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生
瑞士,苏黎世。
江木棉租下了一间临街的店面,不算太大,但采光极好。
她亲手将木棉钢琴工作室的招牌挂上,看着那简洁的字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心中一片宁静。
几架崭新的钢琴被安置妥当,纯黑的琴身光洁如镜。
江木棉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键,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音乐,是她从未放弃的热爱,也是她新生的起点。
工作室很快招收到了第一批学生,大多是附近社区的孩子。
江木棉耐心细致,笑容温暖,很快赢得了孩子们和家长的喜爱。
忙碌的教学,让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回想那些不堪的过往。
这天下午,工作室的门铃叮咚响起。
江木棉正在给一个金发小女孩纠正指法,闻声抬头。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穿着质感极佳的羊绒大衣,眉眼深邃,气质温润儒雅,带着一种久经沉淀的书卷气。
他身边,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亚裔小女孩,正好奇地打量着工作室里的一切。
男人的目光落在江木棉身上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难以置信：棉棉是你吗
江木棉也愣住了。
那张英俊温和的脸,瞬间勾起了她的记忆。
顾......顾学长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顾沉舟,她大学时期的学长,才华横溢,温和谦逊,是许多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毕业后听说他去了国外深造,没想到会在瑞士重逢。
是我！顾沉舟的笑容舒展开来,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低头,轻轻拉了一下身边的小女孩,阿梨,叫姐姐。
小女孩阿梨仰着小脸,甜甜地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漂亮姐姐好！我叫阿梨！
江木棉的心瞬间被萌化了。
她蹲下身,平视着阿梨：阿梨你好呀,你真可爱。
她看向顾沉舟,学长,这是你女儿
顾沉舟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遗憾：是我侄女。我妹妹和妹夫......两年前意外去世了。现在阿梨跟着我。他简单解释了一句,没有多说。
江木棉心中了然,升起一丝疼惜,她连忙道：阿梨想学钢琴吗快进来看看。
阿梨立刻被漂亮的钢琴吸引,大眼睛里充满了向往。
顾沉舟看着江木棉,温声道：阿梨很喜欢音乐,路过这里看到招牌就闹着要进来。没想到......是你开的。木棉,你在这里开工作室,是......打算定居了他问得小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江木棉坦然一笑,笑容里带着解脱和释然：嗯,刚来不久。这里很好,很安静。
顾沉舟看着她清瘦了些许但眼神明亮的侧脸,没有再追问,只是由衷地说：真好。以后阿梨就麻烦你了。
从那天起,顾沉舟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带着阿梨来上钢琴课。
阿梨天真活泼,在音乐上很有灵气,也特别黏江木棉。
顾沉舟则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有时看一本厚厚的书,有时专注地看着她们一大一小弹琴,目光温柔而专注。
每一次来,他都会给江木棉带点小东西：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一块苏黎世老店精致的蛋糕,一盒暖手的热可可......
体贴入微,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舒适的距离。
工作室里流淌的琴声,阿梨清脆的笑声,顾沉舟温和的注视,让江木棉冰冷的心房一点点被温暖填满。
那是一种不同于爱情初始的悸动,更像是在寒冷长夜跋涉后,遇到的一炉温火,舒适、安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一个阳光和煦的周末,阿梨在顾沉舟和江木棉之间跑来跑去,一手拉着一个,蹦蹦跳跳地嚷着：舅舅！漂亮姐姐！我们去游乐场！阿梨想去玩旋转木马！还有摩天轮！好不好嘛
看着阿梨充满期盼的大眼睛,再看看身边顾沉舟带着温和笑意的询问目光,江木棉心中柔软,笑着点头：好,姐姐陪你去。
苏黎世郊外的主题乐园充满了欢声笑语。
阿梨兴奋地拉着他们玩遍了旋转木马、碰碰车,又嚷着要去坐摩天轮。
从高高的摩天轮上俯瞰整座城市和远处的雪山,江木棉感到一种久违的、纯粹的轻松和快乐。
我们去鬼屋探险好不好阿梨不怕！
阿梨指着不远处一个挂着骷髅头标志、看起来阴森森的入口,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挑战欲。
顾沉舟失笑,看向江木棉,带着询问：这......会不会太刺激了
江木棉也被阿梨的胆大逗笑了：姐姐陪你。
鬼屋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幽绿的应急灯和忽明忽灭的惨白灯光。
诡异的音效和突然弹出来的道具确实有些吓人。
他们刚走到鬼屋深处一个模仿古老城堡地牢的场景,头顶突然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
紧接着,一根粗壮的承重木柱,毫无征兆地从根部断裂,朝着他们三人站立的位置倒塌下来。
小心！顾沉舟瞳孔骤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身边最近的阿梨一把紧紧搂进怀里,同时,毫不犹豫地朝着江木棉的方向,狠狠扑了过去。
他用整个宽阔的后背,将她牢牢地护在了身下。
砰！
沉重的木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顾沉舟的背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沉,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但他抱着阿梨、护着江木棉的双臂,却纹丝未动。
他用身体,为她们撑起了一个狭小却安全的三角空间。
灰尘弥漫,阿梨被巨大的声响吓到,在顾沉舟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江木棉被顾沉舟护在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瞬间变得沉重急促的心跳,和他身体因承受重击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刚才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像重锤一样敲在她心上。
顾沉舟！顾沉舟你怎么样江木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恐惧,她挣扎着想抬头看他。
别动。顾沉舟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却依旧沉稳,我没事,阿梨别怕,棉棉,你没伤着吧他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她们。
鬼屋的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冲过来救人,搬开压在顾沉舟背上的木柱。
顾沉舟被扶起来时,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一条腿似乎也扭到了,站立时明显有些吃痛。
舅舅！呜呜呜......阿梨扑到他没受伤的那条腿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木棉看着他强忍痛苦却依旧温和安慰阿梨的样子,一种名为心疼和心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脏又酸又涨。
在生死存亡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护她和阿梨。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彻底撞开了她封闭的心门。
救护车很快赶到。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顾沉舟坚持让医生先检查阿梨和江木棉,确定她们只是受了惊吓,毫发无损后,才肯让医生处理自己的伤口。
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但软组织挫伤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医生检查后下了结论。
病房里,阿梨哭累了,趴在江木棉怀里睡着了。
江木棉看着病床上因打了止痛针而沉沉睡去的顾沉舟,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头,然后,她俯下身,在顾沉舟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宋彦声带给她的,只有掠夺和伤害,而顾沉舟,给了她最珍贵的守护和安心。
她愿意,接纳新的生活,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