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属在哀嚎。
那不是锻锤落下时,瞬间爆发的清脆悲鸣,而是一种更加漫长,更加痛苦,仿佛来自钢铁灵魂深处的,被无上伟力缓缓碾碎时发出的,连绵不绝的呻吟。
咯......吱......吱......呀......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刺入在场近千名工人的耳膜,钻进他们的骨髓,让他们感同身受般地,体会到那根弯曲主轴此刻所承受的,无可言喻的恐怖压力。
这不是锻打的暴烈,不是切削的锋锐。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不容置疑的、属于规则本身的伟力。
秦洛峰所创造的这套神力矫枉系统,其核心,就是将盘古那绝对平直的床身导轨,定义为这个世界上不容动摇的真理。
而那根弯曲的主轴,就是违背了真理的谬误。
现在,他所做的,就是驱动那颗充满了原始力量的蒸汽之心,借用那万钧飞轮所积蓄的磅礴惯性,将谬误,一点一点地,强行地,无可辩驳地,向真理校正!
在所有人的眼中,那根碗口粗的,坚硬无比的克虏伯合金钢主轴,就如同神话中被天神按在神坛上,强行重塑筋骨的罪人。
它在颤抖,在呻吟,在它那弯曲得最厉害的弧度上,因为极致的应力集中,金属的表面甚至微微泛起了因内部分子剧烈摩擦而产生的,淡淡的青蓝色光晕。
而那个悬停在它上方的,造型怪异的压头,就是执行神罚的神之指。
它下压的速度,极其缓慢,肉眼几乎难以察觉。
但每一个人都知道,就在那看似静止的表象之下,蕴含着足以压垮山峦的,万钧神力!
人群,早已死一般的寂静。
再也没有人嘲笑,再也没有人议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如同在仰望一场神迹的原始部落子民,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
他们的世界观,他们对机械、对力量、对可能与不可能的认知,正在被眼前这副充满了暴力美学与超凡想象力的画面,彻底地,无情地,颠覆,然后重塑!
李爱民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一干二净。
他那身崭新的干部服,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湿,紧紧地贴在后背上,黏腻而冰冷。
他呆呆地看着那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一毫地,从弯向直变化的巨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权术,他奉为圭臬的规矩,他用来打压异己的官僚手腕,在眼前这股纯粹的,绝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物理法则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可笑。
他感觉,那只冰冷的神之指,仿佛不是压在那根钢轴上,而是压在他自己的脊梁骨上,压在他那可怜的权势与尊严上,要将他,连同他所代表的一切,都压成一滩烂泥。
站在他身旁的易中海,情况比他更糟。
那双往日里总是闪烁着阴鸷与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空洞的恐惧。
他的双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作为一个八级钳工,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想要将一根已经弯曲成那样的重型主轴,在常温下进行无损矫正,其难度,不亚于徒手摘星!
他原以为,自己在那台盘古主轴上留下的那道划痕,是绝杀,是死局。
可他现在才惊恐地发现,自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在对方这毁天灭地般的宏大布局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对方,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你玩车零件的游戏!
他要玩的,是创造规则,是执掌神罚,是改天换地!
而此时,作为这场神迹的唯一主宰,秦洛峰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