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季节,刚下过场冷雨,残留的几片枯灰树叶终于在冲刷下被击落,只剩光秃秃枝梢浸透雨水,打湿成深褐色。
贺景洲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刻刀,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在窗外。
忽然,一只淋得湿漉漉的小鸟扑棱着飞过来,落在枝头,圆乎乎身体将枝梢都往下压弯了几分。
笨拙可爱的模样让他一时兴起,正好没事做,就开始雕刻这只小胖鸟。
刻刀渐渐勾勒出小鸟圆润的轮廓,随着时间流逝,刚完成一半,结果小鸟飞走了。
他正不耐,刚要把半成品扔进垃圾桶,余光无意扫到楼下。
教室在五楼,窗户外就是学校围墙,围墙和教学楼中间是块绿化空地,在冬日里光秃秃的,灌木枝桠交错,很少有人踏足。
现在却多出一个背影。
乌黑细软的头发扎成低马尾,因为穿着厚厚冬季校服,看起来圆圆地蹲在那里,蜷缩成一团。
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哭。
贺景洲的良知并不是逐渐退化,而是刚开始就没有,见到女孩子哭,不仅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觉得有些可爱,感觉她就像刚刚那只被淋得浑身湿透的小鸟,现在正可怜兮兮地抖落羽毛上的水珠。
饶有兴致地重新拿起木雕继续,甚至恶劣地想让她哭得更可怜一点。
可惜他那个时候并不懂得捕捉心里转瞬即逝的微妙情绪,也不明白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没道德。
等她哭完,贺景洲的小鸟也雕好了。
最后一次抬眼,蹲着哭的背影已经消失,她没再出现过,这份模糊悸动也逐渐埋下。
直到小鸟被陈意不小心弄丢。
面对女生的道歉,贺景洲面色冷沉,其实以她这些年的胡搅蛮缠,这都并不算很大的事,但他不知为什么,态度愈发淡漠。
后来他又重新拿起刻刀,在同样的木料雕刻出一模一样的小鸟,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初奇怪的心绪。
......
林雾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小木鸟,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它圆润的轮廓,翅膀的纹理细腻。
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过般柔软发胀,原来她一直珍视的,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其实和自己息息相关啊。
“宝宝。”贺景洲抱住她,声音低沉得发闷,“我们错过好多次。”
“其实......”林雾顿住,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还有一次。
贺景洲垂眸看她,“其实什么?”
她眨巴了下眼睛,“就是......走廊那天之后,有几次听到你咳嗽,我做了冰糖橙子皮想感谢你来着。”
喉结滚动,贺景洲眼眸愈发黑沉,“然后呢,为什么没送。”
林雾视线有些闪躲,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我已经上楼了,但是走到拐角那里,不小心听见有几个男生讨论,说被不好看的女生送礼物会很丢脸。”
贺景洲的心像被狠狠攥住。
他又气又心疼,只能更紧地将她搂进怀里,嗓音压抑,冷淡道。
“那几个男的叫什么?”
林雾连忙拍拍他的背安慰,“都过去啦,而且我只是听到声音,没见到脸,高年级的人我不认识。”
贺景洲没说话。
如果不是这几个人,林雾就不会退缩。
她会把那罐冰糖橙子皮送到他面前。
而他一定会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