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06.
我一手扶着桌面,站在原地没动,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语气却尽量维持着平静。
「是吗那你给包子准备什么馅儿」
许洋余怒未消,张嘴就来：「当然是鸡蛋韭菜啊,正好小琳也想吃,我就——」
话到这儿直接卡住了。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
「鸡蛋韭菜,难为你了许洋,辛辛苦苦给小师妹改善伙食,还要打上我的旗号。」
「不是芩芩......」
许洋脸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对上我只剩自嘲的视线,立马抬脚朝我走来。
看着他仓惶急切的模样,我差点儿没忍住掉下泪来。
在许洋即将抓住我腕的前一秒,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面前的男人瞳孔倏地一缩。
我端起手边热气腾腾的豆浆,戏谑道。
「我最喜欢的豆浆小笼包许洋,你再好好想想,这真的是我最喜欢的吗」
他明明知道,我从小闻到豆浆味就恶心想吐,之后还会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现在却能理直气壮说出这是我最喜欢的。
许洋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望住我,嘴唇颤抖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但这次,我没再给他解释的机会。
手腕翻转,满满一碗豆浆顷刻撒了一地,四散流淌着。
「芩芩！」
许洋飞快抓住我抬起的手腕,急切道：「不是,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因为最近做实验太忙了才会忘记的,你信我,我真的——」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对,你实验太忙,所以理所当然不用再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心上。」
「所以你忘了我对鸡蛋过敏,忘了我闻到豆浆味儿就想吐,也忘了我对烟草过敏,不在乎我大冬天在室外等了你五小时会不会冷,会不会渴,会不会饿,不在乎我在你面前摔到,不在乎我亲手挑选的花摔在地上被踩成烂泥,也不在乎我省吃俭用一学期攒钱给你的买的耳机有没有摔碎。」
像是发泄一般,我将从昨晚到现在他做过的所有事情,一件不落的说了出来。
说完又忍不住自嘲道：「这么多毛病,我好像确实挺难伺候的。」
可这样的体质也不是我想要的,就算难伺候,当年也明明是他主动向我告白的！
眼泪不管不顾的流了出来。
「你只知道一遍遍质问我为什么不想相信你！质问我为什么欺负你的小师妹！许洋,你还记不记得,今天其实是我们在一起的七周年纪念日。」
「不是......」
许洋僵硬地摇着头,眼圈霎时红成一片。
隔着泪幕,我望着他不知真情还是假意的通红眼眶。
「许洋,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你还配让我相信吗」
话音落下,我甩开他的手,转身走进他卧室,拖着早在出门前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开门走出了这间房子。
前脚坐进出租车,后脚就看到还系着围裙追出来的许洋。
他跑得那么急,连拖鞋掉了一只都没发现,可紧跟在他身后跑出来的陈琳,却执拗地拉住他手臂,垫着脚凑近到他跟前不知说着什么。
不愿再看这个画面,我重重闭上眼,压抑着哭腔对司机说。
「师傅,麻烦开车吧。」
07.
许洋向我告白那天,天上正下着鹅毛大雪。
很冷。
那时他站在我面前,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先从纸袋中拿出一条厚厚的围巾边嘟嘟囔囔骂着鬼天气,边小心翼翼将围巾裹在了我脖子上。
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太傻了,我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洋记得手忙脚乱,差点儿用围巾把我勒窒息。
他也不解释,只沉默地把围巾妥帖裹好。
但那双不知道因为害羞还是冷而变得通红的耳朵,却没逃过我的眼睛。
没来得及多想,我一把捂了上去。
原本站得笔直宛如一株小白杨的少年,帅气的脸蛋忽然就变成了个大番茄。
「你你你,我,你,我们......」
磕巴了足足五分钟,许洋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一枚雪花飘到他鼻间,他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然后害羞又认真地望进我眼睛,哪怕声线颤抖到语不成调了,也还是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告白。
「江芩芩,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做你男朋友,我保证,这辈子只要我还有呼吸,就会一直一直疼你爱你对你好。」
少年发自肺腑的誓言,是世上最美妙的音符。
我红着脸答应了他的告白,那天是我认识他以来,最甜蜜满足的一天。
他兴奋地把我抱起来,在纷扬的大雪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才又后知后觉拉着我回到室内。
回到温暖的室内,许洋高高扬起的嘴角怎么都落不下去,告白时还敢抱着我转圈圈,此时却脸颊通红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只有跟我十指紧扣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吭…对、对不起,一个激动,都忘了现在是冬天了…你没、没冻着吧......」
他这个模样实属少见,我带着点逗弄的心思,挣开他紧握着我的手,在他眼神中划过一闪而逝的失落时,猛地捧住了他的脸。
我望着他不知所措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问他。
「老实交代许小洋,你到底觊觎我多久啦！」
许洋的脸更红了,他视线左飘右飘就是不敢看我。
「初、初三就、就喜欢你了......」
虽然声音越来越低,但还是坚持着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眼睛亮晶晶地望住他,双手固定住他的脑袋,轻声道：「好巧,我也是。」
下一秒。
我吻上了他的唇。
不算刺眼的灯光下,还不懂接吻要闭眼的我们,全程睁大眼睛望着对方。
直到这个轻浅的吻结束。
许洋迟钝而僵硬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嘴唇,眼中神色由不敢置信般的如坠梦中,一点点变得雀跃又炙热。
可时移世易。
或许就连他早记不得自己曾赌咒发过的誓了。
08.
「我靠江小芩！你怎么这么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出什么事了！」
幸好除了许洋,我最好的朋友乔筝也在这座城市。
原本打算和许洋过几天二人世界后,就和他一起来见乔筝,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瞪大眼睛看了我好几秒。
乔筝才手忙脚乱把落汤鸡似的我拉进了屋子。
我低着头,任由她扒掉我湿透的外套,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南方的冬天这么冷。
「外面下雨了真服了,今天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大冬天下雨是要冷死谁啊！这地方也没个暖气,一入冬就感觉要死了,你先站空调和小太阳这儿暖和下,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浴缸是我上个月才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躺里面那叫一个舒坦,去去去,麻溜躺进去给我解冻！」
「这是我前两天才到货的珊瑚绒睡衣,一次没穿过呢,今天算是便宜你了！衣服我放洗手池上了,你泡完记得换啊！」
乔筝什么都没问,只不停催促着我换衣服,去浴室忙水。
忙忙叨叨一大圈,最后把我推进已经变得温暖的浴室,「嘭」一声摔上了门。
直到真正躺进浴缸,整个人彻底浸在热腾腾的水里面,我一直身体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终于松动。
半小时后。
乔筝在外面敲门：「江小芩,还活着吧」
我满脸泪,眼睛肿得生疼,嗓子里也想被塞了一团橡皮泥,却还是倔强地回了声。
「嗯！」
乔筝语速飞快：「还活着就赶紧出来,我紧上厕所了。」
穿着厚厚的软软的珊瑚绒睡衣从卫生间出来。
我一眼就看到客厅那张小茶上,已经摆满我喜欢吃的各种零食,还有几罐啤酒。
上完厕所的乔筝拽着我在沙发前毛茸茸的地毯上坐下,「啪」地打开一罐啤酒塞进我手里。
「来,说说吧,到底咋了」
我手指不自觉地在易拉罐上摩挲着。
整个屋子,除了浴室正在工作的排风扇发出的「嗡嗡」声外,再没有半点声音。
我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
作为我生命中到现在为止最好的朋友,乔筝对我和许洋的点点滴滴全都一清二楚。
许洋有多爱我,是我们身边所有家人朋友都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现在看着我这副鬼样子,乔筝大约也猜到了什么。
「筝......」我吸了吸鼻子,没控制住喉咙中的哽咽,但还是坚持着说出了那几个字。
「我分手了。」
09.
乔筝,从高中起就坚定了自己不婚不孕的人生追求。
得知我分手的第一个小时,她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安慰我,然后开始破口大骂跟存心勾引他的小师妹搞暧昧的许洋。
从天亮骂到天黑,从大雨倾盆骂到雨过天晴。
乔筝愤愤：「过去还真以为他是个好东西,到头来连个东西都不算！」
「让他保持边界感又不让他研究核武器,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好,他这辈子干啥能成」
「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狗,见着坨屎就忍不住要去尝尝咸淡！我呸！」
「不怕做事太缺德自己家祖坟炸了吗」
「浑身上下唯一优点就是脑子不够用,吃了屎都不知道藏,及时让你给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他以后得怎么恶心人！」
「一个破锅一个烂盖,锁死99,可千万别再出来祸害人！」
一口气骂完八罐啤酒。
中场休息了15分钟,我刚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瘫在沙发上的乔筝原地起跳,又把我生拉硬拽地拖了起来。
「走！江小芩！不就他爹的一个分手吗！走！姐妹儿现在就带你出去见世面！」
「世界这么大,又不只他许洋一个会喘气儿的男的！」
「你现在立马去给我化妆！换衣服！走！谁还不认识几个男模啊！咱今天就去嫖他十个八个！」
我：「......」
乔筝这个状态,让我连伤心都顾不上了,就怕她情急之下真去违法乱罪。
我试探着问：「筝,天都黑了,要不咱们今天还是先休息,明天再去」
「不行！」
乔筝大手一挥：「必须今天去！」
「有眼无珠的狗男人！你江小芩有钱有颜还有才,之前要不是有他这个狗东西碍事,早不知道多少180+体育生投怀送抱了！他还搁那儿左右为难上了！傻逼！」
乔筝边骂,边拽着我往她的衣帽间走去。
这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得益于只住了乔筝一个人,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不止衣帽间,还有隔出来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化妆间。
不知道究竟醉没醉的乔筝,像个暴君,强硬地给我选好衣服并勒令我换上后,又把我按在了化妆椅上。
「呵,今天就让你看看本百万级化妆师的看家本领！」
在已经上头的乔筝面前,我一切反对统统无效,只能老老实实被她按着画了个大全妆。
等到万事俱备,乔筝长臂一挥。
「走！点男模去！」
10.
嘴上说着带我去点男模的乔筝,最后其实只带我去了家门可罗雀的清吧。
可没想到刚进去,我就看到店里除了我们之外那唯二两个客人,居然就是许洋和他的小师妹陈琳。
此刻,两人正坐在卡座的同一侧,陈琳抹眼泪,许洋轻声细语地安慰人。
「他爹的！真是冤家路窄！」
我看到的画面,乔筝自然也看得到。
不止看得到,甚至还看了个一清二楚。
下一秒。
乔筝的包已经甩到了许洋的脑袋上。
许洋惨叫一声,捂着头转身满脸怒容朝我们等来。
看到我的瞬间。
他又瞬间僵住了,我眼不见为净地挪开了视线。
踩着高跟鞋的乔筝大步流星走过去,抬手一巴掌就甩在正要说话的陈琳脸上。
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反手又两巴掌抽到想给陈琳撑腰的许洋脸上。
凭空挨了两巴掌,许洋哪能忍得下这口气。
「乔筝！你他妈疯了吧！」
乔筝双手抱臂,仰着下巴睥睨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老娘疯了不不不,疯了的明明是你他爹这个傻逼才对。」
「小三一巴掌,有女朋友还觍个脸跟其他女的搞暧昧的死渣男更是两巴掌！」
乔筝神情冷傲。
「许洋,老娘当年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你这辈子敢对不起江芩芩,我保证让你后半辈子不好过,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许洋额头青筋迸现,坐在他旁边的陈琳小白花似的,委屈地藏在他身后,手去死死抓着他胳膊。
「师哥,姐姐你是谁啊你为什么这么污蔑我们我、我和师哥什么都没有的......」
乔筝笑得很大声,字面意义的很大声。
「妹妹,你这茶艺不行啊,哦莫,你该不会以为我也对这头吃不了细糠的山猪图谋不轨吧」
不等对方说话,乔筝一个响指打出。
「也是,像你这种专爱找有妇之夫勾引的异食癖,怎么理解得了我们正常人的脑回路」
乔筝这一通输出,直对的许洋和陈琳全都脸色铁青,恨不能原地消失。
许洋看看乔筝又看看我。
「芩芩,你就这么看着你闺蜜当众辱骂你男朋友吗」
「啪！」
乔筝又一巴掌甩过去,指着许洋的鼻子警告：「男你爹,江小芩都跟你提分手了,你是聋了还是失忆了」
「一边搂着小三师哥长师妹短,一边还想拖着老娘有钱有颜有才华的宝贝芩！」
「吃软饭的老娘见过不少,但像你这种软饭还想硬吃的,老娘可真是头回见,开眼了啊！」
「你别胡说八道！」
许洋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我对芩芩是真爱！你少在这儿挑拨我们！」
乔筝眉峰一挑。
「真爱谁家真爱让小三登堂入室同居半年啊那你爱得还怪另类的,难怪能招惹上异食癖！牛逼！」
「乔！筝！」
许洋死死盯住乔筝,他从来不是吵架的好手。
更遑论是现在这个喝上头还火冒三丈的乔筝,情急之下,我看到他没心跳了跳。
到底交往十年,我太了解他了。
没等他再有动作,我几步上前将乔筝拉到身后护住,微笑看向许洋,同时不忘跟陈琳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跟小师妹出门约会吗」
11.
白天才被提分手,晚上就被前女友问候是不是出门约会。
许洋彻底破防了。
「我没有！我们、我们......就是小琳心情不好,我带她出来散散心！芩芩,从昨天见面起我就一直跟你说,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们这么多年感情,难道还不值得你信任我这一次吗！」
「我当年那么用心追你,跟你告白,还发誓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难道你都忘了吗！」
「你早上一句解释都不听就带着东西离开！你知道我这一整天下来有多担心吗分手我根本没同意跟你分手！」
「芩芩,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也根本没想过这辈子还会跟别的女人结婚,你为什么非要作、非要闹,非要这么糟蹋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红着眼,声嘶力竭的朝我喊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察觉到乔筝又想冲出来跟他对线,我死死把人拽住,不让她说话。
我不能自欺欺人地说才过去短短几小时就已经不生气。
此时此刻,我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狰狞的男人,生不出一丝要跟他当众对峙的力气。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不许洋,忘了这些的人不是我,是你。」
哪怕心底已经翻江倒海,我已经维持着最起码的体面。
「你说你爱我,说你不想分手,说你担心我。」
「可我从今天离开公寓到现,别说电话,你连一条信息都没给我发过,现在却在这里亲手给你的小师妹擦眼泪,这就是你爱我,不想分手,担心我的表现吗」
「那很抱歉,你说的这些我一样都没感觉到。」
许洋嘴巴又张开了,但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四目相对。
我心绪翻涌,我相信他现在也一定不好受。
但事到如今,我还凭什么相信他,又凭什么原谅他
无论开始的时候有多么真挚感人轰轰烈烈。
到最后,也只是一句「结果都那样」。
「不是......」
许洋摇着头,眼泪倏地从眼眶滑落：「不是的芩芩,我就是…我真的担心你,我也想给你打电话,可小琳她——」
「够了,」我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我不想再听任何你们师哥师妹的故事。」
「许洋。」
我的眼眶同样不受控制的变得酸热,我强压泪意,最后问了他一句。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后,你跟我说,如果将来你做了任何对不起我的事,让我别管当时的你有多爱你,都千万别原谅你。」
「许洋,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12.
许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而几分钟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陈琳,在他离开后,一扫之前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趾高气昂来到我面前,挑起专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高中就在一起怎么样七年又怎么样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体贴,还比你会照顾人,你拿什么跟我争师哥」
「就你这种长得普通还麻烦事一大堆的女人,哪里配得上那么好的师哥！」
「能主动提出分手算你有自知之明,那就希望你从今往后能彻底消失在师哥面前,别回头没其它男人要你又来纠缠他！」
说完,她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直到陈琳身影彻底消失在清吧,我才骤然失去所有力气,身心俱疲地坐在了面前的卡座上。
不过当我看向从刚刚被我拦在身后起,就再没吭过声的乔筝时,却只看她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照亮她整张脸的手机屏幕。
心头闪过一丝不大可能的猜测。
我犹豫着喊了声：「筝,你在干什么」
乔筝发出反派怪笑。
「桀桀桀！江小芩！这对狗男女完了！桀桀桀桀桀！！！」
很好,猜测被证实了。
还没彻底醒酒的乔筝乱七八糟地走到我面前,邀功似的把手机往我面前一递。
「拍下来了,全都拍下来了,尤其不是不要脸的小三说的那几句话！」
乔筝胸有成竹：「我倒要看看,等许洋导师看到这个视频后,还会不会要他这个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年年论文都得靠你才过得了查重的半吊子！」
紧接着,她紧张又忐忑地看向我。
「怎么样能不能发」
知道她是为了替我出气才会想出这个主意。
而事到如今,我对许洋也早没了好聚好散的情分,当然不会为了他再拂了乔筝的良苦用心。
于是,在乔筝的期待中,我轻轻点了下头。
「发。」
乔筝心满意足地仰天长啸。
「行,你就等着姐给他俩干身败名裂吧！桀桀桀桀桀！」
13.
次日睡醒。
手机上又几条未接来电提醒。
看到来电人的备注,我默了一瞬。
是许洋的妈妈。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之外,还有哪个长辈最关心爱护我的话,那一定是任阿姨了。
只是没等我想好该怎么告诉她,我已经和许洋分手的消息。
任阿姨的电话又打来了。
犹豫十几秒,在来电即将自动挂断时,我还是接了起来。
「芩芩,」任阿姨的声音有些迟疑：「你…我刚给小洋打电话,他说你们两个人分手了」
我深吸一口气,沉默几秒后「嗯」了一声。
「可是,为什么啊」
任阿姨声音有些颤抖。
「你们明明上个月还在商量假期要去哪里玩,为什么突然分手啊」
我其实想瞒着她来着,可在任阿姨的一声声追问中,还是没忍住把我这次专程来找许洋过纪念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任阿姨。
最后,我声音中带了些哽咽。
「对不起阿姨,我真的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和他在一起。」
哪怕我也清楚,许洋或许真的还爱着我。
可陈琳的出现就像一根刺。
戳破了这些年来,其实他对我的感情早就越来越淡,却还要在我面前,在我们各自父母面前扮演有多深爱我的假象。
「没有！」
任阿姨高声道：「你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教好许洋,才让他作出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情！你放心,阿姨绝不会在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后,还要求你原谅他,跟他重归于好！芩芩,是阿姨对不起你......」
结束跟任阿姨的通话,我忽然懒得起床,又重新躺回了温暖的被窝。
可还不等我开启今日份的伤春悲秋。
一大早念着「周一周一,奄奄一息」去上班的乔筝,忽然给我发来了一条微信。
是一张对话框截图。
对话双方分别就是乔筝和许洋的导师。
【怎么样宝贝,我行动够快吧要不是出了这破事儿,我差点忘了大学跟那个狗东西同校同专业不同班啊！】
【嘿你说巧不巧当年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同学,这会儿也是这个导师在带！】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狗男女,等着身败名裂吧！】
【桀桀桀桀桀.jpg】
看到乔筝这几条仿佛刺破乌云的阳光般的信息。
我心头一暖,动动手指给她发去一句：【乔筝,谢谢你。】
乔筝秒回。
【给你一个撤回的机会！】
【立刻,马上！不然晚上回去就啃你屁屁！居然敢跟我这么见外！】
深刻感受到乔筝对上班的怨气,以及对我见外的愤怒,我立刻撤回上条信息重发。
【爱你宝贝~】
【小心心发射.jpg】
乔筝这才满意：【行了,退下吧。】
14.
两天后,我被导师召唤回了学校。
没过多久,乔筝就传回了有关许洋和陈琳的最新消息。
【哇靠！真的炸裂！】
【原来许洋那傻叉都不是陈琳养的唯一一条鱼,他们导师带的几个研究生里,80%的男生都让她勾搭了个遍！】
【视频一出,直接把她的鱼塘给炸了！】
【我同学跟我说,现在这个事儿越闹越大,学校方面都开始介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不止研究生,在读博士里都有几个跟她不清不楚的！】
【就离谱他爹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啊】
【哇哈哈哈哈！傻杯！多大手段啊,就敢脚踏n条船！】
【我同学说,小三本来都板上钉钉的保研了,这事儿一出,别说保研了,她现在能不能顺利拿到毕业证那都不一定！】
【听说现在不止她宿舍那几个本来就跟她不对付的女生,他们班其它人也没谁愿意搭理她了！现在都快成老鼠屎了,走哪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活该！这是她应得的！】
【对了,我同学告诉我,许洋被他导师扫地出门了,好像研究生也不读了,我估计他是准备回家了。】
【你给我把精神打起来啊！他要是还敢觍着脸去找你求复合,答应我,直接大刮子抽他,好吗】
我忍不住笑出声。
【好,放心,只要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抽他！】
乔筝表示满意,又跟我聊了几句后,就继续忙工作去了。
这天之后。
许洋虽然没出现在我面前,但却会隔三差五给我发几条短信,或者主动打来电话,但又在一声铃声后挂断。
跟骚扰没什么区别了。
在他坚持不懈发了三个月言辞暧昧的短信后,我烦不胜烦地给他打去一个电话。
许洋秒接,声音中透露出几分兴奋：「芩芩！」
我沉默着,原本兴奋的他,也在这份沉默中渐渐安静下来。
「别再这样了。」
等他彻底冷静后,我才开口。
「再给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了,不然就算有你爸爸妈妈的面子在,我也一定会去报警的。」
「许洋,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论我们曾经有多亲密,现在我和你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果你不想我连17岁的许洋也憎恶,想起曾和你在一起那七年就觉得恶心的话,就别再做这种事了。」
我语调很冷静。
熬过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后,我已经在逐渐走出曾经的伤痛。
在能完全放下之前,我不想在听到看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人事物。
许洋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准备挂断电话,才听到他沙哑到像是生了重病的声音。
「对不起,江芩芩,我也是你走之后才想明白,确实是我没有保持好和其他女生的应有的距离。」
「不,许洋,」我坦然道：「你只是逐渐不爱我了。」
许洋再说不出话,只剩越来越声嘶力竭的哭声,以及那一句接一句的模糊呢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那个17岁少年。
他朝我挥了挥手,对我说。
「别难过,也别原谅我。」
我露出个释然的笑容,看着少年一点点消散在了夜空中。
我已经放下了,希望他也能尽早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