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斌走进远川科技的那一刻，心情复杂得如同站在命运的岔口。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衬衫，是邻居大妈送的；脚上那双皮鞋，是他几年前结婚时买的，已然磨损严重。可他站得笔直，仿佛这一身寒酸无法遮挡内心的火焰。
办公区整洁而现代，玻璃隔断后是一张张认真工作的年轻面孔。每一个键盘敲击的声音、每一份表格上闪动的数字，都像是一座与他曾经世界完全不同的城池。
他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直到林浩然的秘书陈静走过来，把他带进了行政办公室。
“李先生，从今天起，你就在技术部担任试用助理，协助做一些整理资料、跟进方案的事务。我们按月考核，表现好的话，三个月后可转正。”
李文斌点头：“我一定会努力。”
“这是你的工位和电脑，临时工号是D-21，今天就先熟悉一下环境吧。”
李文斌谢过她，坐到靠窗的角落，那是一张边缘工位。他打开电脑，屏幕上浮现出远川内部系统的界面，模块复杂得令他一时间无从下手。他以前是个基层机修工，和IT根本不沾边。
但他没问任何人，只低头一点点摸索，用最笨拙的方法逐步了解系统流程，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操作步骤。
整整三天，他一句废话都没说，埋头工作，连午饭都是自己带的馒头泡菜。其他人一开始对他这个“空降来的怪叔叔”还有些排斥，觉得他年纪大、不合群。但很快，他们发现这个“怪叔叔”不仅从不迟到，做事还特别认真，哪怕是一份整理表格的活，他都能校对三遍，甚至细心到发现系统里一处数据漏洞。
技术部主管孙林注意到了他，把他叫到办公室。
“小李，你之前有做过数据跟踪管理？”
李文斌摇头：“没有，我只是以前做机器检修时学着记操作日志，后来就习惯了凡事多留底。”
孙林点点头：“你身上有股子老实劲，现在年轻人反倒缺这个。接下来你跟我做一个测试项目，有问题及时汇报，不懂就问。”
李文斌用力点头：“好，我一定不辜负。”
自那之后，他在技术部逐渐站稳脚跟。别人午休，他在看公司流程图；别人下班，他在复盘当天的所有工作。每晚回到那间租在城中村的狭小房间，他还要用旧手机反复查资料学术语，连公司楼下的保安都打趣：“这哥们是来创业的吧？”
可只有李文斌知道，他不是为了创业，而是在拼命抓住重活一次的机会。
林浩然也偶尔关注他的动向。
“这个人，确实有点意思。”林浩然对秘书陈静说。
“是挺拼的。资料整理得非常清楚，态度也踏实。听说晚上还住在城北老居民区。”
林浩然沉思片刻，道：“下个月公司准备做一个新系统外包招标，让他试着参与一下辅助对接，如果做得好，就给个转正机会。”
“你对他还真不错。”陈静微笑。
林浩然笑了笑，没有多言。
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因他而“重生”的人，应该值得被扶一把。更何况，他从李文斌的眼中，能看到年轻时自己拼命向上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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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李文斌成功转正。
入职那天，公司举办了一个小型项目完成庆功会，大家轮流上台发言。
轮到李文斌时，他拿着话筒，声音有些哽咽：“我……今年三十八岁，在来这里之前，我的人生几乎已经算是废了。谢谢林总给我机会，也谢谢孙主管和大家对我不离不弃。”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站在最后方、举杯微笑的林浩然。
“我曾在谷底挣扎，也曾几度想放弃，是林总让我活了下来。以后，我这条命就是远川的。”
他的话让全场一静。
林浩然却只是微笑着举杯：“文斌，不要说这些。公司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争气。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挑战。”
众人鼓掌，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而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陈静轻轻皱了皱眉，看着李文斌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疑惑。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说不出的地方——他过于感恩，过于用力，也过于执着。
那是一种将林浩然当作“救命恩人”来崇拜的狂热，也许是忠诚，也许是依赖，但如果失控，也可能是危险的火苗。
可林浩然没有察觉。
他太忙了。远川科技正在筹划一次A轮融资，媒体、政府资源、投资方频频接洽。他还要兼顾家庭，妻子林婉晴最近频繁抱怨他不回家，女儿林可心也快上初中，他连陪她吃顿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种高压下，他对李文斌的信任，反倒变成了一种不设防。
他没想到，有些人，越是看起来低到尘埃，心里藏的野火就越燎原。
某天深夜，李文斌坐在办公桌前，手中是一份林浩然给他的私人委托资料——涉及公司技术模块外包流程的内部审计报告。他正在整理材料，却无意中看到一份项目副表格，里面赫然有“林婉晴”的名字。
他一愣。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
他从进公司起，就悄悄查过林浩然的资料。他知道他年收入百万，有一个漂亮的妻子，一个乖巧的女儿，一座装修考究的大平层。
他也知道，林婉晴在本地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做总监，时常出现在公众场合，是不少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而此刻，那个名字，居然也出现在公司内审文件中？
李文斌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他想起自己妻子当年离开时的冷漠、儿子在法庭上被判归前妻抚养的那一刻、自己在出租屋中独自喝得烂醉，写遗书时手抖的情景。
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光明仿佛都远离了他——除了林浩然。
而现在，这个光明背后，竟然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根被压抑的弦突然被拨动了。
一种奇怪的冲动，在他内心深处缓缓升腾——
“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只能属于他？”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