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躲在高枫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
吵吧。
尽情地吵吧。
你们这个家,早就该散了。
家庭的争吵越来越频繁。
起因,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小雅。
或者说,是因为我借小雅之名,提出的各种要求。
今天,是小雅的生日。
我提前好几天就告诉高枫,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小雅哭着对我说,她想要一个铂金的钻石脚链。
因为她生前,就一直想要一个。
高枫听了,二话不说就去订做。
花了将近二十万。
生日这天,脚链送到了。
我亲手给小雅戴上,然后为她点燃了生日蜡烛。
我让高枫和他父母,一起为小雅唱生日歌。
张翠花和高建军的脸黑得像锅底。
但迫于高枫的压力,他们还是不情不愿地张了嘴。
那歌声,比哭还难听。
唱完歌,我切下第一块蛋糕,端到小雅面前。
妹妹,生日快乐。
尝尝姐姐亲手为你做的蛋糕。
然后,我转头对高枫说。
老公,小雅说,她想让我们把这套房子,过户到她的名下。
就当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说,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高枫愣住了。
高建军和张翠花,则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什么！
张翠花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把房子过户给一个假人！
林岚！你是不是疯了！
高建军也气得浑身发抖。
这房子是我们老两口出钱买的！
凭什么给她！
高枫也有些犹豫。
老婆,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我立刻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就知道......
你们都只是嘴上说对小雅好。
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都退缩了。
可怜的小雅,她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都没有。
我一边说,一边去抚摸人偶的脸。
妹妹,别怕。
就算他们都不要你,姐姐也要你。
大不了,我把我婚前那套小房子卖了,给你买个新家。
我的话,深深刺痛了高枫。
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深情的人设。
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对小雅不好。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谁说我退缩了！
我没有！
过户！马上就去办过户！
这房子,就是小雅的！
他看着他父母,眼神决绝。
爸！妈！这房子当初你们是出了钱。
但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有权处置它！
你们要是不愿意,可以搬走！
高建军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他指着高枫,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捂着胸口,被张翠花扶着回了房间。
我知道,我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房子过户的事情,最终还是在高枫的坚持下办妥了。
房产证上,写上了苏雅的名字。
拿到新房本的那天,高枫把它郑重地放在了人偶的手里。
小雅,你看。
这是你的家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你赶走了。
他脸上的表情,虔诚得像个信徒。
从那天起,高建军和张翠花彻底不跟我说话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仿佛我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但高枫却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对我和小雅,越来越好。
对我,是感激。
对小雅,是毫无保留的爱。
他开始给小雅写日记,记录他每天的心情。
他会对着小雅说话,一说就是几个小时。
他说他工作上的烦恼,说他对未来的憧憬。
有时候,他甚至会抱着小雅,在房间里跳舞。
我像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疯狂的深渊。
我开始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
我开始频繁地回娘家,并且每次都带着彤彤。
我告诉高枫,是小雅妹妹想彤彤了。
让我带彤彤回来,陪她说说话。
高枫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彤彤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这个诡异的家里。
起初,彤彤很害怕。
她不敢靠近那个和真人一模一样的人偶。
我耐心地引导她。
我告诉她,小雅阿姨是个睡美人。
她只是睡着了,需要我们陪着她,她才能醒过来。
孩子的心思很单纯。
彤彤慢慢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开始试着和人偶说话。
小雅阿姨,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呀
彤彤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她会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人偶。
她会拿着画笔,给小雅阿姨画漂亮的画。
高枫看到这一幕,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觉得,这个家,在他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和谐,越来越完美。
他甚至跟我商量。
老婆,要不,我们把彤彤的名字,也改成苏彤吧
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我笑着答应了。
好啊。
只要你喜欢。
我心里却在冷笑。
一家人
高枫,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公婆面前,制造一些巧合。
一天,张翠花在厨房炖汤。
我带着彤彤在客厅玩。
我假装不经意地对彤彤说。
彤彤,你看,小雅阿姨的嘴巴好像有点干。
你去厨房给阿姨倒杯水好不好
彤彤听话地跑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张翠花的尖叫,和瓦罐摔碎的声音。
我冲进去一看。
只见一锅滚烫的鸡汤,洒了一地。
张翠花的手背,被烫得通红一片。
彤彤吓得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张翠花指着彤彤,破口大骂。
你这个小灾星！你没长眼睛吗！
你想烫死我啊！
我立刻把彤彤护在身后,一脸委屈。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
彤彤也是好心,想给小雅妹妹倒杯水。
她不是故意的。
高枫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立刻火冒三丈。
他不是对彤彤,而是对他妈。
妈！你干什么！
你吓到彤彤了！
不就是一锅汤吗你至于这么对一个孩子大吼大叫吗！
张翠花又气又委屈。
是她撞到我的！我的手都烫伤了！
高枫看了一眼她发红的手背,毫不在意。
烫伤了就去抹点药膏！
彤彤要是被你吓出心理阴影,我跟你没完！
他抱起还在哭泣的彤彤,柔声安慰。
而我,则蹲下身,心疼地捡起地上的碎瓦片。
可惜了这锅汤。
本来是给小雅妹妹补身体的。
高枫听到这话,更加心疼了。
他狠狠瞪了张翠花一眼。
从那天起,他对彤彤,比对亲生女儿还亲。
而张翠花和高建军,则把彤彤也当成了眼中钉。
他们觉得,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被我洗脑了。
都在围着一个假人团团转。
他们心里的怨气,越积越深。
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而我,只需要找到那根引线,然后轻轻点燃它。
引线很快就出现了。
高枫公司体检,查出了严重的高血压和高血脂。
医生警告他,必须马上改变生活方式,否则有中风的危险。
高枫自己也吓坏了。
我立刻表现出了一个贤妻良母该有的担忧和关切。
我开始严格控制高枫的饮食。
每天给他做低盐低脂的健康餐。
但高枫吃惯了重口味,根本咽不下去。
吃了两天,他就开始抱怨。
老婆,这饭菜一点味道都没有,跟吃草一样。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老公,我也不想啊。
可是你的身体要紧。
要不这样吧,我听一个老中医说,有一种秘方,对降三高特别有效。
高枫眼睛一亮。
什么秘方
我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
就是用至亲的血,做药引。
每天一滴,混在水里喝下去。
不出一个月,保证药到病除。
高枫愣住了。
至亲的血
这......这是不是太......
我立刻说。
我当然知道这很残忍。
所以我没打算用爸妈的,也没打算用彤彤的。
我想用我的。
我伸出自己的手腕。
只要能让你健康,别说每天一滴血,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高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紧紧地抱着我。
老婆,你对我太好了。
可是我怎么能让你受这种苦。
我挣扎了一下。
没事的,我不怕疼。
对了,我话锋一转,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高枫疑惑地看着我。
谁
我看着小雅的房间,轻声说。
小雅妹妹啊。
她爱你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如果她知道能救你,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血。
而且,她是......我顿了顿,她是纯净之躯,她的血,药效肯定是最好的。
高枫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着人偶,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渴望。
我知道,他心动了。
对于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来说,别人的牺牲,永远是理所当然的。
哪怕那个别人,只是一个他幻想出来的存在。
可是要怎么取血呢
他喃喃自语。
我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崭新的,寒光闪闪的剔骨刀。
用这个。
每天,就在她心口的位置,轻轻划一下。
只要一滴就够了。
我把刀,塞进了他的手里。
刀柄的冰冷,让他打了个哆嗦。
但他最终,还是紧紧地握住了它。
高枫真的开始每天从人偶身上取血。
他会锁上房门。
我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我每天都能在垃圾桶里,看到沾着红色颜料的棉签。
他喝着用血兑成的水,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他坚信,是小雅的爱,在治愈他。
而高建军和张翠花,对我这个疯子,更加避之不及。
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和儿子沟通。
只是每天用阴沉的目光,看着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
我感觉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我趁高枫上班,公婆出去买菜的时候。
我把我父母和彤彤,都接了过来。
我告诉他们,我要带彤彤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游。
可能要去很久。
我把一张银行卡交给我妈。
妈,这里面是我这些年存的钱,还有卖掉我婚前那套房子的钱。
密码是彤彤的生日。
你们带着彤彤,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我妈哭了。
岚岚,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跟我们一起走啊！
我摇了摇头。
妈,有些事,我必须亲手了结。
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的。
我最后抱了抱彤彤。
宝贝,要听外公外婆的话。
妈妈爱你。
送走他们,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我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家。
开始准备最后的晚餐。
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都是高枫和他父母最喜欢吃的。
我还开了一瓶昂贵的红酒。
晚上,他们都回来了。
看到这一桌子菜,都有些惊讶。
高枫问我：老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我笑了笑。
是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日子。
他们都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晚饭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高建军和张翠花,大概是觉得我要走了,心情好了不少。
甚至还主动跟我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我看着他们微醺的脸。
我缓缓地开口。
爸,妈,高枫。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其实,小雅她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像平地惊雷。
高枫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高建军和张翠花,也瞬间酒醒了。
你说什么胡话！
张翠花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一脸悲痛和不舍。
是真的。
前几天,我带小雅去做了检查。
医生说,已经两个月了。
是个男孩。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B超单。
那是我从网上找的图,P上了苏雅的名字。
高枫一把抢过去。
他看着那张模糊的图片,浑身都在发抖。
他哭了,又笑了。
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我要当爸爸了
我和小雅,有孩子了
他冲到人偶面前,跪了下来。
他抱着人偶的腿,又哭又笑。
小雅！我们有儿子了！我们有儿子了！
而高建军和张翠花,则面如死灰。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假人,不仅占了他们的房子,现在还怀孕要生下一个继承人。
那他们算什么
他们在这个家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他们所有的财产,他们未来的养老,都将化为泡影。
张翠花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向人偶。
我杀了你这个妖怪！
是你毁了我的儿子！毁了我的家！
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水果刀。
高枫看到她冲过来,眼睛瞬间红了。
你敢动她！
他一把推开张翠花,然后冲进厨房。
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把剔骨刀。
就是我给他的那把。
谁敢动我的孩子！我就杀了谁！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护在了人偶身前。
高建军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他反应过来,赶紧去拉张翠花。
你疯了！快把刀放下！
但张翠花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尖叫着,挥舞着刀,再次冲了上去。
我要杀了她！杀了这个小畜生！
一场血腥的混战,就此爆发。
我退到墙角,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他们,像野兽一样撕咬。
看着曾经的一家人,自相残杀。
客厅里,很快就充满了血腥味。
尖叫声,咒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高枫倒在了血泊里。
他的胸口,插着那把水果刀。
张翠花也倒在一边,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高枫的剔骨刀造成的。
而高建军,捂着流血的腹部,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两具尸体,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疯了......都疯了......
他看到了角落里的我。
他伸出手,似乎想说什么。
我缓缓地走到他面前。
我捡起了地上的剔骨-刀。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我笑了。
爸,现在,该我们算账了。
警察来的时候。
我正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擦拭着手上的血。
我的脚边,躺着三具尸体。
还有那个被砍得七零八落的人偶。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
我承认了所有罪行。
从我如何引导高枫,到如何逼疯他的父母。
再到最后,如何亲手杀死了高建军。
警察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把前世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我说我女儿彤彤,被高枫用羊角锤活活砸死。
我说我自己,也被他残忍杀害。
我说我重生了,我回来,就是为了复仇。
他们当然不相信。
他们认为我精神失常,产生了幻觉。
法庭上,我的律师,也为我做了辩护。
他说我因为丈夫的精神虐待,和家庭的长期压抑,导致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最后,我被判定为限制行为能力人。
我被送进了一家安保严密的精神病院。
我将在那里,度过我的余生。
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
对我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大仇得报,再无牵挂。
人间和地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区别。
三年后。
我父母带着彤彤,来医院看我。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彤彤长高了,也开朗了很多。
她正在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上学。
她学习成绩很好,还交了很多新朋友。
她画了一幅画给我。
画上,是蓝天,白云,大海。
还有一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在沙滩上奔跑。
她们都在笑,笑得很开心。
我看着那幅画,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这不是悲伤的眼泪。
我指了指画上的妈妈,又指了指自己。
然后,我笑了。
彤彤,妈妈没有陪你长大。
但妈妈为你,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以后的人生,你要勇敢,要快乐。
要像画里一样,永远在阳光下,自由地奔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