!”
赵磊的嗤笑混着酒瓶碰撞的脆响:“本来就是条丧家犬,还真当自已是藏獒了?”
林萧的指甲深深抠进沟底的碎石里,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
“萧儿,要好好活着”,那时玉佩就挂在母亲脖子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颗跳动的心脏。
“找到了!”
指尖突然触到一块冰凉坚硬的东西,林萧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淤泥和烂菜叶,青灰色的玉佩终于露出一角,云纹凹槽里还嵌着赵磊鞋跟的泥印。
他刚要把玉佩捞起来,右手小指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
被一块锋利的玻璃碴深深划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血珠滴落在玉佩上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玉佩像是活了过来,发出
“嗡”
的一声轻响,表面的淤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温润的玉面。那些滴在上面的血珠没有散开,而是被玉面瞬间吸收,在云纹凹槽里汇成细小的血线,顺着纹路游走,仿佛给玉佩注入了生命。
“这是……”
林萧的瞳孔骤然收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玉佩突然迸发出幽暗的绿光,绿光穿透浑浊的污水,在沟底投下一片诡异的光晕。他的影子在绿光中剧烈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汁,疯狂地扩散开来。
一道枯瘦如柴的黑影从他的影子里缓缓伸出,那黑影没有五官,只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窝,枯槁的手指像老树根一样蜷曲着,指甲缝里似乎还沾着陈年的血垢。它悄无声息地穿过污水,像一条潜伏的蛇,朝着赵磊的方向游去。
“赵少,您看那沟里好像有光……”
王虎突然指着臭水沟,声音发颤。
赵磊正对着手机炫耀自已的新鞋,闻言不耐烦地抬头:“什么光?肯定是那小子耍的花招……”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像被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猛地向前扑倒。手里的手机
“啪”
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里面还播放着他刚才嘲笑林萧的录音。
“啊
——!我的脚!”
赵磊抱着脚踝在地上翻滚,脸色惨白如纸。他的脚踝处缠着一道漆黑的影子,那影子像铁钳一样死死攥着他的骨头,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啃噬他的骨髓。
“什、什么东西!”
钱峰吓得连连后退,手机都掉在了地上。他清楚地看到那道黑影
——
从臭水沟里伸出来,一端连着林萧的影子,一端缠着赵磊的脚踝,绿光在黑影里流动,像极了毒蛇的信子。
林萧站在臭水沟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黑影和自已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赵磊的痛苦像电流一样顺着黑影传来,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
“快、快拉开它!”
赵磊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能感觉到脚踝的骨头正在被捏碎,剧痛让他浑身抽搐。
王虎壮着胆子上前,伸手去扯那道黑影。可他的手刚碰到黑影,就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发出
“滋啦”
的声响,冒出一股黑烟。“啊
——!”
他惨叫着后退,手背已经被烫出五道焦黑的指痕。
“是鬼!是鬼啊!”
钱峰突然崩溃地尖叫,转身就跑,“赵少,我先走了!”
“你他妈给我回来!”
赵磊气急败坏地怒吼,可脚踝的剧痛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那道黑影的力量还在增强,他的小腿已经失去知觉,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某种毒素侵蚀。
林萧慢慢从臭水沟里走出,污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他的手里紧紧攥着发光的玉佩,绿光映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眼神里是连自已都没察觉的冰冷。
黑影随着他的移动而伸缩,始终死死攥着赵磊的脚踝。他能感觉到黑影在渴望什么
——
渴望赵磊的恐惧,渴望他的痛苦,就像干涸的土地渴望雨水。
“放、放开我……”
赵磊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林萧,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眼前的林萧和刚才那个在污水里挣扎的废物判若两人,他的眼睛在绿光中亮得吓人,像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林萧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握着玉佩的手。黑影似乎接收到了指令,攥着赵磊脚踝的手指猛地收紧。
“咔嚓
——”
一声脆响。
赵磊的惨叫响彻整条街道,他的脚踝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周围夜市摊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对着这诡异的一幕指指点点。
“那是什么东西?黑色的手?”
“好像是从那个年轻人的影子里伸出来的……”
“快看那富二代的脚踝,都紫了!”
“好像是从那个年轻人的影子里伸出来的……”
“快看那富二代的脚踝,都紫了!”
“快看那富二代的脚踝,都紫了!”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赵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
他不仅断了骨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
“废物”
羞辱,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萧!我操你妈!”
他像疯了一样咒骂,“你给我等着!我爸不会放过你的!赵氏集团不会放过你的!”
林萧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看着赵磊痛苦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刚才还踩在自已手指上的镶钻皮鞋,突然想起母亲跪在赵家别墅的照片,想起父亲吐血的病床,想起张爷裂着口子的手掌。
黑影的力量再次爆发,赵磊的另一只脚踝也被缠住,“咔嚓”
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赵磊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疼得直接晕了过去,嘴角溢出白色的唾沫。
林萧收回手,黑影像潮水一样退回他的影子里,绿光也随之减弱,最后只剩下玉佩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他把玉佩重新塞进领口,贴着胸口的皮肤,那里的温度正好能压住玉面的冰凉。
周围的人群还在议论,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林萧却像没看见一样,转身朝着桥洞的方向走去。污水和污泥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条黑色的尾巴,却莫名透着一股威慑力。
路过吓傻的王虎时,他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像冰:“回去告诉赵天成,欠我们林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王虎浑身一颤,看着地上晕过去的赵磊,又看看林萧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突然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是、是!我一定带到!林爷饶命!”
林萧没再理他,继续往前走。夜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只有晚风带着馊臭味,追着他的脚步。
走到桥洞附近时,他看到张爷正焦急地在路口张望。老人手里拄着拐杖,背影像风中的芦苇,却固执地立在那里,像在等一个迟到的归人。
“张爷。”
林萧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爷猛地回头,看到他浑身湿透的样子,眼睛瞬间红了:“孩子,你没事吧?我刚才听到那边很吵……”
林萧摇摇头,掀开领口露出玉佩:“找回来了。”
玉佩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绿光,张爷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这、这是暗影玉……
你爷爷当年就是靠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已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转身往桥洞走,“快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林萧看着老人的背影,心里疑窦丛生。暗影玉?爷爷?难道这玉佩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回到桥洞,张爷从布袋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
是他捡来的,但洗得很干净。“快换上吧,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老人用几块砖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点燃捡来的枯枝,火苗
“噼啪”
地舔着锅底,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忽明忽暗。
林萧换衣服时,发现自已的手指上没有任何伤口。早上被玻璃划烂的地方,只剩下淡淡的疤痕,像是早已愈合。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面温润,刚才的绿光和黑影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这玉佩……”
他忍不住开口。
张爷往灶里添了根柴,沉默了很久才说:“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这是你爷爷的日记,你自已看吧。”
笔记本的纸页已经脆化,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暗影玉乃林家祖传之物,内封暗影使者残魂,需以血亲之血唤醒,能控影为刃,以恐为食……”
林萧的呼吸骤然停滞。
“你爷爷当年就是靠它打跑了日本鬼子,护住了这一片的百姓。”
张爷的声音带着缅怀,“后来他说这力量太过凶险,就把玉封存了,没想到……”
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自已唤醒了。林萧看着日记里
“以恐为食”
四个字,突然想起刚才赵磊惨叫时,玉佩传来的那种记足感,后背瞬间升起一股寒意。
“这力量……
会吞噬使用者吗?”
他抬头问。
张爷叹了口气:“你爷爷说,心正者能控影,心邪者会被影噬。孩子,关键不在玉,在你自已。”
林萧握紧了笔记本,指尖传来纸页的粗糙触感。他想起母亲临终的眼神,想起父亲的嘱托,想起赵磊嚣张的笑脸,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无论这力量有多凶险,只要能让赵家血债血偿,他都愿意承受。
锅里的水开了,张爷舀了一碗递给林萧。热水的温度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驱散了臭水沟的寒意。他看着灶里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屈辱,好像都随着赵磊的惨叫烟消云散了。
远处的赵氏集团大厦里,赵天成接到电话时,手里的紫砂壶
“啪”
地摔在地上。“你说什么?小磊的腿断了?被一个黑影伤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查!给我查清楚那个林萧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有那块玉佩!”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眼神阴鸷。“林家的余孽……”
他低声呢喃,“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们了。”
桥洞里,林萧把爷爷的日记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他看着灶里的火苗倒映在玉佩上,绿光和火光交织在一起,像两股纠缠的力量。
他知道,从玉佩吸收他鲜血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回不去了。
暗影已经苏醒,复仇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夜风穿过桥洞,带着远处的喧嚣和近处的柴火味,林萧的影子在火光中轻轻晃动,边缘泛着极淡的绿光,像在预示着什么。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明天,该让赵家人知道,有些债,是必须用血来偿的。
玉佩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