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谈成了。
谢清平也不磨蹭,转身就进了铺子后边的另一间小屋,打开保险柜,取现钱。
钱建新在柜台旁边等着,难抑兴奋的搓了搓手。
他不是没见过钱的人。
但眼下,这两千多块,就足以改变命运。
换了谁,谁能不激动?
揣上钱,钱建新兴冲冲的往家跑。
回到筒子楼附近,路过楼下的一个修自行车的铺子。
钱建新想,往后光靠甩腿去收废品是不行的,得弄个代步工具!
人力三轮车就挺好!
钱建新钻进了铺子,朗声询问道:“老板,有二手的脚蹬三轮车没?来一辆。”
修车铺的老板叫老金。
他们也当了好几年的邻居了,老金自然是认识钱建新的。
尤其是钱建新家,有一辆老式的飞鸽牌二八大杠,掉过好几回链子了,每回送来修理,钱建新都要讨价还价,有一回还赊账。
所以,老金对他印象深刻。
“咋的?打牌赢钱啦?”老金笑道:“买二手三轮车干啥?难不成打算改成带顶棚的,以后送你儿子女儿上学啊?”
老金的媳妇,金大娘正在后边守着煤炉子烧水。
听见老金这句揶揄,不由得也插话说道:“老金,你就别笑话小钱了!就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小钱也不可能送他儿子女儿上学啊!还改带棚车呢……你是不是瞌睡没醒啊?”
听见老金和金大娘的轮番奚落,钱建新也没发火。
他只是突然改主意了。
一辆新的铁制三轮车,价格应该在450块左右。
二手的,应该两百以内就能搞定。
他刚刚来之前,心想着,自己和老金也是老熟人了。
不管老金给二手三轮车开多少钱,他都不还价。
却没想到,老两口一个比一个嘴毒,非要给他找晦气。
钱建新的目光盯上了铺子里的零部件,说道:
“老金叔,卖几个三轮车的零部件给我吧。”
“车把,座垫,轮子,弹簧——反正能用的,你随便卖我三个。”
“反正我身上就十五块钱,你看着给我配。”
老金听着都牙疼,“你收这些破烂干啥?这是人家补车才用得上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十五块的生意,你看做不做吧。”钱建新比他还不耐烦。
老金暗暗叹了口气。
哼。
十五块也是钱。
得挣!
他在零部件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总算给他找出了一块革面绽开裂口的车座子,一个锈迹斑斑的车把头,还有几颗螺丝。
“喏,就这些,十五!”
老金只管交货收钱,也不在乎钱建新拿这些没用的东西去干啥。
只见他搂上这些,身影一拐就进了巷子。
老金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笑,“这小子十有八九是买这些东西去骗他媳妇!谎称三轮车丢了……让他媳妇给他钱,他好再去牌桌上叱咤风云!”
金大娘这次倒是有所收敛,说道:“你少说他两句吧!人家好歹也是咱们铺子的客人!别人三块五块的生意,你都他们客客气气的,钱建新刚刚还来跟你做了十五块钱的生意,你还说他说上瘾了?”
“我那是替他媳妇儿不值!”老金撇嘴,“好好一个三院护士,家境这么好,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赌棍?”
老金正义愤填膺的骂着,手里的活计倒是一点没停。
他正在埋头修一辆儿童学步车。
然而,骂着骂着,突然被金大娘打断了。
“老金!你快看!”
金大娘惊讶的语气,如同大白天见到了鬼似的。
老金被她吓一跳,“干啥?!”
“你看钱建新!”金大娘嘴唇微微哆嗦着,“他刚刚推了一辆全新的三轮车出来,骑走了!”
“你眼花看错了吧?”
老金嘴上不信,但人还是挪动了屁股,起身朝后巷看。
果然,他见到一个年轻的背影,蹬着三轮车,迎着晨光远去。
这不修边幅的鸟窝头,不是钱建新,还能是谁?
“他这是用三个废旧零件,忽悠别人换了辆新三轮车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被他骗了!”老金自有判断。
金大娘却总觉得不对劲,她问老金。
“钱建新刚进店的时候,是不是说要买辆二手三轮来着?”
老金回想了一下,确实好像有这么一说。
金大娘忽然掐大腿,“他是不是被咱俩一说,生气了,赌气就去别人手里买新三轮车了?”
老金老脸一僵。
恐怕还真是。
“哎哟我说你这张嘴啊,怎么一点都不积德、不积财呢!”金大娘干嚎痛骂起来。
钱建新已经骑车走远,听不见修车铺里的热闹。
新车骑着就是爽啊!
只不过,这车未免也太新了。
在他们筒子楼这地方,什么都破破烂烂的。
一辆新车锁进楼下车棚,太打眼了,容易遭贼惦记……
这么想着,钱建新就去了五金店,买了一条快赶上他手腕粗的铁链子,还配了两把沉甸甸的大锁。
结了帐后,钱建新看店门口地上放着锤子,就找老板借来用用。
“你拿去用呗……不过你这车这么新,要捶哪?”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钱建新把铁锤调转了方向,反过来用带起钉器的那头,在他全新的黑色三轮车上刮了好几道印子。
滋啦……
滋啷……
表层涂漆勾丝剥落,混着金属粉末飞溅,声波如钝锯,令人头皮发麻!
五金店老板大为震惊:“……小伙计,这不是你的车啊?”
钱建新把锤子还给老板,“正因为是我自己的车才敢划啊。”
“不是……你好好的一辆新车,干啥划成这样?!”老板难以置信。
钱建新笑而不语。
为什么划车?
还不是怕筒子楼里那几户有红眼病的邻居?
这么新的一辆三轮车弄回去,他们不得围着它说三道四好几天?
而且,不怕贼偷,怕贼惦记。
但旧车、破车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容易犯病,钱建新也能安心舒坦。
配好锁链,钱建新本来想回家一趟。
然而,却听邻居说,郑思芸上班去了。
钱建新的心里忍不住泛酸。
妻子夜班本来就下得晚。
回来才睡了几个小时,又上班去了?
她估计都没空做饭吧?
钱建新立马回家,果真见到桌上用冷水镇着的新鲜猪肉,动都没动过!
估计郑思芸出门太赶,压根就没看见这盆肉。
哎。
郑思芸不是工作狂。
只是因为这个家里过去只有她一个人挣钱。
所以,她才不得已变成小陀螺,连轴转。
这样下去,迟早要累垮的!
想到这儿,钱建新立马把剩下的七盏黄铜灯,塞在衣柜最底下藏好,然后转身进了厨房,开始洗菜切肉。
他炒了一大份农家小炒肉,再配上点凉拌土豆丝。
自己扒拉几大口,快速吃下两碗饭后,他就赶紧趁热把装在铝饭盒里的午饭,给郑思芸送去。